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主席說過，蕭瑟秋風今又是，今天是個有紀念意義的日子，我來北湖恰好整整一年嘍。”高振民滿是感慨。
林文建依稀還記得去年喝酒的情景，那天的高振民躊躕滿誌，心裏藏著萬丈豪情，一年的磨曆，眼前的高振民成熟了許多，也沉穩了許多。
“都準備好了嗎？我們帶上監察科長老牛和何其樂吧。”高振民說。
“當然可以，隻是……”林文建欲言而止。
“隻是什麼？”高振民問。
“沒什麼，我是想如果時間充裕的話，在金山辦完事順便去長儀看看，那裏有些具體工作鄭重局長跟我彙報了好幾次，一直沒來得及過去，正好今天抽空去一下。”
“沒問題，開兩台車，金山完了後老牛他們跟我回。”高振民頗為理解地回答。
小車出城，不到三十分鍾就跑到了金山，自從金德敖出事後，林文建來過幾回，高振民還是頭一次，車快到傳達室時，林文建遠遠望見，老宋和主持工作的副局長戴勁站在大門口等著，下車一陣寒暄後，高振民握著老宋的手說：“這段時間辛苦了，陪著省局調查組和檢察院的同誌沒日沒夜地幹，連家裏都很少顧及。”
“沒關係，習慣了，人閑了反倒鬧心慌。”老宋爽朗地打著哈哈。
上得樓來，與省局調查組和檢察院的同誌們見過麵，陳組長因為要開省局黨組會，已經回了省城，再者案子辦得已接近尾聲，他也沒多少必要再待在這裏，隻給了句話給調查組和老宋他們，到最後定性作結論時，通知他參加就行了。
省局調查組的馮科長和縣檢察院的一個副科長向高振民他們介紹了案件的進展情況，昨天下午深圳萬達公司專案組那邊傳過來遊大利的部分口供，金德敖在參與海源公司投資入股的過程中，除了獲得股東分紅的二百多萬元外，還涉嫌受賄五十萬元；更為嚴重的是，據遊大利的交待，有確鑿證據表明，遊大利曾經支付給章健夫八十萬元好處費，目前檢察院的同誌還在當地完善有關證據手續。
不待調查組的同誌說完，高振民和在座的人麵麵相覷，驚得臉上滲出了細細的汗珠，林文建心想，果然不出所料，章健夫涉足其中，他一直猜想，當時憑金德敖的權限和能力，不可能一個人把海源公司的事搞定，背後一定還有某個神秘的人物，他隱約感到是章健夫，但猜測終歸是猜測，主觀上還是希望自己的猜測是錯覺，八十萬！這可不是個小數呀，想不到在官場上修煉如此之久的老章也未能免俗，終究栽倒在孔方兄的眼裏。
高振民頓了頓，抖動著雙腿說：“北湖市國稅係統出了這麼大的事，說明領導班子平時放縱思想改造，世界觀、人生觀和價值觀出了問題，既害了自己，又害了家庭，也給單位和事業帶來了巨大的損失，教訓是深刻的，作為市局領導班子也有責任，我代表市局黨組感謝省局調查組和平山縣檢察院的同誌為辦案付出的艱辛努力，我們一定吸取教訓，舉一反三，在全係統深入開展廉政法規教育，不斷增強全體幹部拒腐防變的意識。”
高振民說完，又跟辦案組的同誌交換了意見，檢察院的同誌說金德敖的案子很快將以貪汙和瀆職罪起訴，章健夫暫時還不能動，等證據最後落實時再聽取陳組長從省局帶回來的意見，陳組長曾經給辦案組交待過一個原則：要把這個案子辦成鐵案，確保不冤枉一個好人，又不放過任何腐敗分子。臨散會時，辦案組的同誌又特別強調了保密紀律。
高振民本來無心再待在平山吃飯，但想到第一次見辦案組的同誌，特別是老宋，任勞任怨，都是他在替自己操心，於是交待戴勁副局長，中午找家好點的酒店，和林局長一起代表市局黨組慰問慰問辦案的同誌。
席間根本不談案子，隻喝酒聊天談一些輕鬆的東西，辦案組的人在這方麵經驗豐富，遊刃有餘，出了案審室，就隻講吃喝玩樂，關於案情，絕對不會提半個字，哪怕接待單位請他們桑拿按摩，他們也習慣了心安理得。林文建瞟了一眼，高振民表麵看上去雖然輕鬆，與辦案組的同誌開著玩笑，但那是一種敷衍，他在極力掩飾內心的波瀾，金德敖犯案、葉性茂出事，如果再加上個章健夫，那麼對北湖國稅局的班子建設、北湖國稅局的形象，都是很大的負麵影響，還有更重要的是自己在上麵的政治印象分，乃至進京的前景，說不定也會受到牽累……
分過手後，林文建的心裏還在回想著辦案組關於章健夫情況的彙報，共事這麼多年，從內心上講，他對章健夫的為人和處事基本還是認可的，章健夫的性格是眼裏一般難容得下異己，但對林文建還是另眼相看，所以他們之間平時互相尊重，也沒什麼恩怨，林文建認為，章健夫之所以走到今天這個地步，說到底還是為朋友的江湖義氣所害，要是在朋友麵前不那麼所謂的道義，要是沒有那份所謂的戰友情緣，要是沒有這所有曾經的要是……就不會落得今天的局麵。
人性的善與惡隻是在一念之間，你向左邊走，可能是善；向右邊走，便是惡！
夜幕降臨，拉起了它憂傷的帷幕，林文建的心也隨著這夜色，平添了一絲落寞，這些天來的許多往事，使他倍感世事的無常，倍感人生的無奈，他迫不及待地想見到鄭重，好好地把酒相敘一番，傾吐一下積澱在心中的抑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