瞻彼中林,甡甡其鹿。朋友已譖,不胥以穀。甡甡,眾多也。箋雲:譖,不信也。胥,相也。以,猶與也。穀,善也。視彼林中,其鹿相輩耦行,甡甡然眾多。今朝廷群臣皆相欺背,皆不相與以善道,言其鹿之不如。○甡,所巾反,《聲類》雲:“聚貌。”譖,子念反,本亦作“僣”。“相輩”,一本作“相配”。背音佩。卒章同。
人亦有言:“進退維穀。”穀,窮也。箋雲:前無明君,卻迫罪役,故窮也。○罪役,一本作“罷役”。罷音皮。
[疏]“瞻彼”至“維穀”。○正義曰:此責臣不相信,令百姓困窮。言視彼中林之處,乃見甡甡然眾多者,是其群鹿。鹿乃走獸,猶以其類相善,輩偶而行,以喻朝廷群臣,亦當以善相與,共處官位。何為今汝群臣朋友,皆以此僣差,情不相信,不肯相告以善道者?是乃鹿之不如也。既政惡如此,上下有害。古之賢人亦有言曰:無道之世,其民前無明君,卻迫罪役。其進與退,維皆困窮。此即今時是也。○傳“甡甡,眾多”。○正義曰:甡即詵字。詵詵,群聚之貌,故為眾多也。○箋“譖不”至“不如”。○正義曰:讒僣是偽妄之言,故為不信也。“胥,相”,《釋詁》文。“以,猶與”者,解“以穀”之義也。“穀,善”,亦《釋詁》文。事有相對,勢有相反。言朋友不信,不相與善道,則鹿之甡甡者為相親善矣,故言鹿相輩類偶匹,為相親善之意。群臣皆相欺背,不相與善,是則不能甡甡,故言鹿之不如。○傳“穀,窮”。○正義曰:穀謂山穀,墜穀是窮困之義,故雲穀,窮。○箋“前無”至“故窮”。○正義曰:人君是施政之本,民心所向,故以為前。罪役是既施之後,民心所畏,故以為卻。以此,故進退有窮也。王肅雲:“進不遇明君,退不遇良臣,維以窮。”箋不然者,以臣之佐君,共成其惡,不宜分之為二,故以施政本末為進退。
維此聖人,瞻言百裏。維彼愚人,覆狂以喜。瞻言百裏,遠慮也。箋雲:聖人所視而言者百裏,言見事遠而王不用。有愚闇之人,為王言其事,淺且近耳,王反迷惑信用之而喜。○覆,芳服反。下及注除“覆蔭”字皆同。狂,王居況反,鄭求方反。為,於偽反。
匪言不能,胡斯畏忌?箋雲:胡之言何也。賢者見此事之是非,非不能分別皂白言之於王也。然不言之,何也?此畏懼犯顏得罪罰。○別,彼列反。皂,在早反。
[疏]“維此”至“畏忌”。○正義曰:此又言王親愚遠聖,而賢者不敢言之。維此聖而通知之人,其所觀視而言者,乃遠知於百裏之事,而王不寵用之。維彼愚而蔽闇之人,其所觀視而言者,乃遠不過知於分寸之理,今王反迷惑以歡喜用之。賢者見王如是,實能辯其善惡,非是言之不能,其實能辯言之,而不肯言之者,何乎?此乃畏懼犯顏得罪,故不敢言之。刺王寵愛愚人,虐而拒諫。
維此良人,弗求弗迪。維彼忍心,是顧是複。迪,進也。箋雲:良,善也。國有善人,王不求索,不進用之。有忍為惡之心者,王反顧念而重複之,言其忽賢者而愛小人。○迪,徐徒曆反。索音色。
[疏]傳“迪,進”。○正義曰:《釋詁》文。○箋“國有”至“小人”。○正義曰:王不求索者,謂不肯求訪搜索而覓之,假得,又不肯進用之,故分為二也。顧念,謂初即見顧眷而念愛之,既用為官,又複重而升進之,故亦分為二。維顧小人,不求進賢者,言其忽賢者而愛小人。
民之貪亂,寧為荼毒。箋雲:貪,猶欲也。天下之民,苦王之政,欲其亂亡,故安為苦毒之行,相侵暴慍恚使之然。○荼音徒。慍,紆運反。
