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人就有想法,又不是塊木頭。”
“難道你也想效仿?”
“我還沒有明確地想過。不過如果隻有這一條路可走,我也不得不考慮的。”
袁真立即嚴肅地說:“你不能這樣想,到時候你什麼都會喪失的!”
明小慧說:“不是我想不想的問題,有時候你不招惹人,別人會招惹你。”
袁真盯著她說:“你有情況了?”
明小慧臉紅了一下,點了點頭,然後斷斷續續地向袁真說起了她的心事。原來前不久她隨一位市級領導到縣裏搞調研,那位領導對她有說有笑,特別親熱。晚上,那位領導把她叫到他房間,直截了當地提出來,要她做他的“忘年交”,並且許諾在五年內把她從一個普通工作人員提拔到副處級幹部的位置上去。她明白“忘年交”的意思,心裏慌得不行,當他伸手抓她時,她堅決地將手抽了回來。但她並沒有一口回絕他,她知道如果回絕了不會有她的好果子吃,他可能叫她一輩子出不了頭。她讓自己沉住氣,權衡了利弊之後,才鼓足勇氣跟市領導說,讓她考慮考慮再作回答。這位市領導倒也尊重民意,爽快地說,行啊,我給你一個月考慮,一個月後再聽你的好消息!這原本是明小慧的緩兵之計,可這時間過得太快,一眨眼,一個月就快到了。她現在正愁如何答複這位市領導呢。
袁真聽得心如兔跳,好像經曆此事的是她。她心裏忽然有某種不好的預感,顫聲問道:“這位市領導是誰,能透露嗎?”
明小慧搖頭:“我不想說他的名字。”
袁真心都縮緊了,忍不住又問:“是不是才四十來歲,喜歡穿牛仔褲的那個?”
明小慧奇怪地瞟瞟她,咧嘴一笑:“我曉得你擔心什麼了!袁姐,把心放回肚子裏去吧,不是那個人。如果是他,那算什麼忘年交啊!我原來聽人說你和他關係好還不太相信,今天你自己證實了!”
袁真臉一熱,急忙道:“你別瞎說!根本沒這回事!我隻是想知道他是不是和別的官員一樣。”
明小慧說:“好好,我不瞎說,我相信袁姐不是那樣的人。不過我也求你給我保密,這事要是傳到我男朋友耳朵裏,那就麻煩了。”
“放心吧,不過你最好不要再跟第二個人說。”袁真轉而替明小慧發起愁來,“你打算如何應付那位領導呢?”
“隻好采取拖延的辦法,求他再給一個月時間考慮,以後再說啦。算了,不說他了,免得破壞情緒。”明小慧像要趕走一隻蒼蠅一樣,手在麵前扇了一下。
兩人慢慢悠悠地聊到深夜才出了茶樓。在霓虹閃爍的街頭她們分了手。望著明小慧遠去的背影,袁真長長地歎了一口氣。她以後的路會怎樣走?她會是第二個曉露嗎?袁真替明小慧擔憂。
婁剛到分局開會,散會時江北派出所的錢所長要拉他去喝酒。
婁剛說:“你不怕戒酒令?”
錢所長說:“老子下班了,怕個鳥!還不沾點酒氣,老子會饞死!”
婁剛就隨他去了一個小酒館,進了一個小包廂,要了一件青島啤酒,點了幾個下酒菜。酒杯也沒要,他們操著酒瓶對著天吹。幾瓶酒下肚之後,錢所長舌頭就有點大,話也多了起來:“婁剛,咱倆是患難兄弟!本來,這次提副局長,不是我,就應該是你!誰不曉得我倆較著勁,互相不信狠?誰知蚌鶴相爭,漁人在後!”
婁剛忙說:“喝酒喝酒,局裏的事不許提!”
錢所長眼一紅:“酒要喝,事也要提!不提心裏不好受,憋人!現在不提,更待何時?我也是替你抱不平呢!”
婁剛說:“我想得開,不需要你來抱不平。”
錢所長拍一把他的肩:“別給我裝了,你不是肉做的?我們在基層拚命做事,官卻讓那幫坐辦公的小白臉當,你心裏平衡得了?你要真想得開,我就沒什麼想不開了,我又不是全省十佳,我又沒個有蓮城名姐之稱的老婆……”
婁剛黑了臉:“你什麼意思?”
錢所長說:“我的意思是你太輕敵了,沒有充分利用你的資源全力以赴你心中的夢!”
婁剛說:“你給我說清楚點!”
