第十六章(3 / 3)

袁真這才發現他手裏還提著一袋水果,忙讓開身子,請他進屋。她給他沏了茶,說:“孫記者很勤奮嘛,又出書了。”

孫不韋兩隻手搓個不停:“吃這個飯,是個勞碌命,沒辦法嗬!你是機關有名的一支筆,平常我們雖然交往不多,但我一直有種英雄惜英雄的感覺,所以書一出,就想聽聽你的意見。”

袁真笑笑:“孫記者過獎了,我寫那些遵命文字是職務行為,並不需要多少真知灼見,照葫蘆畫瓢而已,我的意見對你也無關緊要。”

“袁真你太謙虛了,你文章寫得好是有目共睹的嘛,上次我跟於達遠書記下縣去,他對你無論是人品還是文品都非常讚賞呢!”

“我有什麼值得讚賞的。”

“於書記何許人?海歸派!那眼光是何等的高,他可不輕易讚賞人的。”

袁真不想和他談及於達遠,收起書說:“好吧,你的書我一定仔細拜讀。”說著她起了身,一副送客的模樣。

但孫不韋坐著不動,沒有告辭的意思。

袁真便說:“孫記者沒有別的事吧?”

“沒有沒有,隻是想和你多聊聊,其實我們之間有許多的共同點……”

袁真打斷他的話:“對不起,共同點下次再找吧,我還有點事。”

孫不韋隻好起身告辭,慢慢吞吞地往門邊走,換過鞋他又回頭說:“對不起,打擾你了,其實我是想請你幫個忙的。”

“我人微言輕,隻怕幫不了你。”

“你幫得了。”

袁真有點煩了,推開門道:“那你不妨直說。”

孫不韋舔舔嘴唇道:“其實我跟你一樣,也被稱為報社一支筆,但社領導從來隻把你當工具使,不考慮你政治上的進步。所以,我想請你在適當的時候,在於書記麵前替我吹吹風,美言幾句。”

“你自己當麵跟於達遠說得了,還用得著我多嘴?”

“你的話比我管用啊!”

“何以見得?”

孫不韋嘿嘿地笑:“你是他讚賞的人嘛。”

袁真瞪圓兩眼盯著他:“不僅如此罷?你是不是也認為,我跟於書記關係很不一般?”

孫不韋眼神忽閃:“於書記是個愛才的人。”

袁真鼻子裏冷笑一聲:“所以你才認為我有利用的價值,對不對?”

孫不韋不回話,窘迫地搓一下手,側身出了門。

袁真彎腰提起他送來的水果,眼睛一瞟,隻見裏麵還夾著一個紅包,她臉皮頓時發起燒來,將袋子往孫不韋懷中一送:“你拿回去!”

孫不韋卻不接,轉身就往樓下走。

袁真羞惱成怒,手用力一揚,水果袋飛了出去,擦著孫不韋的背落下來。袋子敞口了,又大又圓的紅蘋果沿著樓梯錯落有致地往下滾,孫不韋一時目瞪口呆。袁真恨恨地轉身,用力一拉防盜門,整幢樓房都發出沉重的碰撞聲。

袁真在沙發上枯坐了一會,心情才稍許平靜下來。這時門鈴又響了,她以為還是孫不韋,便坐著不動。但門鈴響得固執,一遍又一遍,她的氣忿便又湧上胸膛,拉開門衝外麵叫道:“你有個完沒有?”

但站在門口的是方為雄,他說:“你開門不就完了?”

袁真怔了怔說:“方明報完到了?”

“嗯,報到了,讓我進門吧,我想和你說件事。”

袁真堵在門口一動不動:“以後吧,我心情不好。”

“不耽誤你多少時間,就幾句話。”

“那你說吧。”

方為雄瞟瞟袁真說:“我不想過單身生活,想找個妻子。”

“這是人之常情,也是你的自由,用不著跟我說。”

“可你是方明的媽媽,所以我想聽聽你的意見。最近有人給我牽線介紹了一個,你幫我參謀參謀,看是不是合適?”

袁真本不想置喙,但她的好奇心上來了,便問:“是個什麼人?”

“就是青山縣的副縣長廖美娟,她離婚已經幾年了。”

袁真頓時有一種反胃的感覺,想了想才說:“噢,是她嗬,我認識。客觀地說,無論從社會地位,還是從你們的價值觀念來說,你們都很般配,做你的妻子,是個不錯的人選,但做方明的繼母,她不夠格。”

方為雄有些糊塗:“為什麼?”

“我曉得她的底細,她的事遲早要傳到方明耳朵裏去,我不想女兒的心靈受到委屈和汙染!”

“我曉得你會是這種態度的。”

袁真不快地道:“那你還來問我?”

