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2 / 3)

時已中午,客人到達後先進房間,叫做“擦一擦臉,洗一洗手”,然後就該用午餐了。夏玉龍把手一擺,讓陳捷跟他進房間,門一關就他們倆,這時比較好說話。

夏玉龍交代說:“謝副省長一向脾氣大,加上今天不痛快,你們小心點。”

陳捷說原來是這樣,領導今天不痛快,搞得大家這麼痛苦。

夏玉龍說:“你陳主任不痛快的時候,底下人很愉快嗎?”

陳捷說自己小主任還是副的,管不了幾個人,沒法比。當然人總有不痛快的時候。

夏玉龍說謝副省長也不是總這樣,也有高興的時候。別往心裏去,注意一點。

陳捷說謝謝夏副主任提醒。當下屬的免不了挨訓,視同接受教育。

夏玉龍是陳捷的老同學,早年間他倆與蔡省吾等人一起就讀於省農業大學,眼下都在農辦係統工作,如陳捷怪話所稱,均為老農。夏玉龍跟陳捷關係比較特別,他們曾經在同一個縣待過,那時也是上下級。上下身份有別,彼此都得找準位子,但是老同學間畢竟還可以說點知心話。

當天午餐沒出事,一切正常。事前夏玉龍交代過,謝副省長強調不許擺酒,菜簡單些,便餐為宜,入席陪餐人員盡量少點。陳捷照辦。當天中午陪餐的僅市長黃江河和陳捷兩人。時市委書記出差不在家,市長最大,他出場就夠了,可謂以一當百。陳捷負責具體安排調研組活動,自當出席,主要任務不是吃,是把調研日程的細節一一敲定。他在席間從旁觀察,謝榮光的臉色始終不好,但是沒再發火,可能因為這一桌菜暫無把柄可抓,也可能是不痛快過去了,心情開始好轉。

開吃之前,餐廳服務人員依例,詢問客人需要什麼酒水?謝榮光說不要酒,不要飲料,也不要茶,他要一杯白開水,對一點涼的,不要太燙。服務員趕緊去辦,不一會兒用托盤端出一杯白開水。謝榮光從衣袋裏取出一個小藥瓶,打開,就著開水服藥。坐在他身邊的黃江河表示關切,問省長身體怎麼樣?謝榮光說不怎麼樣,所以才吃毒藥。桌上人一聽講的是毒藥,個個驚訝,以為聽錯了。謝榮光即補充說,是藥三分毒,猛藥尤其毒。治病就得服毒,沒有辦法啊。

其語音表情竟有些惆悵,與常人無異,顯出點人情味了。

他居然主動向陳捷發問,非厲聲追問,是比較親切的詢問。

“說一說,你這個陳老鄉哪來的?”

說他一個三座大山,他記住了此間的一個陳老鄉。這人似開玩笑,臉上卻無笑意,依舊十分嚴肅。陳捷怕他再拉下臉訓斥,不敢多說,隻講自己農家出身,讀的農科,幹的農業,春耕秋收知道一點,大政方針領會不夠,土話怪話講起來順溜,開會念講稿說正經話嘴角漏風,姓陳說成了姓“神”。所以自稱老鄉,即鄉下人。

謝榮光沒輕易放過他,還追著問:“什麼陳啊神啊的,你這是哪的口音?”

夏玉龍替他解釋,說陳捷老家在本市連山山區一帶,那邊的人真是這麼講話的,“芝吃絲”分不清楚,姓陳的就變成姓神了,陳捷剛上大學那會口音可重了,如今好多了,已經沒有那麼“神”了。

陳捷說這歸功於領導的批評教育,還有個人的努力學習。

謝榮光臉上有笑容了,這時候的樣子比較和藹。他感歎,說他早幾年到過連山。記得那兒有一條小河,流到鎮子旁邊,形成一個小湖,狹長形狀,湖邊長著樹,植被不錯。陳捷趕緊套近乎,說自己的家鄉真是有幸,大領導親自深入視察過,還記得這麼清楚。但是領導有一點小錯誤,就是該地不把湖叫湖,當地人口音重,管那叫“水蠶”,意思是“水潭”。他的村子就在水潭邊,早年潭水清澈,最深處達數十米。