[疏]箋“貪猶”至“之然”。○正義曰:貪欲皆是意之所思,故雲貪猶欲也。民性本好安寧,今所以貪欲亂亡者,以疾苦王者之政,欲使天下之亂,得喪滅此王也。荼,苦,葉毒者。螫蟲、荼毒皆惡物,故比惡行。天下之民苦王之政,民欲其亂亡,故安然而為此惡行,以相侵暴,謂強陵弱,眾暴寡也。此非民之本性,乃由慍恚王者使之然也。
大風有隧,有空大穀。隧,道也。箋雲:西風謂之大風。大風之行,有所從而來,必從大空穀之中。喻賢愚之所行,各由其性。○大,毛如字,鄭音泰。隧音遂。
維此良人,作為式穀。維彼不順,征以中垢。中垢,言闇冥也。箋雲:作,起。式,用。征,行也。賢者在朝則用其善道,不順之人則行闇冥,受性於天,不可變也。○垢,古口反。
[疏]“大風”至“中垢”。○正義曰:上言王用惡人,此又雲惡有本性,不可變改。言大風所從之來,自有其道,乃從彼有空大穀而來也。以喻賢愚所為之行,亦自有其本,乃由彼有稟天性而然。由善惡自有本性,所行各依其本。維此善德順道之人,其所起為之事,皆用其善道,行昭明之德。維彼反道不順之人,其所行作之事,皆不以其善,用闇冥之行。是各受天性,不可改移。刺王用此不移之惡,使行政亂民。○傳“隧,道”。○正義曰:隧者,道之別名。襄二十五年《左傳》曰:“當陳隧者,井堙木刊。”謂當陳道也。○箋“西風”至“其性”。○正義曰:“西風謂之大風”,《釋天》文。彼大作泰。孫炎曰:“西風成物,物豐泰也。”以下文說良人與不順之人性行,故知喻賢愚各由其性。○傳“中垢,言暗冥”。○正義曰:垢者,土處地中而有垢,故以中垢言暗冥也。
大風有隧,貪人敗類。聽言則對,誦言如醉。類,善也。箋雲:類,等夷也。對,答也。貪惡之人,見道聽之言則應答之,見誦《詩》、《書》之言則冥臥如醉。居上位而行此,人或效之。○敗,伯邁反。注同。應,應對之應。
匪用其良,覆俾我悖。覆,反也。箋雲:居上位而不用善,反使我為悖逆之行,是形其敗類之驗。○悖,蒲對反。
[疏]“大風”至“我悖”。○毛以為,大風之來也有道,以喻貪人之所為也有性。貪人有此惡行,敗於善道,又言其敗善之事。見彼道聽之言則應答之,見誦《詩》、《書》之言則眠臥如醉。居上而為此行,令使下民效之,非能聽用其言,反使我下民效之為悖逆之行,是以惡行敗善也。○鄭唯類為等夷為異。餘同。○傳“類,善也”。○正義曰:《釋詁》文。○箋“類等”至“效之”。○正義曰:箋以貪者惡行,自然反善,不宜言敗善也。類者比類,故為等夷,謂尊卑齊平朝廷之人。《禮記》注引四皓曰:“陛下之等夷。”亦謂尊卑等也。聽言與誦言相對,誦言是誦習《詩》、《書》之言,則聽言非典法之言,故以為道聽之言,即《論語》所謂“道聽塗說”者也。貪人之識,不能鑒遠聞。淺近之言,合其誌意,則應答之。見誦《詩》、《書》之言,非心所解,則眠臥如醉。《樂記》魏文侯自言端冕而聽古樂,唯恐臥。《史記》稱商鞅說秦孝公以帝道,孝公睡而弗應。皆是心所不悟,如醉然也。民之所為,皆效君上,故雲“居上位而行此,人或效之”。言或者,容其不必盡然。○箋“居上”至“之驗”。○正義曰:居上位而不用善,即上“誦言如醉”,是也。由其不能用善,並皆用惡,此惡行以教下民,令民效之,是使我為悖逆之行。詩人言此事者,是以形見其敗類之驗也。敗類者,謂敗其朝廷等類。此使民為惡行,則非其等類,而以此為敗類驗者,以善人與惡人為類,善人欲教人為善,今惡人教人為惡,是善者敗也,故為敗驗。
