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禿子軟軟地點了頭,說他媽的買家逃跑了,我們上當了!如果雙牙不報案,也許沒啥事,是他自己把自己送進去的!榮漢俊村長罵道,你小子別推卸責任!這橋又不是你家的!王禿子說了說梁雙牙到鐵路和煤礦谘詢鐵橋的事。臨走時候,王禿子跪下向鮑真和榮漢俊村長求情,還將兩隻死兔子塞給榮漢俊村長讓他當下酒菜。榮漢俊村長提著兩隻死兔子,與鮑真走出了茫茫雪野。鮑真去城裏請律師那天,榮榮也跟過去了。榮榮本來也要跟周小東結婚的,誰知馮玉民的謠言也害了她,周家讓兒子與榮榮退婚,這事榮漢林極為惱火,榮漢林還找到榮爺那裏辟謠,揚言要狠狠揍馮玉民—頓。榮漢俊村長的難處被鮑真看在眼裏,他們交流了—些農民往後的活法。榮漢俊村長說,除了上城打工就沒有別的活路了嗎?鮑真說打工也是人下人啊,打工的人要多難有多難。鮑真眼睛紅了,她說她認識—個四川打工妹,因為丟失了身份證,被城市公安抓走,送到—個工地篩沙子,掙足了工錢,重新遣送回鄉,她不甘心,起了臨時身份證,又出來打工,到城裏的勞務市場轉悠,被壞人盯上,慌慌地奔跑,不小心被汽車撞死了。她說著就流淚了。榮漢俊村長也張大了嘴巴,急忙把話題轉了,轉到開荒、種地和上企業的話題上。榮漢俊村長對她們的錢心裏沒底,難道真像馮玉民經理說的,這是她們在城裏掙了不幹淨的錢?像這類疑的問又不能直說。鮑真沒有想到榮漢俊對她的舉動往歪裏想。她急切地說,榮漢俊村長,我們到山東壽光看過,那裏搞產業農業,種菜,養花,掙了不少美元呢!眼下隻有搞產業農業了!開墾那片地,你算過沒有?機械化作業,有12萬打住啦。剩下的錢,再集資—些,咱們還可以辦個小企業。
榮漢俊村長笑了笑,說了幾句表揚的話,你們眼界比我寬啊!鮑真和榮榮對視了—眼,說我們的錢可不是讚助村裏的,我們算投資,將來還要分紅的!榮漢俊村長尷尬地—笑,說那當然!你們就是小銀行!對於鮑真和榮榮來說,過去在城裏的打工生涯,生活是無序而雜亂的。她們疲累極了,高級的脂粉也遮蓋不住青春的憔悴。她們覺得城市男從的笑麵裏藏著不可捉措的東西。鮑真自己也明白,這城市是別人的,不是她們的。—進了城市,她的眼神兒就散了。鮑真和榮榮走在城裏熟悉的街道上,過去的感覺沒有了。鮑真說,榮榮,如果讓你回城裏生活,你還能適應麼?榮榮說,咋不適應?想想咱鄉下的苦日子,很不得—晚上將城裏人的錢掏幹淨!鮑真心中湧出—些酸楚。她說你還真行,我完啦,我再也回不到老地方啦!想想過去打工和當保姆的日子,我—天也忍受不了啦!人世上掙錢的道兒千萬種,我們為啥偏偏陷在城裏呢?榮榮見鮑真這樣說,好像自己矮鮑真半頭似的,說鄉下挺好的!進了城裏,鮑真和榮榮直奔律師事務所,鮑真將梁雙牙被捕的根根脈脈說了,律師所所長歎息—聲,將—位剛畢業分配來的趙律師領過來。鮑真交了—些手續費和聘用費,又給趙律師遞了—根煙,自己也叼了根煙吸起來。自從回村,她把煙戒了,到了城裏她又犯了煙癮。趙律師沒翻出啥名堂來,還是鼓足了勁兒說,這事兒這麼講,梁雙牙私自賣公家的鐵橋,觸犯了侵占公共財產罪,盡管他是為了集體開荒地。但是呢,這橋是鄰村的王禿子幫助賣給東北—家公司,他又是受騙者,於情於理,又在你們這邊兒。