“他們告訴我湖裏有大魚。”謝榮光說。

陳捷即笑,說當地鎮村幹部罕見大領導,一朝撞見不免手腳發麻,心裏發怵,畏懼不已,所以沒敢說老實話。他們家那個狹長深“蠶”裏真有一些土特產,但是最著名的土特產不是大魚,是阿三。村中大人們總拿它嚇唬小孩,說阿三藏在潭中,小孩不聽話下潭玩水被阿三看見了,順手就拉下水去。所謂“阿三”其實就是水鬼。當地民間傳說,水鬼都是些溺水而亡的冤魂,它們不得超脫投生,必須捉住一個替身溺死,自己才能轉生為人。所以阿三們總是潛伏在潭裏窺視,隨時準備把個活人拉下水去。捉住替死鬼後阿三得以轉生,替死鬼就變成阿三,再去捉拿下一個活人。

謝榮光說:“這都是鬼話。”

陳捷趕緊檢討。這時服務員端一盤清蒸桂花魚上桌,陳捷說不好意思,幹擾了領導們的胃口。領導說得對,什麼阿三阿四那都是胡說八道,鬼話,大家吃魚,這魚不錯。

黃江河對謝榮光說,陳捷這張嘴在機關裏是出了名的,怪。這幹部就是嘴怪,其實辦事挺認真。說他陳老鄉,真是有點老鄉模樣。個頭小,身材瘦,經常在鄉下跑,曬得黑,給他把鋤頭往地裏一站,跟鄉親們確實也差不多,搞搞農辦挺合適。這人曾經在鄉鎮幹過多年,農村農業農民都很熟悉。

謝榮光說:“在哪裏幹過?連山?”

陳捷說他在連山當過副鎮長,後來還在鄰近的舊城鄉當過一屆鄉長。陳捷特意提一下謝榮光的秘書,說這一次謝副省長來視察,事前省裏曾傳來一份名單,他一看名單上有王處長,非常高興。因為當年他在舊城鄉工作時曾經見過王處長,有幸認識,當時王處長也是隨領導下來視察的。不想這一次王處長最終沒有光臨,很遺憾。

謝榮光不吭不聲,緊盯著陳捷看。陳捷不禁心裏發緊,不知道自己有沒有又說錯話,領導是不是準備忽然拉下臉來。大領導神妙莫測,真是說不準。夏玉龍及時在一旁插嘴,把話接了過去。夏玉龍說當年他也在縣裏。曾經有省裏一夥電視記者到舊城鄉搞隨訪,看到路旁幾個農民兄弟在聊天,記者叫住其中一個,問這位老鄉知道省裏發布的某項農業政策新規定嗎?該老鄉即表示他知道並堅決擁護。記者細細一問,不得了,雖然嘴角漏風,但講得頭頭是道。後來一打聽,才知道這什麼老鄉啊,原來就是本鄉鄉長“神”捷。

大家都笑,於是就議起了記者。謝榮光問這次調研活動通知記者參加了嗎?陳捷說通知了。謝榮光問通知了幾家?陳捷說本市報紙、電視、電台都通知了。謝榮光說隻有市裏的?陳捷說省裏各主要新聞單位在本市都有記者站,他們也都會派記者來。謝榮光點點頭,不再詢問。

那時陳捷正喝蘑菇湯,他大汗淋漓,說這湯真是燙嘴。席間他跑出門去,聲稱是要落實一下下午的安排,其實哪有什麼安排,他是去救火,喊人,緊急調度。做什麼呢?通知記者到場。