嗟爾朋友,予豈不知而作。如彼飛蟲,時亦弋獲。箋雲:嗟爾朋友者,親而切瑳之也。而猶女也。我豈不知女所行者,惡與直知之。女所行如是,猶鳥飛行自恣東西南北時,亦為弋射者所得。言放縱久無所拘製,則將遇伺女之間者,得誅女也。○間如字,又音閑。
既之陰女,反予來赫。赫,炙也。箋雲:之,往也。口距人謂之赫。我恐女見弋獲,既往覆陰女,謂啟告之以患難也,女反赫我,出言悖怒,不受忠告。○陰,鄭音蔭,覆蔭也。王如字,謂陰知之。赫,毛許白反,光也。與“王赫斯怒”同義。本亦作“嚇”,鄭許稼反。《莊子》雲:“以梁國嚇我。”是也。難,乃旦反。
[疏]“嗟爾”至“來赫”。○正義曰:上既言貪人敗善,故又責此貪人。嗟乎!汝朋友謂朝廷臣等,我豈不知汝之所行者為惡與?言已知其惡也。為惡不已,如彼翻飛之蟲,恃其羽翮之力,自恣東西南北,有時亦為弋者所獲。言貪人恃此詐偽之智,自恣侵害良善,有時亦將為所誅。恐汝見誅之,故既以善言往覆蔭汝,謂告之患難,使之改行。汝何為反於我來嚇然而拒我也?言其不受忠告,必將誅滅。○箋“嗟爾”至“誅女”。○正義曰:此言朋友還是上之貪人,貪人非詩人所親,而謂之朋友者,意欲親而切瑳之,故以朋友言之。經言飛蟲,箋言飛鳥者,為弋所獲,明是飛鳥。蟲是鳥之大名,故羽蟲三百六十,鳳皇為之長,是鳥之稱蟲者也。放縱久無所拘製,謂侵害善人,作惡不已,則將有人伺汝之閒暇誅汝。謂知其間隙,發揚其罪,告王使誅之也。○傳“赫,炙”。○正義曰:來赫者,言其拒己之意,故轉為嚇,與“王赫斯怒”義同,是張口瞋怒之貌,故箋以為口拒人謂之嚇。定本、《集注》毛傳雲:“赫,炙也。”王肅雲:“我陰知汝行矣,乃反來嚇炙我,欲有以退止我言者也。傳意或然。俗本誤也。
民之罔極,職涼善背。涼,薄也。箋雲:職,主。涼,信也。民之行失其中者,主由為政者信用小人,工相欺違。○涼,毛音良,鄭音亮。下同。為民不利,如雲不克。箋雲:克,勝也。為政者害民,如恐不得其勝,言至酷也。○酷,口毒反。
民之回遹,職競用力。箋雲:競,逐也。言民之行維邪者,主由為政者逐用強力相尚故也。言民愁困,用生多端。○邪,似嗟反。
[疏]“民之”至“用力”。○毛以為,上既為不善政,使民俗亦敗。言下民之為此,無中和之行,主為偷薄之俗,唯善於相欺背之事,是由上行惡政,故使之然。在上行政,為民所不利者,如雲恐畏不勝其人者然。言其盡力為酷,唯恐不勝也。上以虐政臨下,下則奸巧避責。今下民之行皆邪僻矣,主為競逐用力。言民皆以力相陵,由上化然也。○鄭以為,民之無中正者,主由在上信用小人之工善於相欺背者。下二句言民之所以邪僻,主由為政競逐用力,唯以強力相尚,務勝其民,故下民愁苦,皆為邪僻也。餘同。○傳“涼,薄”。○正義曰:涼者,薄之別名。莊三十二年《左傳》曰:“虢多涼德。”謂虢君薄德,是涼為薄也。王肅雲:“民之無中和,主為薄俗,善相欺背。”傳意當然。此傳以涼為薄,職謂民所主為,則下雲“職競”、“職盜”,皆是民之所主,不得與鄭同。