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此恨無窮(1 / 3)

25 此恨無窮

北湖市看守所。

金德敖坐在炕頭上發呆,在他的麵前,是臭烘烘的便池。

他對此沒表現什麼,他似乎已經麻木,失去了和任何人、任何事物抗爭的興趣,甚至連憤怒的欲望也喪失殆盡,但事實上,這隻是他的表象,他的內心正積攢著熊熊的烈火和頑強的意誌。在過去的半個月裏,他承受了難以想象的非人折磨,粗暴殘忍的毆打,各種想象豐富的讓人無法忍受的刑罰,像狗一樣蹲在地上搖頭擺尾,這十五天裏,他獲得了比他過去五十年更深刻的人生教育,過去五十年裏所建立起的對這個世界的認知和理念轟然坍塌,就像一個情竇初開的女子,以為天空總是蔚藍的,大地總是布滿鮮花,迎麵而來的是白馬王子,隻有當她經曆了失貞和拋棄,才明白什麼是真正的人生。

十五天前,他還是一個儼然的國稅局長,現在卻成為讓人唾棄的貪汙犯,專案組的人那天在他家裏搜出了十個存折,共計二百八十多萬元,這些年,給他送錢的人太多了,他都無法一一回憶起來,但導致他東窗事發的還是海源公司的騙稅案,是遊大利和章健夫把他送上了被告席,雖然他還沒有被審判,但他明白,他的審判不會太久,他無力回天,除了詛咒,還是詛咒,詛咒那該下地獄的戰友,沒有什麼能夠改變他的命運。他太留戀這個世界了,眼前窗外的綠樹足以讓他體味自由的美好。

他還記得遊大利那天送錢的情景,那是一個雙休日的周六下午,他一個人正在家裏澆花,花上微雨,暗香幽幽,客廳響起了門鈴,讓進來一看原來是以前的戰友遊大利,戰友提著密碼箱,西裝筆挺,春風滿麵,因為他自己也曾在部隊打靶歸來,加上章健夫這層關係,兩人一見如故,二見難舍難分。茶幾上飄起幾縷暖煙,鐵觀音的幽香,勾引起他們大談激情燃燒的歲月。戰友說:“按部隊的說法,咱們三人中,我也該叫您首長,我依然是新兵蛋子,今天是休息日,首長難得有空,新兵蛋子陪您去北湖瀟灑走一回。”金德敖當然知道瀟灑背後的潛台詞,首長還沒來得及擺譜端架子故作推辭,就被新兵蛋子拉出門上了車。

戰友飆車來到北湖市的一家高檔酒吧,喝完一瓶五糧液後,金德敖已經酒我不分與酒融為一體,酒精讓他的記憶升級,他依稀記起戰友進門時提著密碼箱,出門時卻好像忘記帶走,他卷著舌頭問起此事,戰友說:“那是孝敬首長您的一點心意,五十萬薄禮,看在戰友的情分上,您就別嫌棄了。”金德敖驚得酒醒了大半,一臉的愕然,瞪大雙眼說:“這樣做會出事的,一整箱子錢,做夢都害怕呀。”戰友一拍胸脯,說:“我們都是一起扛過槍的呀,四大鐵中最鐵的了,槍林彈雨都不怕,還怕幾個錢燒手?”酒後壯膽氣,金德敖想起自己屬鼠的一輩子膽子都不夠大,已經是快退的人了,過不了十幾年就隻能告老還鄉曬曬太陽躺在床上甚至於掛在牆上,生得偉大死得淒涼,再不撈一把,說不定就過了溜兒了沒機會了,戰友應該不會害自己,何況上麵還有章書記表了態,於是不再做聲。

夜空搖動著火焰一樣的光輝,酒精催化著人的欲望,戰友說:“走,咱們找個地方去鬆鬆筋骨,聽說東方威尼斯來了批東北小姐,一個個杠杠的,咱們不要公主,村姑身體才健康。”

燈光昏暗的威尼斯大廳,穿著半透明白色連衣裙的女領班飄然來去,一個個肌膚如雪,柔若無骨。戰友攙扶著金德敖進來,笑靨嫣然的女領班迎上前去,指著大廳裏擺放的各式按摩的圖片和價格表推薦說:“二位先生是中年了,可以做前列腺保健按摩,一次一位八百元。”

戰友看了金德敖一眼,金德敖故作深沉地點點頭,女領班就領著他們兩個分別進了包間,房間內燈光柔和,音樂輕飄,牆上掛著一幅十九世紀法國畫家安道爾的西方女人裸體畫,一張碩大的按摩床,看上去挺幹淨,床前是一麵寬大的玻璃鏡子,角落裏,是一個白色潔具的衝涼房,不一會,進來個女子,皮膚白嫩,臉蛋俊俏,氣質高雅,裹著透明的玫瑰紅紗,裏麵什麼也沒穿,女子朝金德敖嫵媚一笑,金德敖頓時感到胸酥腿軟。

小姐拿過來一雙紙拖鞋和一個紙內褲,請金德敖換上,金德敖看那內褲完全透明,就遲疑著有點不好意思,小姐親了一口滿嘴是酒氣的臉,說:“大哥請配合我們的工作好嗎?”

工作?金德敖心裏發笑,明明是賣淫,卻說成是前列腺按摩,說成是工作。小姐也不廢話,三下五除二就利索地解除了自己的武裝,拿出一個避孕套來。

沒有任何的前奏和鋪墊,太直接了,太沒情調了!還是南方小姐好,說話鶯啼軟語,又溫柔又會調情,金德敖想起上次在豪門夜總會陪過自己的那個十一號小姐來,他不知道姓什麼,隻知道小姐的工號數字,十一號,與在NBA打球的姚明一樣。一夜銷魂後過幾天他又去找十一號,媽咪告訴他十一號回老家了,他後悔不知道小姐的聯係方式,想起佳人一去不複返,從此良辰不再,好夢難圓,幾天都懊悔不已。

走神的工夫,東北小姐已經讓他成了裸體,小姐趴在他的身上,幽怨地訴說自己是畢業於某高等學府的大學生,意思就是本小姐非普通妓女,是杜十娘重生、李香君再世,這令金德敖刮目相看,下體頓時充滿了欲望,他記得與章健夫切磋現代房中術時,章健夫說過一句經典的話:大學生與街頭流鶯的區別,就像暴發戶與貴族一樣,本質不同。與大學生一夜情是風流,與街頭流鶯隻能稱下流。本局長一生嫖娼無數,看來今夜才算嫖出了真風流,去他媽狗屁的十一號,芳草前頭萬木春啊。盡管金德敖為那一夜付出了沉重的代價,他因此染上了梅毒,但他並不後悔,他認為長在大學生身上的梅毒自然也不是凡品,雖然下體潰爛的部分流膿出血,但在他的眼裏卻豔若桃花,膿包使他想象著他從此與大學生的血脈緊緊相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