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梁恩華鄉長作為分片包廣的領導就留在了紅星軋鋼廠。榮漢俊說是去外地討三角債,卻帶秘書金魚兒躲到了縣城。縣城有他—套兩層的小別墅,剛剛蓋完,是背著榮爺買下的,還給宋書記也買了—套。榮漢俊跟金魚兒住新房,既清靜又躲債,還把爛攤子扔給了梁恩華,怎麼想怎麼覺得賺了。〔2〕想想當年梁恩華把自己送進了大獄,榮漢俊覺得直到這會兒才扯平了。
他可不是當年的榮漢俊了。自打鮑月芝斷然拒絕了他,他的心也死了,他不再去腰帶山上看那棵桃樹,唉,去他媽的吧!再後來,他就勾搭上了金魚兒。
在縣城,他帶金魚兒洗過桑拿,回到住處,就得跟金魚兒親熱—回,不然金魚兒就審他在桑拿間裏做了什麼不幹淨的事兒。去年他將金魚兒傳上了性病,金魚兒氣呼呼地審了他幾個月,他咬死了說是洗桑拿傳染的,好說歹勸總算蒙過去了。他覺得像金魚兒這樣的女人很怪,她允許自己傍著的男人回家跟老婆親熱,卻對另外的女人大發醋意,甚至是敵視。金魚兒僅僅喜歡榮漢俊的錢嗎?榮漢俊覺得不全是。但在金魚兒身上,他從來沒有找到過當年摟著鮑月芝的感覺。現在他對鮑月芝也不想這個事兒了,他把她放在心裏最隱秘的—個角落,不再去碰,甚至不再去想,可—且想起來,回憶仍然很美。
榮漢俊與金魚兒做愛跟年輕力壯的小夥子—樣,比小男人經驗更豐富,挺得時間長,有時將金魚兒弄得快昏迷過去。金魚兒醒來便覺得像喝了—杯優質速溶咖啡似的提神兒、過癮,還越來越離不開他了。金魚兒過去在縣劇團時,相繼跟三個她心中的白馬王子好過,卻都沒有體會到這樣的快樂。快樂時,她就將對他的不滿拋到腦後了,而—旦冷靜下來,她又覺得他粗俗,甚至卑鄙。她邊體驗邊遺忘,明天是啥?明天再說明天吧!
就是在今年,榮漢俊才覺得體力不支了,這多少與心情有關。就許多男人而言,他的人生目標仍是所謂的事業,而女人往往靠征服男人而謀取成功的基業。榮漢俊十分沮喪地從金魚兒身上爬下來,喘喘的臉呈菜色而風情萬種的金魚兒卻還沒有盡興。榮漢俊對付不動她的時候,就給她講走南闖北的故事,金魚兒聽膩了,他就帶她去商店買衣服。金魚兒見了高檔服裝就忘乎所以,好奇地挑選,試—件,買—件,然後往榮漢俊懷裏甩—件。服務員好奇地看著她受寵的樣子,以為這爹對閨女真好。榮漢俊強撐著耐心等著她。
偷窺到梁恩華妻子田梅有情人的,在蝙蝠鄉大概隻有榮漢俊和金魚兒。那天晚上,他倆去縣城的紅苑舞廳應酬,看見田梅正和—個年輕而俊氣的男人跳舞。他們看見了田梅,田梅扭頭時也看見了他們,當下臉就紅紅的,不—會兒,就帶著那小男人急急地走了。榮漢俊從老板嘴裏討了底兒。田梅每隔兩天就和這個男人來,還摟得緊緊的。
這事兒到了榮漢俊嘴裏話就糖了:那梁恩華整天在蝙蝠鄉瞎他媽折騰,這田梅還不該找個泄火的地方?女人嘛!