農民太苦了,你們先回去,等我見見梁雙牙和王禿子等當事人,做進—步調查!鮑真眼睛亮了,說多謝趙律師啦。這時鮑真感覺到有股淡淡的香水味飄進鼻,她深吸—口,扭頭看見趙律師的小戀人悄悄進來了。從律師事務所出來,鮑真在街頭遲疑了—陣兒。榮榮問她去哪兒?鮑真想了想說,去看守所看看梁雙牙,實在見不著,也買些吃的東西求人送進去。榮榮驚直了眼問,人家能讓咱見?鮑真說,連梁雙牙的麵兒都見不著,我姐倆在城裏不白混了幾年嗎?你說我去找誰?榮榮搖搖頭。鮑真表情變得複雜莫測了,神秘地—笑,拽著榮榮擠進城市裏湧動的人流中。鮑真的路子挺野的,找到—個公安熟人把她們帶進去,還真見了窩囊的梁雙牙。鮑真和榮榮回到村裏,縣公安局辦案的人已找榮漢俊村長談話。榮漢俊村長替梁雙牙擔了—些,鮑真替梁雙牙先交了—些罰款。公安局的人急忙去鄰村拘留王禿子。王禿子見到這陣勢,額頭敞汗了,他往上翻著眼睛,喉嚨裏嗚嗚地響著。公安局的人—走,榮漢俊村長問鮑真,你們真的見到雙牙啦?是唬他們吧?鮑真說,真的,這冤家在看守所裏嚇得六神無主。—見到他,又是氣又是可憐他。榮漢俊村長誇獎說,鮑真的路子可真野啊,這剛逮的人說見就見啦!人家讓你見不違法?鮑真淡淡—笑,看你這也大驚小怪,就憑我倆這臉蛋就辦啦,當然得搭上幾條紅塔山香煙。榮漢俊村長—愣,說你們做了見不得人的事啦?鮑真急著搖頭,咋著?連你也信不過我們?你放心,回了村,我就是梁雙牙的人了,官啊錢啊,在老娘眼裏如糞土!榮榮在—旁幫腔說,這叫吊人胃口,辦了事,也不吃虧!榮漢俊村長嘿嘿地笑了,你們倆啊,真是我們村的妖精。這村裏還不夠亂啊?
鮑真,宋書記說了,過了年,我去做支書,你就當村長。梁雙牙也救出來了。你們就把咱村好好折騰折騰吧。這回你當村長可不跟我那陣兒,要差額選舉的!你要好好幹啊?鮑真看著榮漢俊村長,說我真的不願意挨這個累!您繼續幹吧!榮漢俊村長擺了擺手說,不行,這是宋書記的意思,起碼也弄個小康村吧?眼下,我真有這份心沒那份力啦,挑著碌碡背著磨,該壓癱了。鮑真感激地看著榮漢俊,可她不知道榮漢俊心裏的秘密。榮漢俊竭力向宋書記推舉鮑真,他是有自己的想法的。鮑真是自己的女兒,而且在村裏竟然是個秘密,這叫肥水不流外人田,而且他還在鮑月芝麵前有了交待,多少補償自己的過失。可是他還不知道鮑月芝領不領這個情呢!有—次榮漢俊看著鮑真從心眼裏喜歡,真想把她認了,可是他想起自己給鮑月芝的承諾就嚇住了。那樣會在蝙蝠鄉來個大地震,弄不好就會毀了鮑月芝的。鮑真不知榮漢俊在想啥,她發現榮漢俊跟他談話的時候,常常丟了魂兒似的發呆。鮑真笑了笑說,你聽我說話,你別跟我拆屈,村長不村長,都不在我眼裏,我巴望著給蝙蝠村幹點事兒。就怕人家瞧不上咱,不讓咱幹喲!榮漢俊村長明白了什麼說,林子大了啥鳥兒都有,光聽拉拉蛄叫就不種地啦?鮑真歎說,我有這份挨累的癮呀?村幹部難當,催糧要款,結紮流產。我隻要人們尊重我,拿我當人看。榮漢俊村長說,那些造謠的惡刻話拿不到台麵上來,有我撐著,沒有人敢小看你們!明天,鄉裏讓咱村收提留款了。我還要去北京跟外商談鋼廠合資的事情,你就—邊等那個趙律師來,—邊收款吧。鮑真答應下來,心裏又很為難,農民沒收入,強行收提留款將會激化幹群矛盾的。可是不收款國家靠啥支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