○箋“職主”至“欺違”。○正義曰:“職,主。諒,信”,皆《釋詁》文。箋以民之為惡,由政不善,則所言職者,皆主由君政,不宜為民意所主,故易傳以諒為信。由為政者信用小人之工相欺違者,以此故下民皆無中正,學相欺違也。善其事曰工,故以工解善。○箋“競逐”至“多端”。○正義曰:《釋言》雲:“競、逐,強也。”俱訓為強,故競得為逐。逐用強力相尚者,謂有強力,能威服下民者,則尊尚之。以此相尚,則在位者皆競為強,故下民愁困。用此之故,各生多端。多端即邪僻是也。毛以職競用力為民所主為,則是民主相與競用力為邪僻也,故王肅雲“今民之為邪僻,乃主相與競用力為之”,是也。
民之未戾,職盜為寇。戾,定也。箋雲:為政者主作盜賊為寇害,令民心動搖不安定也。○令,力呈反。涼曰不可,覆背善詈。箋雲:善,猶大也。我諫止之以信,言女所行者不可。反背我而大詈。言距已諫之甚。○詈,力智反。
雖曰匪予,既作爾歌。箋雲:予,我也。女雖牴距己言,此政非我所為。我已作女所行之歌,女當受之而改悔。○牴距,都禮反。距或作拒。
[疏]“民之”至“爾歌”。○毛以為,由上非理化民,故下民之心未能安定矣。今民心皆主作盜賊,相為寇害,是未得安定矣。以民之不定,故我以信言諫王曰:汝所行者,於理不可。望王受而用之,反背我而大罵詈,拒己作此惡事,雲非己所為。汝雖言曰:此惡政非我所為。我知汝實為之,已作汝所為之歌,歌汝之過。汝當受而改之。○鄭唯上一句為異。餘同。○傳“戾,定”。○正義曰:《釋詁》雲:“戾、定,止也。”俱訓為止,是戾得為定。○毛以職盜為寇,為民所主行,則是民自作盜賊相寇害也。
《桑柔》十六章,八章章八句,八章章六句。
《雲漢》,仍叔美宣王也。宣王承厲王之烈,內有撥亂之誌,遇災而懼,側身修行,欲銷去之。天下喜於王化複行,百姓見憂,故作是詩也。仍叔,周大夫也。《春秋》魯桓公五年,“夏,天王使仍叔之子來聘”。烈,餘也。○雲漢,天河也。自此至《常武》六篇,宣王之《變大雅》。仍,而升反。撥,半末反。行,下孟反。銷音消。去,起呂反。複,扶又反。下注“複重”並篇末注同。見憂,並如字。徐“憂,於救反”。
[疏]“《雲漢》八章,章十句”至“是詩”。○正義曰:《雲漢》詩者,周大夫仍叔所作,以美宣王也。以宣王承其父厲王衰亂之餘政,內有治亂之誌,遇此旱災,而益憂懼,側己身以修德行,欲以善政而銷去之。天下之民見其如此,喜於王者之化複得施行。百姓見王所憂矜,故仍叔述民之情,作是《雲漢》之詩以美之也。必本之於厲王之烈者,為撥亂張本,明宣王悼父之非,自力為善,己有撥亂之心誌,遇災而益憂懼,見其憂民之情深也。撥亂者,以前有衰亂,欲治理之。哀十四年《公羊傳》曰:“撥亂世,反諸正,莫近於《春秋》。”何休雲:“撥猶治也。其意言,《春秋》撥亂而作,欲治此亂世,使反諸正道。”是撥亂為治亂也。遇災,謂旱災,即經“旱既太甚”,是也。側者,不正之言,謂反側也。憂不自安,故處身反側,欲行善政以消去此災也。喜於王化複行者,厲王之亂,王化不行,宣王施布王化,故喜其複行。經稱憂其旱災,為之祈禱,即是王化行也。王之憂旱,正為百姓,是天下百姓見被憂矜,非百官也。宣王遭旱早晚及旱年多少,經傳無文。皇甫謐以為,宣王元年,不藉千畝,虢文公諫而不聽,天下大旱,二年不雨。