這一次謝榮光所率調研組到本市,內容是“農業產業政策調整”,調研組成員來自省裏各涉農部門。類似調研活動不屬於特別重要的公務活動,媒體可報可不報,視情況而定。此前夏玉龍交代調研事項時,從未跟陳捷提起需要通知記者隨同。加上謝榮光強調不讓接不讓迎,不擺酒不要陪,讓陳捷覺得該領導這一次搞的不隻是農業調研,還有些像是廉潔從政優良作風標兵示範了。所以他壓根兒就沒跟媒體打招呼。哪想人家大領導不喜歡官員迎來送往,卻很歡迎媒體參與活動,看起來還多多益善。陳捷在飯桌上一聽其言,知道大事不好。當著謝榮光的麵很畏懼,不敢承認全無計劃,唯恐他當場發作,隻好硬著頭皮無中生有,回頭才趕緊安排。

午餐後走出餐廳,夏玉龍給陳捷使眼色,讓他還要保持警惕。夏玉龍提醒了一句,說話適可而止,怪話不要太多。阿三阿四什麼的,不要講了。

陳捷說明白。

他也問了夏玉龍一句,說王處長呢?怎麼這回沒跟來?

夏玉龍說本來要來的,名單都打上去了,臨時有點事。

“幹嗎老問他?”夏玉龍問。

陳捷說知道大領導不好對付,指望他幫點忙。也算故人了,當年有幸熱烈歡迎,共同戰鬥過一個晚上,留下了一些傷痕。從那以後再沒見過麵,本來也未曾想念,事到臨頭才忽然想念起來。

“這些年他一直跟著謝嗎?”

夏玉龍說是的。這個王不簡單,謝特別欣賞,帶過來帶過去,總在身邊。秘書就像鞋子,對腳的好走路,總穿著。不對腳的哪會再用。

陳捷說鄉下人管這叫尿壺,洞眼對得上就留著尿,對不上早扔了。

夏玉龍說以前那些事不要再提。明白嗎?

陳捷說知道了。

什麼事呢?彼此心照不宣。涉及當年的熱烈歡迎,拉人下水,此事內部掌握。

那一年,陳捷在舊城鄉當鄉長。有個星期天晚間,近十點鍾,他的手機來了一個電話,是夏玉龍打的。夏玉龍問他在舊城,還是在縣裏?在幹嗎呢?陳捷說他在縣城家中,沒幹好事。兒子期中考成績很差,滿紙是屎,老婆管不了,讓他利用假日回家加以教訓。就幹這個,明天一早回鄉下。夏玉龍說那好,這裏有事,趕緊來一下。

那時候夏玉龍是副縣長。夏玉龍跟本縣舊無淵源,他是省城人,農大畢業後去了農業廳下屬一事業單位工作,一直幹到處長。後來恰逢省直抽調一批幹部到縣裏掛職,他給抽到了,下派陳捷那個縣當兩年掛職副縣長,兩位老同學才欣然重逢於基層。那天晚上夏玉龍讓陳捷趕到縣城北郊的華麗大酒樓,沒別的事,就是見客,見一女三男四位客人,均為省農業廳的年輕幹部,時隨廳長視察本縣。夏玉龍在省裏時跟他們都在一個係統,彼此認識,此刻相聚於基層,當然得盡地主之誼,聊表熱烈之情。當天晚上客人們已經陪同廳長接受了書記、縣長的正式歡迎宴請,現在是夏玉龍另加安排的餘興節目,哥們兒姐們兒小範圍聚會,吃吃夜宵,唱唱歌。這種場合相對私密,為什麼要無關者陳捷趕來參與?因為有兩項內容需要,其一是喝酒,其二就是買單。

