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後,林文建與汪副局長閑談,汪副局長說葉性茂剛離開人世,後麵就有人發難,有的說要查賬,有的說要寫信給省紀委,揭發葉性茂的獨斷妄為和平山縣局班子的腐敗無能,等等,這其中又有郭誌昌。林文建聽了,笑笑未置可否,他開導汪副局長說:“如今這樣的事太多了,見怪不怪,讓他們去寫去鬧吧,這也是股歪風,人已經死了,還鬧得出什麼名堂?我就不信。”
汪副局長請高振民和林文建在平山縣局吃晚飯,林文建想到葉性茂剛出事,作為市局負責人,與他們一起吃個飯,也是個交流和溝通,對他們的工作也是個支持,這不僅僅是單純的吃飯問題,於是,就建議高振民留下來,高振民聽了,也覺得林文建說得有道理。吃飯時,電視裏正播放著北湖新聞,林文建定睛一看,主播原來是關淩,想不到這麼久不見,關淩怎麼又做上主播了?也許是電視台裏人手少吧,或者是後來的“市臉”不行,才不得不又把關淩換上,林文建邊吃飯邊這樣胡思亂想著。電視上的關淩似乎比原來要清瘦些,但是更顯精神和活力,林文建想起關淩第一次采訪時遞給他的那張名片,背麵的兩行字他一直記得:人生何處不相逢,珍惜緣分度今生!
林文建想著笑了笑,高振民看他一個人偷著樂,不明就裏,卻也跟著笑了笑。
月近中秋白,風從半夜清。林文建回到家裏,夜風沉醉,他把手機關了,欲好好獨享這份難得的清靜。這些日子,發生了太多的事情,從金德敖被批捕到葉性茂殞命,還有機構人事改革、老婆孩子的出國,剪不斷、理還亂,令這世界恍如昨世,變得撲朔迷離。
他打開電腦,準備給兒子他們寫封郵件,兒子帶了筆記本電腦過去,說以後就通過發郵件交流,林文建想起今晚正好清閑,兒子現在英國的語言環境,漢語以後用得越來越少,所以還得跟兒子多交流,免得忘了祖宗的語言。於是打開電腦,進入了自己的郵箱,他不會寫英文,大學時老師教的那些ABCD,早已經還給了老師,他大學時喜歡讀莎士比亞的《 哈姆雷特 》,在波格涅斯送兒子雷歐提斯上船時,他囑咐兒子:“不向人借錢,也不借錢給人,因為借走了往往人財兩空,借進來會使你忘了勤儉。”他把這句話轉贈給兒子,提醒兒子警惕才能安全,他對兒子的前程抱有巨大希望,希望他嚴於律己,腳踏實地。
安靜偏不給他機會,泡了杯茶坐下來寫了不到一個小時,家裏的座機響了起來,林文建以為是吉兆從英國打來的,連忙起身去接,可電話裏傳出高振民的聲音,林文建一時感到很驚訝,連忙問高局長是怎麼知道家裏電話的,又問有什麼指示?高振民在電話那頭笑著說:“你把手機關了,泥牛入海無消息,我是問了何其樂才找到你的,怎麼樣?弟媳沒在家不感到寂寞吧,哈哈。”高振民輕鬆地開起了玩笑。
“瞧你高局長說的,我仍都老夫老妻了,早已經心如止水,隻是想自己獨處一下,收拾一下心情,正在給兒子寫郵件。”林文建實話實說。
“剛才省局調查組的同誌給我來過電話,說深圳遊大利那邊已交待出重要情況,約我們明天去趟金山分局,見個麵,交流一下情況。”
“我看行,早就該如此了,我估計案子的結論應該快出來了,算來也有大半年了,臨近年關,越往後拖下去對大局越不利,工作也不好開展。”林文建回答說。
放下電話,林文建回味著高振民剛才的話,遊大利已供出了重要情況,指的是什麼?很可能是與金德敖或者說章健夫有直接的關係。高振民來了剛好一年,這一年,北湖國稅局出的那些事兒,弄得高振民愁情似水,恰似“北江”春水向東流。李鴻章說,天底下最容易的事是做官,官越大越好做。此話有一定的道理,但也並不完全是這麼回事。
第二天清早,林文建就起來了,洗了個澡後,神清氣爽,在機關食堂吃過早點,一看時間七點半還不到,正好去辦公樓前散散步。
已經入秋了,昨天過的白露,北湖的氣溫還是有點熱得執著,幸而早晨有點微風,吹過樹林,才帶來些許颯颯的涼意。公園裏的石凳上,幾個退了下來的老幹部正在議論著什麼,似乎並不顧忌,林文建隱約聽得出金德敖、葉性茂幾個字,心想這水已經夠渾的了,他可不想再去蹚,於是繞道避開。如今退下來的老幹部個個都不信邪,敢想敢講,動不動就往上麵告,連高振民都讓他們三分,以和為貴,所以林文建是惹不起躲得起。
林文建進了辦公樓,遠遠瞧見高振民的辦公室敞開著,路過時,隻見他站在窗子前,若有所思又自言自語。
“高局長又在出思想呀。”林文建打趣道。
“哪裏,是眼前的景致讓我想起了一句詩,秋風蕭瑟天氣涼,草木搖落露為霜……”
“這是東漢劉徹的《 秋風辭 》,高局長觸景生情,生悲秋情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