至六年乃雨。以為二年始旱,旱積五年。謐之此言,無所憑據,不可依信。經八章皆言王之憂旱,百姓喜之之事。○箋“仍叔”至“烈餘”。○正義曰:仍氏,叔字。《春秋》之例,天子公卿稱爵,大夫則稱字。此言仍叔,故知大夫也。桓五年夏,“天王使仍叔之子來聘”,則《春秋》經也。引之者,證此仍叔是天子大夫也。以《史記》考之,桓之五年,上距宣王之崩七十六年,至其初則百餘年也,未審此詩何時而作。為別人可也。何則?《春秋》之世,晉之知氏世稱伯,趙氏世稱孟,仍氏或亦世稱,字叔,為別人可也。“烈,餘”,《釋詁》文。
倬彼雲漢,昭回於天。回,轉也。箋雲:雲漢,謂天河也。昭,光也。倬然天河水氣也,精光轉運於天。時旱渴雨,故宣王夜仰視天河,望其候焉。○倬,陟角反,王雲:“著也。”《說文》雲:“著,大也。”愒,苦蓋反,貪也,本又作“渴”,苦葛反。篇末同。王曰於乎,何辜今之人!天降喪亂,饑饉薦臻。薦,重。臻,至也。箋雲:辜,罪也。王憂旱而嗟歎雲:何罪與,今時天下之人!天仍下旱災,亡亂之道,饑饉之害,複重至也。○饑音饑,又音機。饉,其靳反。薦,在見反。臻,側巾反。重,直用反。下同。與音餘。下“所困與”、“精誠與”、“殺我與”同。
靡神不舉,靡愛斯牲。圭璧既卒,寧莫我聽!箋雲:靡、莫,皆無也。言王為旱之故,求於群神,無不祭也。無所愛於三牲,禮神之圭璧又已盡矣,曾無聽聆我之精誠而興雲雨。○聽,依義吐定反,協句吐丁反。為,於偽反。下“為旱”同。聆音零。
[疏]“倬彼”至“我聽”。○正義曰:於時旱災已甚,王憂念下民,夜仰視天,瞻望雨候,見倬然而明大者,彼天之雲漢,其水氣精光轉運於天,未有雨徵。王乃言曰:於乎,可嗟歎,我何罪乎!我今時之人何罪而為天所罰?乃使上天下此喪亂之災,使饑饉之害頻頻重至也。無罪,故以訴之。又言己為旱之故,祈禱明神,無有神不求而舉祭之者。言其遍祭群神。又無愛於此三牲,言其不吝牲物。又禮神圭壁既已盡矣,言己牲玉不愛,精誠又甚。何為諸神曾無於我而見聽聆、欲加祐助者,而使其旱災若此也!○箋“雲漢”至“候焉”。○正義曰:此雲漢與《大東》天漢為一,故雲天河也。“昭,光”,《釋詁》文。《河圖括地象》雲:“河精上為天漢。”是天河河水光之精氣也。望其候者,謂望天之星辰及風雲之氣,冀見雨之征候也。惟言望雲漢者,以天河水氣與雨為類,睹天之水氣,傷地之無雨。宣王意在天河,故作者持言焉。○傳“薦,重。臻,至”。○正義曰:《釋言》雲:“薦,再也。”僖十三年《左傳》曰:“晉薦饑。”《釋天》雲:“仍饑為薦。”此薦與薦,字異義同,故為重也。“臻,至”,《釋詁》文。○箋“辜罪”至“重至”。○正義曰:“辜,罪”,《釋詁》文。天仍下旱災亂亡之道,正謂旱是亂亡之道理也。定本、《集注》“仍”字皆作“乃”字。宣王遭旱,非止一年,故皇甫謐以為旱積五年。五年之言,未知信否。要言饑饉薦臻,必是連年不熟,故雲“饑饉之害,複重至也”。○箋“言王”至“雲雨”。○正義曰:求於群神,無所不祭,即下經所陳上天下地,從郊至宮之類也。《大司徒》“以荒政十有二,聚萬民。其有一曰索鬼神”。注雲:“荒,凶年也。鄭司農雲:‘索鬼神者,求廢祀而修之。《雲漢》之詩所謂靡神不舉,靡愛斯牲,是也。’”