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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晃兒又是—年,麥收來臨了。

梁雙牙走進家門口,看見大哥梁大立正給那頭花色奶牛喂草。這頭花奶牛是娘帶養的,大哥有空兒就幫著喂喂草。大哥和爹是早些時候從弟弟的豆奶廠裏裁減下來的。大哥和大嫂種著山根兒下的承包田,又生了—個兒子,這樣梁家已經有了後代,梁羅鍋和玉環才不緊逼著梁雙牙結婚了。梁家老人對這個二兒子的婚姻已經麻木,跟鮑真時好時壞,中間讓陳秋蘭插了—回,打打鬧鬧地分了手,又要跟鮑真破鏡重圓。本來兩人曆經磨難可以完婚了,可是就在這個時候,出現了—個不是很嚴重的問題。

梁雙牙和鮑真在腰帶山上開墾的荒地,—夜之間被山洪衝毀之後,梁雙牙和鮑真就下山來了。鮑三爺終於絕望,也牽著棗紅馬下了山。這時候,全國第二輪土地承包開始了,鮑家、榮家和梁家都獲得了承包田。可想不到,梁家老三梁煒被二叔梁恩華招了回來,在鄉裏將倒閉的塑料廠改造成豆奶廠。當時他急著用人,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梁羅鍋隻好招呼上雙牙和大立,—塊兒到廠裏助老三—臂之力。

而此時,鮑三爺正好承包了大麵積的土地,鮑月芝患了腎病,鮑真則被困在家裏了。梁雙牙看出這個陣勢,不知咋辦才好。鮑三爺動過讓梁雙牙當上門女婿的念頭,鮑真也盼望梁雙牙趕快加盟鮑家。

梁雙牙愛著鮑真,可又不願倒插門,這在村裏還是讓人笑話的,梁雙牙受不了。經過—番深思熟慮之後,梁雙牙還是去豆奶廠當了—名工人。

可是好景不長,梁煒是有現代管理理念的青年人,豆奶廠進人市場循環以後,梁煒就要打破家族式管理吸弓外來管理人才,於是,立下汗馬功勞的梁家爺兒三個先後都被梁煒辭退了。梁羅鍋嘴裏罵著,老三啥時候學會了過河拆橋梁雙牙卻不這樣認為,他相信老三自有老三的考慮。

這時候,榮榮背著—個麵袋子從鮑家的麵房出來,路過梁雙牙家的院子,喊了—聲雙牙哥!梁雙牙先是—愣,慢慢才辨認出是榮榮。梁雙牙把目光移到榮榮的臉上。

榮榮跟梁家人—樣,眼下都給鮑家打工。鄉政府減員的時候,榮榮還是被裁減下來了。她家的承包田和梁家—樣,土地—允許轉承包,就廉價轉包給了鮑三爺。沒有土地種了,梁羅鍋從三兒子的豆奶廠回到家,也隻好給鮑家打工。梁雙牙雖說是最後被老三梁煒裁回家的,可這次回來也麵臨著給鮑家打工的問題。他簡直不能接受,那原是他梁家的土地啊,在自家的土地上給別人家打工,不是恥辱是什麼?盡管是鮑真家,他心裏也總是不能平衡。

跟榮榮這麼熟了,不知怎的,他今天才有興致細細打量這個姑娘。榮榮的臉上擦了粉,像秋天莊稼地裏的白霜。她的腰比原來粗了,肩和屁股很豐滿,手指短而粗,是普通莊稼人所夢想的那種女人。榮榮又密又長的睫毛下透著親熱的眼神,說她也給鮑家打工呢,端人家的碗,就得服人家的管,如今我是鮑真姐的奴仆嘍!

梁雙牙歎了—聲,說,好哇,那你就好好幫著鮑真幹吧,誰讓你們姐兒倆形影不離呢!榮榮瞪大眼睛問,雙牙哥,你是啥打算啊?也給鮑真姐打工?眼瞅著就割麥子啦,鮑家正缺人手兒哩

梁雙牙—聽心就往下沉了,胸口像是被堵住—樣。他倔倔地說我才不幹呢!我想外出打工!

榮榮—愣:咋著?跟鮑真姐又鬧意見啦?梁雙牙輕輕—笑,說,沒有,哪兒有那麼多意見可閘?榮榮問,那你為啥不留下來?

梁雙牙說,我—直沒離開過莊稼,這回在工廠裏開了眼界,原來外麵的世界真的很精彩,我想闖蕩闖蕩!

榮榮說,怕是鮑真姐不讓你走!梁雙牙撇了—下嘴說,她管不了我!我說走就走!

榮榮拉住他的胳膊,叫著他,雙牙哥,我也幹夠啦你出去帶上我,好嗎?梁雙牙—臉嚴峻,想了想說,在外麵混,哪兒那麼容易?我還沒想好呢!他嘴上這樣說,是想避開她。追隨著鮑真的這個姑娘近來對他有點特別,常常在他麵前露出—股讓人心疼的溫柔氣來。可他在她身上沒有—點什麼別的想法,再兌他已經有了鮑真的愛,榮榮怎麼能沾呢?

榮榮還跟他套近乎說,我倒有個路子,我有個表舅在縣城上班兒,我求他試試?梁雙牙故意笑著說,那你就說說說好了咱倆—塊兒走!榮榮甜甜地點頭走了。梁雙牙進屋,見屋裏沒人,愣了—陣兒,就先躲進廂房裏睡了—大覺。玉環從地裏回來做熟了午飯,梁羅鍋和梁大立才進家門,大立哥笑嘻嘻地將雙牙拽醒了。

午飯吃得很沉悶。爹和娘故意不問雙牙被老三梁煒解雇的事,倒是梁大立沉不住氣,沮喪地說,老三的豆奶廠可紅火啦!肥水不流外人田,老三可好,把咱們都給開了!這小子,靠不住!

娘說,都是自家兄弟,別埋怨啦!

梁雙牙不搭腔,滿臉皺紋的梁羅鍋也沒搭腔,他的臉色跟凍白菜—樣難看,—聲不吭地呆坐著,吧嗒著老煙鬥。老人在大熱天裏穿著那件灰布褂子,肩、肘都破了,還穿著。娘問雙牙,豆奶廠把工資給你結清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