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宴開始了,主持人很會搞笑,把氣氛煽得很熱烈,變著法子折磨新娘新郎不住地敬禮喝酒,貴賓廳的門,不斷地開開關關著,許多人進來敬領導們的酒,都是些下麵分局的頭頭,見到了林文建自然也要打招呼,林文建心想,沈副局長嘴裏說不鋪張,剛才經過大廳時,他眼睛掃了一下,少說也有八十桌,還不算包廂的客人,這個場麵,也實在不小了,以北湖平均送禮的標準,這次酒宴,淨賺十萬應該是板上釘釘的事。“人情猛於虎”,柳宗元如果生在今天,一定不會說“苛政”的。
沈副局長也忙得團團轉,但是再忙,他還得不時地進來,問問林文建和其他同僚,“酒喝了沒,煙呢?點上一支,喜煙呢。”林文建笑著說:“沈局長是忙在手裏樂在心裏,去年剛抱了孫子,明年又要抱外孫了。”
“是啊,是啊,人老了,不就盼著這點,添丁添旺啊。”
林文建聽後笑了,大家也都笑,一時間,整個貴賓廳裏都是喜悅的笑聲。
電視台的北湖名記胡悠也來了,看見林文建,就笑道:“林局長也來了,真是大喜啊。”林文建點了點頭,說:“你老兄時刻不忘忽悠啊。”兩人碰了杯酒,胡悠就走開了,林文建看著胡悠走出大廳,想起關淩,他朝人群中掃了一眼,卻沒有看見。
婚宴的酒一般不會喝得太多,但是喝起來很麻煩,禮節太多,林文建感覺絕大部分時間都是站著的,接受新郎新娘的敬酒,男女雙方家人的敬酒,親戚朋友的敬酒,要命的是那些各各部門的頭頭們,也不分場合都跑過來敬酒,林文建感覺到自己一段時間似乎成了婚宴的主角,他實在有些不太好受,就借故晚上還另外有事,提前走了,沈副局長一直把他送到酒店的大門外,拉著林文建的手說:“真的謝謝林局長了,給我麵子,我是快退的人了,還是共過患難的老朋友講感情啊!”
“謝謝了,沈局長。”林文建漸漸放開被沈副局長拉著的手,邊說邊往車子邊上走去,他發動車子,把窗子放下,在北湖的夜色中慢慢行進,邊開邊欣賞窗外的街景。
手機卻在這時響了。
林文建打開手機,看見是北湖化工集團下屬企業單總的電話,就問什麼事,單總說他在“海雲天”,他的一個香港朋友過來了,想請林局長出來喝茶,不知賞臉不?
“這……”林文建想拒絕,但他知道單總是個好麵子的人,上次章健夫他們出國,他開口後,人家可是二話沒說,今晚他一定是在香港朋友麵前打林文建的電話,以顯示他與稅務局長的關係非同一般,如果林文建不去,單總就會很難堪,而且,單總在打林文建電話前,事實上已經摸清了林文建現在的去向,林文建隻得順水推舟,說了聲“好”,然後掛了電話。
這些企業家,個個神通廣大,前些年報刊曾經報道過四川的一則新聞,說有一個政府的市長,結交了一個老板,後來被這個老板賄賂了,老板有一次在朋友麵前打賭,說他一個電話叫某某市長十分鍾到,市長大人不敢十一分鍾到,事實果真如此,老板並未吹牛。林文建這些年來一直在心裏告誡自己,可不能做四川市長這樣的官員。因此他一直注意和單總這樣的企業家保持距離,即使關淩和蔣總是表叔的關係,而單總又是蔣總的部下,他也一直保持分寸,在稅務局副局長這個位置,不可能不與企業家打交道,企業家的目的是追求利益的最大化,因此就決定了所有的企業家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不可能做賠本的買賣,隻是林文建在處理這方麵關係時一直把握得比較好。
單總是個城府極深的人,上次為減免企業所得稅的事,他是處理得方方麵麵都周到滿意,林文建當時就看出來了,當晚跳舞時,他知道關淩跟林文建是很要好的朋友後,事後還給關淩打了一個紅包,說是感謝關記者為企業作出的貢獻,關淩當時弄懵了,事後打電話告訴林文建問單總怎麼這麼大方,林文建笑著說:“你小姑娘真是太單純了,人家是看中了你跟蔣總的親戚關係,另一方麵嘛,很可能也是看中了你跟我的朋友關係,而他以後,都得有求於我們,所以才會這麼大方。”關淩聽了才恍然大悟。
林文建邊開車邊想著,車子很快就到了海雲天,他把車剛停好,鎖上車門走過來,就看見單總站在台階上,單總也看到了他,正搖晃著手機,朝他不停地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