下傳亦雲:“國有凶荒,則索鬼神而祭之。”是遭遇天災,必當廣祭群神。神皆用牲祭之,故言“靡愛斯牲”。遍祈群神,所祭者廣。天地五帝,當用特牲。其餘諸神,或用太牢,或用少牢。三牲皆用,故言無所愛於三牲也。祭神又用玉器,《春官·大宗伯》“以玉作六器,以禮天地四方。以蒼璧禮天,以黃琮禮地,以青圭禮東方,以赤璋禮南方,以白琥禮西方,以玄璜禮北方。”《典瑞》雲:“四圭有邸以祀天,兩圭有邸以祀地,祼圭有瓚以祀先王,圭璧以祀日月星辰,璋邸射以祀山川。”皆是祭神所用,故雲“禮神之圭璧已盡矣”。禮神之圭器,自有多名,言圭璧為其總稱。以三牲用不可盡,故言“無愛”。圭璧少而易竭,故言“既盡”。莊二十五年《左傳》曰:“凡天災有幣無牲。”而此雲“靡愛斯牲”者,設文之意,各有所主。彼因日食大水而發。此言天之見異,所以譴告人君,隻欲令改過修善,非為求人飲食而降此災異。於時魯不罪己修政,謂天求飲食,而用牲祭之,望天不為咎,故傳據正禮,諸侯當用幣於社以告請,上公伐鼓於朝退以自責,不宜用牲於社與之飲食,故雲“有幣無牲”,謂救止天災,告社之法不當用牲也。至於水旱薦至,禱祀群神,以祈福祥,遏止災沴者,則不得不用牲也。何則?司徒荒政索鬼神,謂祭祀之也。若不以牲祭,索之何也?《祭法》曰:“堙少牢於泰昭,祭時也。禳祈於坎壇,祭寒暑也。王宮,祭日也。夜明,祭月也。幽禜,祭星也。雩禜,祭水旱也。”注雲:“凡此以下,皆祭用少牢。寒暑不時,或禳之,或祈之。”是說祈禱之祭用牲也。又《春官·太祝》“掌六祈以同鬼神示,類、造、禬、禜、攻、說”。注雲:“造、類、禬、禜皆有牲。攻、說用幣而已。”是天災祈禱有用牲也。歲或水旱,皆是上天之為,假祭群神,未必能已。聖王製此禮者,何哉?將以災旱不熟,必至於死。人君為之父母,不可忍觀窮厄,固當責躬罪己,求天禱神,罄忠誠之心,為百姓請命。聖人緣人之情,而作為此禮,非言祈禱必能止災也。徒以民情可矜,不得不為之禱。禱而無雨,不得不訴於神耳。
旱既大甚,蘊隆蟲蟲。蘊蘊而暑,隆隆而雷,蟲蟲而熱。箋雲:隆隆而雷,非雨雷也,雷聲尚殷殷然。○大音泰,徐他佐反。下“大甚”並同。蘊,紆粉反。本又作“煴”,紆文反。《韓詩》作“鬱”,同。蟲,直忠反,徐徒冬反,《爾雅》作“蠱”,雲“熏也”。郭又徒冬反。《韓詩》作“烔”,音徒東反。殷,於謹反,或如字。然一本作“雨雷之聲當殷殷然”。不殄禋祀,自郊徂宮。上下奠瘞,靡神不宗。上祭天,下祭地,奠其禮,瘞其物。宗,尊也。國有凶荒,則索鬼神而祭之。箋雲:宮,宗廟也。為旱故絜祀不絕,從郊而至宗廟,奠瘞天地之神,無不齊肅而尊敬之。言徧至也。○奠,徒薦反。瘞,於例反,埋也。索,色白反。齊,側皆反,本亦作“齋”。徧音遍。
後稷不克,上帝不臨。耗斁下土,寧丁我躬!丁,當也。箋雲:克當作刻。刻,識也。斁,敗也。奠瘞群臣而不得雨,是我先祖後稷不識知我之所困與?天不視我之精誠與?猶以旱耗敗天下,為害曾使當我之身有此乎?先後稷,後上帝,亦從宮之郊。○耗,呼報反,《韓詩》雲:“惡也。”斁,丁故反,《說文》、《字林》皆作“<歹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