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醉》八章,章四句。

《鳧鷖》,守成也。大平之君子,能持盈守成,神祇祖考安樂之也。君子,斥成王也。言君子者,大平之時則皆然,非獨成王也。○鳧音符。鷖,於(又鳥)反,《蒼頡解詁》雲:“鷖,鷗也。一名水鴞。”祇,祁支反。樂音洛。篇末注同。

[疏]“《鳧鷖》五章,章六句”至“樂之”。○正義曰:作《鳧鷖》詩者,言保守成功,不使失墜也。致大平之君子成王,能執持其盈滿,守掌其成功,則神祇祖考皆安寧而愛樂之矣,故作此詩以歌其事也。上篇言太平,此篇言守成,即守此太平之成功也。太師次篇,見有此義,敘者述其次意,故言太平之君子,亦乘上篇而為勢也。王者之馭天下,太平是功之所極。物極則反,或將喪之。成之既難,守亦不易,故所以美其能守之也。執而不釋謂之持,主而不失謂之守。持是手執之,守是身護之。盈者如器實滿,故言持。成者如物積聚,故言守。持守之義,亦相通也,故《易》注雲:“持一不惑曰守。”是守亦持也。神祇以人為主,故能守成,則神祇祖考安樂之矣。神者天神,祇者地神,祖考則人神也。經五章,毛以為皆祭宗廟,則是祖考耳。而兼言神祇者,以推心事神,其致一也。能事宗廟,則亦能事天地,因祖考而廣言神祇,明其皆安樂之也。安者,神意自安,即“來燕來寧”、“來宜”、“來處”、“來宗”,是也。樂者,謂愛樂。主人饗其祭祀,降之福祿,即“來成”、“來為”、“來下”、“來崇”,無有後艱是也。其持盈守成,言神祇所以得安之意,於經無所當也。鄭於神祇祖考,經皆有之。三章祭天地,是神祇也。卒章七祀,亦神之別也。二章四方百物,四章社稷山川,於《周禮》皆地祇也。首章宗廟,即祖考也。不言鬼而言祖考,複其文以足句。經、序例者,序以天地人為尊卑之次,以統其小者;經以鳥至為次,故不同也。毛於首章傳曰,太平則萬物眾多,則不以鳧鷖所在興祭處也。二章傳曰“厚為孝子”,則是於祖考也。卒章傳曰“不敢多祈”,則是述孝子之情,非屍有尊卑也。然則毛以五章皆為宗廟矣。鄭以首章祭宗廟,二章祭四方百物,三章祭天地,四章祭社稷山川,卒章祭七祀,皆以首章一句言正祭,次句以下言燕屍。宗廟燕屍以祭之明日,其餘皆同日也。如此為章次者,以鳧鷖水鳥,居水是常,故先言“在涇”。既以水為主,然後從下而漸至於高,鳥不常處,或出水傍,故次“在沙”。而水中高地,鳥亦往焉,故次“在渚”。水外高地,鳥又時往,故次“在潀”。山之絕水,鳥往最稀,故以為末。因以鳥之所在,取其象類為喻,故不依尊卑之次焉。

鳧鷖在涇,公屍來燕來寧。鳧,水鳥也。鷖,鳧屬。太平則萬物眾多。箋雲:涇,水中也。水鳥而居水中,猶人為公屍之在宗廟也,故以喻焉。祭祀既畢,明日又設禮而與屍燕。成王之時,屍來燕也,其心安,不以己實臣之故自謙。言此者,美成王事屍之禮備。

爾酒既清,爾殽既馨,公屍燕飲,福祿來成。馨,香之遠聞也。箋雲:爾者,女成王也。女酒殽清美,以與公屍燕樂飲酒之故,祖考以福祿來成女。○聞音問,或如字。

[疏]“鳧鷖”至“來成”。○毛以為,成王之時,天下太平,萬物眾多,莫不得所。其鳧鷖之鳥,在於涇水之中,得其處也。既天下太平,成王祭宗廟之神,以其明日繹而燕屍。此時公屍之來與王燕也,其來心則安寧,不以己實臣之故而不安,由王誠心敬之故也。其燕之時,爾王酒既清絜矣,爾王之殽既馨香矣,乃用之以公屍燕樂而飲之,則為神所悅,以此致福祿而來成。汝孝子是為神所安樂之也。○鄭唯上句為異,言鳧鷖在涇水之中,以興公屍在宗廟之內。餘同。○傳“鳧水”至“眾多”。○正義曰:《釋鳥》:“鸍,沈鳧。”某氏曰:“《詩》雲:‘弋鳧與雁。’”郭璞曰:“似鴨而小,長尾,背上有文,今江東亦呼為鸍。”陸機《疏》雲:“大小如鴨,青色,卑腳短喙,水鳥之謹願者也。”鷖與鳧俱在涇,故知“鳧屬”。《蒼頡解詁》雲:“鷖,鷗也。一名水鴞。”太平則取之以時,不妄大殺,故萬物眾多。萬物多而獨言鳧者,舉鳥之得所,則餘者皆然,可知。○箋“涇水”至“禮備”。○正義曰:欲言水鳥居中,故雲“涇,水名也”。以凡喻皆取其象,故以水鳥之居水中,猶人為公屍之在宗廟,故以喻焉。此謂正祭,故雲“在宗廟”。若繹祭之禮,則《郊特牲》注雲:“祊當於廟門之外西室,繹又於其堂,不專在廟門。”明在廟為正祭也。言公屍來燕,則是祭後燕屍,非祭時也。燕屍之禮,大夫謂之賓屍,即用其祭之日,今《有司徹》是其事也。天子諸侯則謂之繹,以祭之明日。《春秋》宣八年言:“辛巳,有事於太廟。壬午,猶繹。”是謂在明日也。此公屍來燕,是繹祭之事,故雲“祭祀既畢,明日又設禮而與公屍燕也”。其屍以卿大夫為之,於王實為其臣,但孝子以父象事之,故其心安,不以己實臣之故自嫌。由王事之盡敬,故不嫌也。若人遇己薄,則不敢自安。今言屍之安,明王禮之備也。

