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了禮卻不給人辦事,你這是犯忌了。”
“辦事也要一步步來嘛!他就這樣恨了我了。”
吳曉露怔怔地說:“難怪上次他來迎賓館時,對我旁敲側擊……如果真是他,那就麻煩了。”
吳大德想想說:“那也不見得,用辯證法來看,有弊也有利。你畢竟是他的初戀,有一份老感情。你可以和他溝通,想辦法感化他,我們可以對對他有所補償。我也會找找他,發揮我做思想政治工作的優勢,動之以情,曉之以理。至少他還是曉得規矩的人,張揚開來,對他也沒好處,他還要在機關呆一輩子的嘛。再說他的行為也構成了犯罪,他就不怕坐牢?至於那個出麵敲詐的沙喉嚨,我估計是社會上的人,你可以請婁剛去調查處理。”
吳曉露臉色一變,連連搖頭:“不行不行,一報案什麼都完了!”
“誰要你去報案?你要婁剛私下裏去找黑社會幫忙嘛,我曉得他們有線人的。不管花多大的代價,都得控製局麵,將那張母盤弄回來!”
“如果婁剛要看光盤呢?”
吳大德煩惱地蹙起眉:“他一定要看的話,也隻有給他看了。反正畫麵模糊,認不出你來,你將錯就錯,把光盤上的女人說成廖美娟就是,我呢就擔一點風險算了。當然,你要請他做好保密工作。”
吳曉露還是搖頭:“他會懷疑光盤上的人是我的。”
吳大德思慮片刻說:“相信我,一般人的思維是不會想到的,相反,把我和廖美娟扯到一起,合情合理,婁剛也許反而解除對你我的戒備心理了。我承認這是一著險棋,但這是無奈之舉,除此之外沒有更好的辦法了。你跟婁剛說,他可以采取任何手段擺平這件事,這一次他如果幫我過了關,我會親自操作,給他提個分局副局長。政法這條線也歸我分管,比較好辦事。”
吳曉露沉吟良久,才說:“好吧,我會見機行事,盡力而為,替你解除這個困境,不過我有個要求:從現在開始你要放棄中立立場,幫我成為婦聯主席候選人。”
“行,一言為定!如今我們是一根線拴著的兩隻蚱蜢,一榮俱榮,一損俱損,都盡力而為吧!我再多句嘴,你千萬做好保密工作。醜話說在前頭,要是暴露了我,我也隻好牽出你來的,到時就怪不得我了!”
吳曉露攏攏額上的劉海,悶聲道:“我心裏清楚!”
說完,她拿出電腦裏的光盤,小心地放進挎包夾層裏,匆匆地離開了。
吳大德籲了一口氣,打開身後的書櫃,拿出一本精裝的《×××的領導藝術》,再拿刀片割開硬殼封麵的夾層,從中取出一張大麵值的存款單來。
吳曉露是在傍晚的時候坐在客廳沙發上跟婁剛講這件事的。
她聲音很低,語速緩慢,時不時地瞟婁剛一眼。等她講完時天已黑了。兩個人都忘記了開燈,夜色從窗口漫了進來,籠罩在他們四周。婁剛慢條斯理地抽著煙,眼睛閃著職業性的幽光,令吳曉露不敢正視。
他緘默了很久才說:“吳大德怎麼把如此見不得人的事告訴你?”
“他也是走投無路了,才想請你幫忙。你不是不曉得,他和我關係不錯,我是他提拔的,他一直把我看作他的人,他放得心。”
“嗬嗬,提我當副局長?他開出的條件很誘人啊!我盡力而為吧,不過他要是舍不得出血,那我就沒法搞掂了,社會上的人是不會按官場的規矩出牌的。”婁剛眯起眼,話頭一轉,“那個光盤上的女人真是廖美娟?”
吳曉露鎮靜地說:“他們是十幾年的老感情了,不是她是哪個?不信你仔細看看吧。”
吳曉露把光盤拿了出來。
婁剛接過光盤瞟了瞟,塞進了外套口袋裏:“我有空再研究研究。”
吳曉露交待:“你千萬別走露了風聲!”
“這個我比你們專業,但是敲詐者的口我可封不了。”
吳曉露一臉焦慮:“所以吳書記想請你早點搞掂……還有,吳書記懷疑這事與徐向陽有牽連。”
婁剛說:“有沒有牽連都交給我來處理吧,你快做飯,我肚子餓了。”
吳曉露便趕緊做飯。她原本是炒得一手好菜的,隻是近年來應酬太多,很少在家吃,手藝也生疏了不少。她煮上飯,忙著切冰箱裏拿出來的肉。婁剛一反常態地勤快起來,蹲在她身邊幫著擇青菜,還用口哨吹著警察們最喜歡唱的那支歌:“幾度風雨幾度春秋……”婁剛上班很累,一張臉回到家總是灰灰的,從沒見他如此開心過。吳曉露瞟瞟他說:“你坐著休息去吧。”
婁剛說:“我難得幫你一回,不要打擊我搞家務的積極性嘛!”