錢所長說:“算了,點到為止。既然你想得開,還有什麼好說的?當所長也好哇,至少比在局裏實惠,不比那個虛名差。”
婁剛很生氣:“不行,把你那點壞水全倒出來!”
錢所長嬉皮笑臉:“嗬嗬,那你就多敬我酒吧,喝高了我就全倒出來了!”
婁剛就和他碰了一下酒瓶,咕嘟咕嘟一口氣灌下了半瓶酒,揪住他一隻胳膊直搖:“你給我說!”
錢所長詭詰地眨眨眼,說:“我要是你,要麼根本不想當官的事,要麼就動用秘密武器。”
婁剛說:“我哪有什麼秘密武器。”
錢所長說:“你嗬,不是有眼無珠熟視無睹,就是不識廬山真麵目,隻緣身在此山中。嫂夫人的交際功夫誰人不知,哪個不曉?聽說她還是蓮城理工學院公關係的客座教授?隻要嫂夫人出馬攻關,保管無堅不摧,馬到成功!俗話說得好哇,英雄難過美人關……”
婁剛說:“你是說要我老婆跟當官的上床?”
錢所長噴著酒氣說:“我可沒這麼說。”
婁剛說:“你就是這意思。”
錢所長:“你要這樣理解我也沒辦法。”
婁剛眼睛一鼓:“你狗日的嘲笑我。”
錢所長說:“你不要做出吃人的樣子,我可不吃這一套!我笑你幹嘛?如今是笑貧不笑娼,我才懶得笑你呢。”
婁剛想也沒想,伸手去腰間掏槍。但是他這天沒帶槍,於是他站起來,操起一瓶酒,朝錢所長的腦袋砸過去。恰巧錢所長仰頭喝酒,無意中避開了。婁剛收不住手,酒瓶落到了桌沿上,砰一聲響,碎片迸濺開來。錢所長驚醒了,張大嘴瞪著婁剛,一時說不出話。婁剛感到腮幫上有點癢,用手背一擦,沾染了一片粘稠的血。是酒瓶碎片劃的。他將手背舉到嘴邊,伸出舌頭舔了一下,有點腥,有點鹹,還有一點甜。然後他坐下,繼續喝酒。他們也不說話,一瓶接一瓶地喝,直到把一件啤酒喝完。錢所長似乎心有歉意,搶先買了單。
出小酒館時,錢所長說:“婁剛,我倆要是還想當所長,就不要再喝酒了。”
婁剛說了一句同意,就頭也不回地走了。
婁剛搖搖晃晃回到家中,一進客廳就哇地吐了一地。屋子裏頓時彌漫開嘔吐物的汙穢之氣。他不管不顧,一頭倒在沙發上。伴著響亮的呼嚕,淚水和口水一齊流了下來,將一張疲憊的臉弄得一塌糊塗。
吳曉露回家時差點被婁剛的嘔吐物熏暈過去。她長憋一口氣,拿撮箕將穢物掃了倒掉,又用拖把反複拖了幾個來回,然後將窗戶打開通風透氣。差不多忙了半個小時,她才將屋子弄幹淨。接著,她又擰了毛巾,把婁剛的臉打掃一遍,然後給他倒了杯茶。
這時婁剛翻了個身,正要掉下沙發,她趕緊用大腿擋住他,說:“你瞧你,逞能了吧?喝這麼多,受這份罪!”
婁剛翻翻白眼:“誰說我喝多了?我還能喝它個三瓶五瓶呢。”
吳曉露說:“你行,你還能喝它一條江呢。起來喝點水醒醒酒吧。”說著去扶他。
婁剛猛地一推她的手:“你是誰?要你管什麼閑事?”
吳曉露叫道:“我是你老婆!不是你老婆才懶得管你呢!”
婁剛搖晃著坐了起來,斜眼盯著吳曉露:“你是我老婆嗎?”
吳曉露又好氣又好笑:“連老婆都認不出來了,還說你沒喝多!”
婁剛手一揮,站了起來,雙手亂舞:“你是我老婆?你有我老婆能幹嗎?我老婆能往上爬,還能給我戴綠帽子,你能嗎?你給我找頂綠帽子來試試!”
吳曉露伸手就給了婁剛一巴掌,大聲叫道:“你胡說!”
婁剛摸了摸臉:“我胡說嗎?別人都在說,那不是胡說吧?我有幾頂綠帽子,你能告訴我嗎?”
吳曉露不敢看他的眼睛,他的眼神怪異而可怕。他身子歪得厲害,她怕他摔倒,連忙摟住他說:“別胡思亂想了,別人的話信不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