鳧鷖在沙,公屍來燕來宜。沙,水旁也。宜,宜其事也。箋雲:水鳥以居水中為常,今出在水旁,喻祭四方百物之屍也。其來燕也,心自以為宜,亦不以己實臣自嫌也。

爾酒既多,爾殽既嘉,言酒品齊多而殽備美。○齊,才細反。公屍燕飲,福祿來為。厚為孝子也。箋雲:為,猶助也,助成王也。○為,於偽反。注同。協句如字。

[疏]“鳧鷖”至“來為”。○毛以為,時既太平,鳧鷖之鳥在於水傍之沙而得其所。於此之時,成王祭其祖考,而明日燕屍。公屍之來燕也,自以其來為宜其事,不以臣故而自嫌。言王事屍之禮備也。其燕之時,爾王之酒既多矣,爾王之殽既善矣,王用之以與公屍燕樂而飲之,故致福祿來而厚為孝子也。○鄭以鳧鷖在沙,喻祭四方百物,即以其日燕屍,福祿來助成王,以此為異。餘同。○傳“沙水”至“其事”。○正義曰:上言在涇,此雲在沙,則在涇水之傍沙也,故雲“沙,水傍”。《易·需卦》“九二,需於沙”。注雲:“沙,接水者。”亦是水傍矣。《說文》雲:“沙,水中散石也。水少則沙見,故字從水少耳。”因以為宜,故知宜其事也。○箋“水鳥”至“自嫌”。○正義曰:箋以序言“神祇祖考”,其言遍說諸神,則經之所陳盡有之矣,非獨祭宗廟而已,故以每章各為一祭。而詩之取喻,皆以為象廟中之有神,猶涇水之有鳥,故以在涇為喻宗廟。今鳥出在水傍,猶似神居國外。國外之祭,唯是四方百物之神矣,故雲“水鳥而居水中為常,今出在水傍,喻祭四方百物之屍”。由四方百物祭在國外,故以出水為喻也。《大宗伯》“辜祭四方百物”。言四方,則其祭在國之外者,各祭其方也。言百物,則遍祭百種之神也。祭在四方,其神百種,唯蠟祭耳,故注雲:“,畐牲胸也。辜,磔也。畐而磔之,謂桀禳及蠟祭也。”即引《郊特牲》曰:“八蠟以記四方。年不順成,則八蠟不通,以謹民財也。”又曰:“蠟之祭也,主先嗇而祭司嗇也。祭百種,以報嗇也。”是八蠟之祭,在四方祭百種也。言百種者,舉成數耳。《郊特牲》曰:“蠟也者,索也。歲十二月,合聚萬物而索饗之。”注雲:“萬物有功加於民者,神使為之,故祭以報焉。”既言百種,又言萬物,是其遍祭天下群神也。而謂之八蠟者,以蠟者主於為田報祭,其八者於田功尤多,故以為主耳。其祭非徒八神而已。其神雖眾,總而祭之。《郊特牲》又曰:“伊耆氏始為蠟。”注又雲:“造者配之。”蓋諸神共立一屍,而以伊耆氏配也。《曾子問》雲:“嚐禘郊社,尊無二上。”注雲:“神雖多,猶一一而祭之。”此得總祭群臣者,彼據常法,故一一祭之。蠟之與祫,皆有以而然,故為總祭。然蠟以先嗇為主,祫以後稷為主,亦尊無二上也。《郊特牲》說蠟之辭曰:“土反其宅,水歸其壑,昆蟲無作,草木歸其澤。”注雲:“此蠟祭祝辭也。”若辭同,則同處可知,是諸神總祭之事也。《郊特牲》又曰:“順成之方,其蠟乃通。”則四方,方為一祭,故謂之四方也。此箋言“祭四方百物之屍”,謂正祭時也。“來燕來宜”者,謂祭末燕屍也。上箋宗廟之祭,言“明日又設禮而與公屍燕”,此及下章皆不言明日有事。《祭義》曰:“周人祭日,以朝及闇。”既言終日有事,明其即燕屍矣。《春官·神士職》曰:“以冬日至致天神人鬼,以夏日至致地祇物魅。”注雲:“蓋用祭天地之明日。”既別有事,明其不複燕屍,故知燕屍即以其祭之日也。天地尚以其日,明其餘諸神亦以其日也,故箋於此及下章皆不言明日也。其心自以為宜,為宜與來寧意同,故雲“亦不以己實臣之故自嫌也”。○傳“言酒”至“備美”。○正義曰:鄭於《周禮》差之,唯大事於太廟,備五齊三酒。毛於此義雖為宗廟之祭,其大事與時祭不明,但言品齊多耳,未必五齊三酒皆俱也。殽稱既嘉,可言美而已矣。而傳兼言備者,見苟可薦者,莫不鹹在之義。箋以此章為蠟祭,則言多者,以其神多故也。○傳“厚為孝子”。○正義曰:言此福祿之來,厚為孝子,而其意亦與箋同,以為助之也。但不以為宗廟之祭,不得言孝子,故變言成王也。