這時吳曉露放在客廳桌上的手機響了,婁剛起身拿來手機交給吳曉露,然後就回避到陽台上去了。初用手機時,一聽到對方通了話,他們總要習慣性地問誰來的電話,特別是婁剛,還免不了翻看吳曉露的通話記錄。時間久了,他們就變得互相尊重了,不光不偷聽對方的通話,更從不查看對方的短信。
婁剛在陽台上眺望夜色下的城市,又興致勃勃地嘬起嘴唇吹了幾支曲子,才回到小餐廳裏來。
吳曉露把飯菜做好了。婁剛盛了一碗飯端給吳曉露,吳曉露慎重其事地說了一聲謝謝。婁剛端著碗剛坐下,吳曉露就說:“剛才是吳書記來的電話。”
婁剛問:“他怎麼說?”
吳曉露便告訴婁剛,剛才吳大德按照那個沙喉嚨的吩咐,帶了錢到江邊去了。吳大德在江邊轉了半天沒見到人,這時沙喉嚨又來電話,叫他把裝錢的塑料袋放在一個垃圾箱裏,拿到錢後再把母盤給他。吳大德隻好照沙喉嚨說的做。他離開那個垃圾箱十分鍾後,沙喉嚨又讓他回到垃圾箱那裏去。他在垃圾箱裏拿到了沙喉嚨留下的母盤。
“這狗日的沙喉嚨,隻怕是警匪片看多了,做得還挺職業的嘛!”
“可吳書記還憂心得很,擔心給他的並不是母盤,還是複製品,怕那家夥沒完沒了的敲詐。”
“當然不是母盤,這是可想而知的,因為每張光盤都可以無限複製,張張都是子盤,也可以張張都是母盤。不過剛給了錢,危機應該有所緩解,至於以後是否會繼續敲詐,如果沒人製止,那也是肯定的。人心不足,欲壑難填,這就跟你們官場一樣,這山望見那山高,當了科長想當處長,當了處長還想當廳長,當了廳長又想當部長,沒個完。”
“所以吳書記說,他隻能寄希望於你婁所長了。”
婁剛搖晃一下腦袋,感慨地道:“真是山不轉水轉,沒想到吳大書記的一生榮辱竟係於我身!還是那句話,我不能擔保成功,但我會盡力幫他消除隱患。”
吳曉露信賴地點點頭,不吱聲了。
夫妻倆靜下來認真地吃飯。婁剛此時才覺出飯菜的味道,青椒炒肉沒有放鹽,寡淡無味,而青菜卻放了太多的鹽,鹹得他呲牙咧嘴,一口吐了出來。
吳曉露關切地問:“吃到沙子了?”
婁剛搖頭:“你成了販鹽的了?”
吳曉露臉稍稍一紅:“對不起,我的廚藝退步了。”
“不是廚藝退步,是你心不在焉。”
吳曉露點頭承認:“是的,出了這樣的事,我哪能不分心。”
婁剛瞥瞥她說:“又不是你出事,你擔什麼憂啊!”
“都曉得我和他關係好,也許會牽連到我,哪能不擔憂?說不定還張冠李戴,嫁禍於我!他倒了黴,決沒有我的好果子吃。”
“你別想多了,俗話說樹倒猢猻散,不吃那好果子也罷。如果一定想吃,機關裏還有的是不倒的常青樹,再換一棵就是。”
吳曉露說:“你別挖苦我。”
婁剛搖頭:“沒有啊,我說的是實話。”
吳曉露沒有胃口了,放下碗筷說:“我在外麵應酬,迎來送往,表麵上嘻嘻哈哈,其實心裏一點不開心。我最在乎的還是你和這個家,說來也許你不相信,我的心裏隻有你。”
婁剛愣了愣說:“我可沒覺得,我一直覺得你隻在乎往上爬,隻有在官場你才如魚得水,家對你隻不過是一個睡覺的地方,是你的旅館。”
吳曉露眼睛慢慢紅了:“你不理解我,不了解我內心的苦楚。我是跟別人一樣在乎職務,因為它是人生價值的體現,隻有更高的職務能帶給你一點虛榮與實利,在機關裏也隻有這麼一點奔頭。你看那些當官的一旦卸職,還有誰理?我是女人,我需要滿足我的虛榮感,也需要一個富裕穩定的家。老公和職務對我來說都很重要,我愛的就是這兩樣,別的在我眼裏一錢不值。所以婁剛,我請你答應我一句話好嗎?”
婁剛也放下了筷子:“你說吧。”
吳曉露慢慢走到婁剛身後,蹲下身子摟住他的腰,將一張發燙的臉貼在他後背上:“不管發生什麼事你都要相信我對你的愛,你都不要離開我,好嗎?”
婁剛頓了一下,嗯了一聲。吳曉露輕聲說謝謝你,臉貼得更緊了。婁剛回過頭來,解開她的手,摸摸她的臉,沾了一手的淚水。她站立起來,重新摟住他,直往他懷裏拱。於是他也摟緊了她,情不自禁地撫摸她的後腦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