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億？”薛市長開口就是一個億，林文建知道，超收這個數字，說難也不難，說不難也難，縣裏麵的稅源基本上彈盡糧絕，不可能打蠻多什麼埋伏，潛力主要在市區這一塊的五個分局，問題是政府幹預稅收過多，既不合理更不科學，稅收應該建立在企業真正實現的基礎上，稅務部門的職責就是應收盡收，而不是依靠地方政府的行政命令，你市長今天開口一個億，年底又要加碼，那樣的話隻會帶來惡性循環。
高振民考慮了一下，心想超收一個億基本還是有把握，薛市長發了話，遲早總要接受下來，提條件、講價錢反倒會留下不好的印象，不如痛痛快快地答應。自己上個月黃金周去北京，拜見總局的老領導，表白了想進京的意向，老領導默許幫助，將來萬一成真，薛市長這塊還少不了要多說好話，自己今天給他個幹脆，既讓薛市長增加好的印象，又買了他的麵子，於是他抖動著雙腿，說：“從宏觀稅源分析的情況來看，雖然有點困難，但薛市長親臨國稅局指導工作，這是對我們極大的鞭策和鼓舞，是對北湖國稅三千多幹部的無比信任，北湖的納稅人養育了我們，我們有責任為市政府分憂解難，請薛市長放心，到六月底，一定完成超收一個億的任務。”高振民語氣激昂，顯得胸有成竹。
高振民如此爽快，出乎在座所有人的意料，林文建猜想他會答應，但至少得講點價錢，磨一磨，最好是爭取點市政府的超收獎勵，讓市長大人知道收稅並不是那麼輕鬆的事，但高振民似乎有點迫不及待。
“到時候市政府一定為你們向省局請功，喝慶功酒。”薛市長站起來拍著高振民的肩膀，滿意地笑了。
“慶功酒不必薛市長操心，倒是有一事相求領導，過幾天全省國稅係統舉行大比武考試，到時候省局周局長會來北湖巡考，想請薛市長作下陪，抽時間光臨一下考場，以示市領導對稅務工作的重視，怎麼樣？”高振民問。
“沒問題，考試學習嘛，提高素質的好事，何況周局長要來，我當然要來，小黎，你記著這事。”薛市長轉過頭吩咐秘書。
高振民和林文建他們一直把薛市長送到樓下，臨上車時，薛市長還不忘交待要林文建問吉部長好，高振民他們站在熾熱的太陽底下，目送著幾台奧迪車消失在遠方……
全省國稅知識大比武考試上午九點準時開考，北湖市國稅係統三千二百多幹部，共設十二個考場，每個教室坐三十個人，配兩名從考場所在學校請來的監考老師，像高考一樣，桌子右上角貼上考生的名字，省局統一製作的準考證精致典雅，像片過塑，考生號和身份證號等信息俱全，收藏起來百年後可以成為文物，就像芙蓉姐姐穿過的花褲、著名攝影家陳冠希用過的相機一樣，百年後拍賣時當以百萬起價。省局鄭重其事，租用銀行的運鈔車昨天下午才把考試試卷送來，一切的表麵文章做足了，萬事俱備，隻等開鑼。
高振民和林文建陪著省局周局長和薛市長來考點巡視，負責望風的監考老師急忙咳嗽了兩聲，像菜市場一樣嘰嘰喳喳的考場立即變得肅穆起來，考生們紛紛把擺在桌上的書籍資料收到抽屜裏，一個個迅速恢複到低頭沉思狀態，林文建看到，眼皮底下的這個考生從第一個填空題開始到最後一道判斷題，答案全部選A，一路A到底，可謂情有獨鍾。
周局長背著手，轉著仙鶴般的身軀繞室三匝，正棲到一女生桌前，忽然一紙團拋將過來，像唐門暗器正砸在女生的手腕上，女生旁若無人，冷靜嫻熟地把紙團順勢往穿在大腿上的裙襪裏一塞，然後玉手托芳腮，繼續演繹著思考的狀態，周局長聽風辨器的功力不濟，隻看到女生柳眉微斂，全神貫注，禁不住默然頜首，周局長遙想到麾下五萬多弟子，此時各路英豪正齊聚江湖，華山論劍，而自己就像武林盟主，千秋萬載，一統江湖，如此盛大的“江湖”盛宴，花費區區二百萬算什麼？不比那些百花癡電影節、土麻雀電視節把錢整在明星大腕上有意義得多！這次大比武還隻是牛刀小試，下一步還要搞分局對抗賽、城市精英賽乃至全明星賽，建立學習型的機關嘛，不賽怎麼行？周局長神遊在他的宏偉藍圖裏，任電視台的胡悠們鏡裏好景虛設。
因為還要去金州，周局長走馬觀花後準備告辭，臨上車時，他單獨找高振民談了幾句，說省局調查組的老陳他們已經派人去深圳萬達公司專案組那邊完善有關證據了，聽說還有可能牽涉到市局的個別領導，但不管是誰，犯到哪裏辦到哪裏，交待高振民要舉一反三，吸取教訓，盡量避免影響工作。高振民聽了若有所思，看來此事還遠未了結，就像上次與林文建交換意見時所猜測的那樣，背後還有更大的貓兒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