夏玉龍酒量不行,碰到需要喝酒,甚至鬥酒的時候,他需要援兵。凡類似場合,沒有足夠的酒精,哪裏能夠表現歡迎之熱烈程度。所以那天晚上他得搬救兵,這種救兵當然得用自己人。陳捷是老同學,酒量大,嘴巴還格外有用,嘴角漏風,能講怪話,阿三阿四一來,大家哈哈哈哈,非常下酒。重要的還有一條:待歡迎項目全部熱烈完成,他可以全數買單,因為鄉長管財,簽的字算數。夏玉龍雖貴為副縣長,手中掌握的接待費有限,有時不免需要下屬部門分擔一下,幫助買買單。這種事也不是隨便找一個有錢的就行,必須如陳捷般可靠,以避免出現意外麻煩。

陳捷與四位客人一一握手,其中有一個握手動作很敷衍,伸出幾個指頭跟陳捷一碰,一點力氣不用,輕飄飄就把指頭抽回去。這就是那個王處長。當時他名片上印的是農業廳辦公室的助調,但是他們都管他叫王處長。這人年紀比夏玉龍、陳捷要小一些,個不高,人很牛,一對眼睛眯在眼鏡後邊看陳捷,沒把他太當回事。

夏玉龍介紹,說這位王處長是廳長的大秘書。陳捷快敬他,來個滿杯。

陳捷趕緊舉杯,那王處長俯著身子隻顧跟一旁的女子說話,頭也不抬,杯也不舉,眼睛也不看,擺一擺手,讓陳捷趕緊喝,就這麼被敬一杯。

陳捷講怪話了。說他發現夏副縣長說得不對。王處長哪裏是領導的大秘書,他自己就是大領導。領導說的是他給寫的,領導看的是他給排的,領導簽字的那支筆也是他遞過去的。離了他,領導不懂得說話,不知道走路,簽字都找不到地方了。像鄉下人說的,神婆不跳,菩薩不到。

不覺大家都笑。那個王略顯不快,讓陳捷不要胡說八道。陳捷笑稱胡說八道是小事,今天晚上代表夏副縣長和全縣人民熱烈歡迎,準備光榮犧牲在這裏,用這酒樓裏的酒把王領導灌倒,徹底拉下水去。

“哎呀呀,你是個誰啊?”

陳捷說他是“神”老鄉。他先給領導講個故事:他老家連山那邊有一口水潭,水潭裏有種東西叫做“阿三”,那其實是傳說中的水鬼。他五歲時跟幾個小孩偷偷下潭玩水,不幸撞著阿三,被水鬼拖進潭底。村裏大人即刻趕到,他母親跪在水潭邊哭天喚地,請求阿三饒了他,結果奇跡發生,他從水潭邊冒了出來,毫發未損。從那以後他就懷疑自己變成阿三了。各位領導碰到他千萬小心。

座中女客發笑,指著陳捷道:“王處,人家單挑你呢。怕不怕?”

陳捷說王處長在省城不用怕,到了此地隻好畏懼。這兒的水潭歸阿三管。

王處長是什麼人?他還能怕陳捷如此嚇唬?於是喝。這人果然好酒量,連幹三杯不見動靜。他自己誇口,說晚間書記縣長宴請,他為老板替酒,少說已經喝了半斤洋酒。給老板當秘書,沒這水平怎麼行。陳捷便感歎,說看起來任務很重,拉王領導下水這麼不容易,拉王領導的老板下水那就更不容易了。

席間陳捷托故跑出門,到外頭偷偷給老婆打電話。老婆已經睡了,陳捷交代她上好鬧鍾,午夜一點前,如果他還沒回家,趕緊來電話,隨便說個什麼,兒子發燒老爹摔倒,越緊急越好。到時候他好借機逃跑。

“不跑準他媽給搞死。”他說。

夏玉龍也出來打電話。他哈哈哈,很高興,說陳捷就這麼幹,好。重點突出,方向明確,拉住這個王往下拖,看他還能喝多少。

陳捷說小屁孩這麼牛逼,夏副縣長巴結他做啥?

夏玉龍說別小看,這是人精,大領導麵前,最能說上話的就是他。

陳捷說鄉下人講,撞見小鬼,認得閻王。小秘書這麼難搞,大領導還了得?碰上了不是該活活給嚇死?