方為雄瞟著她說:“其實你可以讓我不娶廖美娟,假如你同意複婚的話。”

“這就是你讓我參謀的本意吧?你做夢都不要想,我不可能回到那種同床異夢的生活中去。”

方為雄喪氣地說:“既然如此,我就隻好接受命運的安排了。”

“命運也是自己造就的,找誰作妻子,那是你自己的事,好自為之吧!”說罷,袁真再一次重重地關上了自己的門。

在下班的路上,吳曉露接到吳大德的電話。吳大德拐彎抹角說了半天,吳曉露才聽明白,在決定婦聯主席人選的市委常委會上,她的提名最終被否決了。不過入選人也不是廖美娟,而是民政局的一個副局長,到處亂飛的匿名信延宕了廖美娟的升遷。這使吳曉露在失望之餘略感一絲安慰,她的努力並不是一點效果都沒有。但是,那個名不見經傳的副局長憑什麼取而代之呢?吳曉露忿忿不平。她還懷疑吳大德腳踩兩隻船,至少,他沒有盡全力幫她,這從他的閃爍其辭中就可以看得出來。

挫敗感讓吳曉露渾身無力,她慢慢吞吞地往家裏走,忽然撞到一個人身上,抬頭一看,竟走錯了路。那個人瞪她一眼:“長眼睛沒有?”她反駁了一句你才沒長眼睛呢,轉回到正確的路徑上。

到家後,她將包一扔,就倒在沙發上不動了。暮色自窗口湧入,一層一層的鋪到她身上,如水的輕寒滑過她的麵寵與脖子。

婁剛進屋來,目光灼灼的看了看她說:“怎不開燈,累了?”

她在陰影裏含義不明地搖了搖頭。

婁剛打開燈說:“做飯吧,我有點餓了。”

她欠了欠身,重又仰靠在沙發上:“我不想動,也不想吃,你給餐館打個電話,叫個盒飯來吧。”

婁剛嘟噥著說中午在所裏是盒飯,回家還是盒飯,吃得嘴都沒味了呢。接著他摸了摸她的額頭,問:“不是感冒了吧?”

吳曉露推開他的手:“沒事,我是心情不好。”

“出了什麼事?”

“沒出什麼事,是我的事沒成。”

婁剛不經意地說:“沒成就沒成,要是都不經挫折而心想事成的話,人生也沒多大意思。”

“可我都已經運作到組織部給我提名了,卻功虧一簣,最後被否決,太劃不來了。”

“組織部又給你提什麼名?”

吳曉露悶聲道:“婦聯主席候選人。”

“胃口也太大了,你提副處才幾天?”

“你不相信我的能耐?”

婁剛坐下說:“不是不相信你的能耐,是這一次的難度太大,還有一個可能是有些工作沒到場。”

“怎沒到場?紅包都送了好幾個,該打點的都打點過了。”

“那就是工作力度還不夠。”

吳曉露眯起眼睛瞟他:“你好像對這事挺關心嘛?”

婁剛將一隻手擱到她肩膀上,伸出一根食指纏繞著她的一縷頭發:“你是我老婆,哪能不關心?妻貴夫也榮嘛。”

“稀罕,以前你好像沒有這麼想過。”

“我也要與時俱進嘛,現在這樣想也不遲。你打算怎辦?要不要再找一找吳大德?”

吳曉露深吸了一口涼氣,再緩緩地吐出來,說:“還能怎辦?都已經定了,找吳大德也是枉然。”

婁剛舉起她那縷頭發湊在鼻子下嗅了嗅說:“要是他的麻煩還沒解決,他會對你的事上心一些,這種人,過河就拆橋的,他不是也許諾提我當副局長的嗎?我可從來不指望他兌現諾言。”

吳曉露心裏一動,黑幽的眸子閃閃發光:“嗯,你說得對,也許我該告訴他光盤的事還沒有完全擺平。”

婁剛微微一笑:“腦子想轉了吧?也許真沒擺平呢,天知道黑皮他們手裏還有沒有複製的?”

“那個人叫黑皮?”

婁剛一愣說:“是我給他取的綽號。我說漏了嘴,你隻當沒聽見。”

吳曉露側身貼了貼婁剛的臉:“放心吧。謝謝老公的啟發,婦代會還沒開,也許還有機會,我還應該努力爭取!”

吳曉露的情緒即刻好轉,匆匆地到廚房去做飯。她剛係上圍裙,婁剛就將她攔腰抱住了。他用力地將妻子往懷裏勒,讓她喘不過氣來。吳曉露扭動著腰肢:“別鬧,你不是餓了嗎,讓我做飯。”

婁剛低聲說:“我另一張嘴餓了呢!”

“你也有餓的時候啊?”

吳曉露親昵地揪了婁剛一把,要拉他去臥室。但婁剛等不得了,他就地將她放倒,讓他的另一張嘴飽餐了一頓。此時的吳曉露比任何時候都溫順,但她的感覺並不好,後背被地麵磚冰得發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