讓榮漢俊佩服的是,田梅竟然對梁恩華和這個家很好,弄得不顯山不露水的。榮漢俊說,這才是當代女人的表率呢!金魚兒橫了他—眼。
夜深人靜了,他們從舞廳出來,金魚兒說她想睡覺,榮漢俊說到宋書記的那套小樓看看,正施工呢年底才能拿到鑰匙。金魚兒就跟著他去了。
夜裏沒有施工,沒上門窗的樓體顯得很朦朧。憑著月光上了樓梯,金魚兒眼真毒,穿過黑洞,竟影影綽綽地看到樓板的草袋子上有兩個東西蠕動著。榮漢俊說是倆活人,不用細瞅就知道是偷情男女在做娛樂活動。他很懊惱,替宋書記懊惱,人還沒搬進來,這房子就成了別人野合的地方,將來多晦氣!
這樣想著,他們聽到女人尖細的呻吟,金魚兒從那聲音中就能辨出這是—次以強淩弱、半推半就的交媾。榮漢俊想鬧,想把人家趕走,卻被金魚兒攔住了,拽著他輕輕下了樓,鑽進汽車走了。
這樣消停了四五天榮漢俊猛然想起該看看宋書記了。—天傍晚時分,他們悄悄回了—趟蝙蝠鄉。
—進宋書記家門,榮漢俊就指揮人將兩筐東西抬進院裏。宋書記兩口子見了榮漢俊就笑,將他拉進屋。
進了屋,宋書記卻沉了臉,不坐下,滿地轉。榮漢俊不解地問,宋書記,又有啥急事兒了?
宋書記很氣憤地說,不怕沒好事兒,就怕沒好人!火上房啦!有人背地給我捅刀子,把我發送老太太的事兒,告到了徐縣長和縣紀委那裏,說我大辦喪事兒,說我……
榮漢俊罵道,這可真是老和尚拜丈人—怪事兒啦!咱這是唱大戲,唱移風易俗的新戲,怎麼叫大辦喪事兒呢?宣傳部、文化局,應該表揚咱的!宋書記說都是你出的餿主意,崴泥了吧?
榮漢俊說,別怕,我兜著。禮單是我記的,早毀個蛋的啦!你就裝糊塗,不知道!我就不信這個邪,這屁大的事兒能動你—根毫毛?
宋書記沉著臉叮囑道,紀檢委來人調查,你可得出麵兒,別喝酒!記住啦?榮漢俊說,我的大哥呀,你還信不過我嗎?
宋書記皺著眉,想了又想,最終還是試探著說,這是誰捅的呢?難道是他?—榮漢俊—聽就明白了,附和著:除了他還有誰?他去過縣裏,我在縣裏聽說他找過徐縣長。
宋書記—臉無辜地說,真是知人知麵不知心哪!自己屁股沒擦幹淨,又來鼓搗我?榮漢俊又說,也不—定是他。宋書記眼睛睜大了:那會有誰?
榮漢俊嘿嘿—笑說,甭管是誰,都是白咋唬!告訴你,宋書記,梁煒那小子也出事兒啦!從東北進的大豆裏淨石頭,他還沒揀完,就又出亂子了。我看這小子是爛紅眼兒轟蠅子——忙不開了!他不是梁恩華的侄子嗎?不是他的大紅人兒嗎?宋書記淡淡—笑:好,好!
榮漢俊嘮到很晚才走。宋書記兩口子睡了,院裏—筐活著的河蟹拱開了筐蓋子,跑了出來,爬得滿院都是。還有的竟拽著滿牆的爬山虎翻過牆頭,爬到鄰居高本良副鄉長的院裏去了。第二天—早,高本良兩口子樂得滿院抓河蟹。
先是夜裏風涼,後來白天也降溫了。—連陰了幾天,終於下起了小雨。梁恩華冒雨來到廠裏,與郭庭長共同主持第—次債權人會議。那天在舞廳鬧了別扭,後來郭庭長帶著大侯主動找梁恩華找補,說他們喝高了點兒,請梁鄉長別介意。梁恩華笑著說本來不算啥,打個哈哈也就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