夏玉龍說大的以後再講,現在先把小的搞定。

陳捷說:“那行,再接再厲,咱們淹死他。”

口出狂言,實有畏懼。他心知當晚沒那麼簡單。

當時王處長一口一個老板,給陳捷留下深刻印象。王處長跟隨的老板就是謝榮光,時謝為農業廳長,後來才成為謝副省長。當時陳捷以小推大,開玩笑說碰上大領導該活活嚇死,居然一語應驗,數年後果真碰上了該領導,真是一下子給碰個灰頭土臉,滿鼻子流血。這種時候不免有些想念王處長,盡管知道無從指望。

下午出發前,陳捷在大堂前坐立不安。還好,終究是補救及時,不勞大領導再行發火。各媒體記者陸續趕到賓館,有的拿筆有的杠槍,坐滿了兩輛麵包車。

但是正如老鄉所言,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人家還盯著呢。

下一輪發作在山間,調研的現場。

午餐後,謝榮光的臉色有所緩和,語氣略顯輕鬆。下午出發前,黃江河給謝榮光介紹幾位隨行記者,謝榮光跟他們握手,臉上稍有笑容,表情很親切。陳捷以為陰霾基本過去,領導的心情已經好轉,不再打算緊抓不放,親自調研陳老鄉是“怎麼搞的”,大家可以愉快些了。看頭一個點時情況也不錯,沒出事,問題出在第二個點上。

這個點安排得比較遠,大巴車開了半個多小時,一直往山裏跑。調研組一行去看茶葉基地,該基地四周幾個山頭全都辟為茶園,相當壯觀。調研車隊在狹窄山路左盤右旋,進了半山腰一座山間茶場,一路車行順利,並無意外,直到下車喝茶。

按照原定計劃,謝榮光一行到達後,先在茶場總部小休片刻,喝喝茶,放放水。諸位領導坐著車一路上山,時間長,路不好,跑到這裏也該累了,宜勞逸結合。這茶場有好茶,在該地首屈一指,正可隆重推出。當天車隊到達時,茶場老板早已恭立於場部新樓前。客人下車走進樓下大廳,廳中茶幾上擺有數套茶具,電熱壺上開水已經燒開,諸事俱備。

茶場老板三十多歲,喜眉笑目,能說會道。客人落座後,小老板即燙壺,瀝水,泡沏,親自為客人上茶。第一杯茶自然先送首長,小老板用一支專業竹夾把茶杯夾送給謝榮光。卻不料太認真,動作略大,小半杯茶水給灑到了茶幾上。

小老板笑,說自己手藝不行,但是茶肯定好,是自產的特級茶。

謝榮光板著臉,看著茶幾上茶香升騰的茶水不說話。大家不覺緊張,輕聲慢氣,唯恐弄出什麼動靜。忽然該領導伸手把小茶杯一端,送到嘴邊一飲而盡。

“好,”放下茶杯後他點點頭,“不錯。”

原來他不是不高興,隻是品茶的表情動作比較嚴肅。

陳捷說謝副省長果然懂得茶。本地鄉親們可不太明白,這裏一向管喝茶叫做“吃茶”,有如吃紅燒肉。他這個陳老鄉也差不多,什麼茶都是一吃了之,缺乏品位。

得到領導表揚,小老板來勁了。這人有一套。他說茶好還得水好,水好還得茶具好,茶具好還得手好。哪有手好?他這兒有。

於是他拍手,兩位青年女子應聲而出,從裏屋走了出來,原來小老板金屋藏嬌,暗存兩大活人。兩女子細皮嫩肉,打扮都很入時,不像茶園裏采茶的村姑,倒像茶館表演茶藝的小姐。人長得漂亮,古人稱“美目盼兮,巧笑倩兮”,大約就這樣。她們的手指頭都很長,白潤有光,所謂“手好”原來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