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一天晚上,秋風被特工放了後,急忙趕回她的住宿。她把沾著汙跡的衣服換下,收好。然後,打開後窗,跳了出去。這是她在戲中多次演過的逃避盯梢的有效方法。
正要打烊關門的高斯頓書店,來了最後一個客人。秋風直奔梅瑞雪麵前,說:“梅小姐,請出來一下,我有話對你說。”
梅瑞雪警惕地盯著她,並未動,說:“我並不認識你,有話在這兒說吧。”
秋風眼裏閃出淚花,說:“你不認識我了?你再仔細看看我。素雅!”
梅瑞雪眼神突然一跳:“是你?你怎麼...你怎麼...”
秋風悄聲說:“是的,我還活著,素雅。”
素雅把他人打發走,把店門關了,扳著秋風的肩膀說:“茹芸,你真的還活著。你怎麼會在上海?”
秋風急急地說:“那年我蒙羞後曾經想到死,但又舍不得離開人世。廣州是不能呆下去了。就悄悄跟隨一個劇社來到了上海。這事說來話長,以後再慢說,先說個急事。高革是不是共黨分子?你是不是共黨分子?”
素雅馬上冷下臉來:“你在胡說什麼呀,我們都不是共黨分子。你是什麼人?我不認識你。你快快離開這裏。”
秋風晃著她的肩說:“素雅,你還給我裝什麼呀。我就是那個秋風,和高革一起被抓走的秋風。”
素雅說:“我早聽說過高革同一個戲子好上了,原來是你呀。高革被抓和我有什麼關係?”
秋風說:“素雅,你就別給我來這一套了,我早猜出你們是幹什麼的了。我還知道甘得利電器公司裏也是你們的人。”
素雅盯著她說:“我真的不明白你的意思,請你快走開。”
秋風眼裏閃出淚來:“看來,我們姐妹在廣州的情義早已絕了。素雅,我真的是早前的那個茹芸呀。我和高革被一起抓走,現在剛被放出來,交換條件是高革招供。高革被特工折磨得實在熬不過去了,遲早他會招供的。我回到家後,怕被盯梢,從後窗跳出,趕來給你報個信。請相信我,我沒有變,還是多年前的那個茹芸。”
素雅逼視著秋風,一言不發。
素雅從她的眼中看到了過去那個真誠的茹芸,看到了那個情同手足的姐妹。她果斷地說:“我信你了。勝敗在此一舉,我們馬上行動。你不是知道甘得利電器公司嗎?那裏住著陳右軍,你立刻過去,把情況全告訴他。茹芸,你要多加小心。今後你要趕快在上海娛樂圈消失,否則會有麻煩的。”
秋風抱著素雅抽泣道:“高革...高勢能...對我是真心的。雖然我沒有向他挑明我就是茹芸,可這些日子他一直是把我當作茹芸來愛的,愛得很深。我原諒了他過去的一切,我還會原諒他現在的一切。以後他如能出來,即使他成了你們的叛徒,我也會跟他過一輩子的。素雅,自從高革在聊天中無意中聊到你,我就一直很想你,我曾偷偷來瞧過你好幾次。我很想你,素雅。”
素雅用密語寫了一張紙條遞過去,說:“現在不是說這些情感之事的時候,太複雜了,一時說不清。我相信,我們以後還會見麵的。你現在馬上去找陳右軍,晚了就來不及了。”
秋風走後,素雅把自己宿舍簡單收拾了一下,把一些文件材料銷毀,鎖緊房門,去她知道的各個聯絡點通報情況,讓他們盡快找個安全的地方躲起來。然後,又去找了圖文尤思。他明天一早就要去廣州,並曾相邀她一同前往。她曾考慮到高革被捕後情況不明,不是離開上海的時候,就找了個托辭不打算與他同行。可現在情況有變,高革一旦招供,她在上海就難有立足之地。於是,她決定與圖文尤思同去廣州。
她在公司寓所找到了圖文尤思。她說,自己思鄉心切,還是想同圖文先生一起回廣州看看。一起同行的還有自己的胞哥。圖文尤思說,很好。有你們兄妹作伴,我的旅途就不會寂寞了。不過,你哥同去,你我聊天就不方便了。她笑笑說,讓他一邊呆著去,我倆盡管聊我們的。
素雅從圖文尤思那裏出來,就去了小東京旅館。她觀察四周的動靜,見沒有異常情況,才進了門。她讓茹芸捎給陳右軍的秘信上,寫清了私約的這家旅館。她要在這裏等陳右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