鳧鷖在渚,公屍來燕來處。渚,沚也。處,止也。箋雲:水中之有渚,猶平地之有丘也,喻祭天地之屍也,以配至尊之故,其來燕似若止得其處。○渚,之與反。沚音止。

爾酒既湑,爾殽伊脯。公屍燕飲,福祿來下。箋雲:湑,酒之泲者也。天地之屍尊,事尊不以褻味,泲酒脯而已。○湑,息汝反。泲,子禮反,字又作“{罒齊}”,同。

[疏]“鳧鷖”至“來下”。○毛以為,時既大平,鳧鷖之鳥來在水中之渚,得其常處。於此之時,成王祭其宗廟,而明日燕屍。公屍之來燕也,其來似若止得其處。其燕之時,爾王之酒既湑然而泲之,爾王之殽維是脯矣。王用此酒脯與屍燕樂而飲之,為神所饗,福祿來下而與之。○鄭以“鳧鷖在渚”,喻祭天地之神於丘,即以其曰燕屍為異。餘同。○箋“水中”至“其處”。○正義曰:喻取其象水中高地謂之渚,渚之高於水,猶捕之高於地,故雲“水中之有渚,猶平地之有丘,喻祭天地之屍也”。《春官·大司樂》曰:“冬日至,於地上之圜丘,奏樂六變,則天神皆降。夏日至,於澤中之方丘,奏樂八變,則地祇皆出。”是祭天地之神皆在丘也。天地之祭,唯二至在丘耳。其夏正郊天,與迎氣四郊及北郊祭地,為壇而祭,不於丘也。此以渚為喻,唯喻二至之祭,其文不及郊也。屍為神象,故公屍配至尊。上雲“來寧”、“來宜”,此言“來處”,義亦同也。上言其來心安,心安宜據屍意為說。此雲似若止得其處,謂外人觀之。彼言其心,此據其貌為異耳。定本雲“以若止其處”,《集注》雲“似若止得其處”。《集處》是也。○箋“湑酒”至“而已”。○正義曰:箋以上言酒多殽美,今酒言湑,變殽言脯,明其因文立義,故知天地之屍尊,事尊者不敢以褻美之味,直以所泲之酒及乾脯而已,因此示義舉酒脯為言。其實天地之祭,更有殽饌也。

鳧鷖在潀,公屍來燕來宗。潀,水會也。宗,尊也。箋雲:潀,水外之高者也,有瘞堙之象,喻祭社稷山川之屍,其來燕也,有尊主人之意。○潀,在公反,《說文》雲:“小水入大水也。”徐雲:“鄭音在容反,水外之高者也。”瘞,於例反。埋,亡皆反,字亦作“{艸貍}”,同。

既燕於宗,福祿攸降。公屍燕飲,福祿來崇。崇,重也。箋雲:既,盡也。宗,社宗也。群臣下及民,盡有祭社之禮而燕飲焉,為福祿所下也。今王祭社,又以屍燕,福祿之來,乃重厚也。天子以下其社神同,故雲然。○降,戶江反。重,直龍反。下同。

[疏]“鳧鷖”至“來崇”。○毛以為,時既太平,鳧鷖之鳥在於潀水之會,得其常處。於此之時,成王祭宗廟,明日而與屍燕。公屍之來燕也,其來有尊敬孝子之心。既來與王燕於宗廟,則福祿從此屍所而下與王也。於時王與公屍燕樂飲酒,故致福祿而來,重與王也。○鄭以為,鳧鷖之鳥在水外之潀,喻公屍之居,在瘞埋之祭,謂祭社稷山川之神。至其祭畢而燕屍,公屍之來燕也,其來有尊主人之意。於此天子祭社稷之時,群臣下及眾民盡至,而燕飲於其社宗,為福祿所下而與之。此時天子用酒殽而與公屍燕樂而飲之,故致福祿之來,乃重而厚也。自天子至於庶人,同得社之福祿,故言重也。○傳“潀,水會。宗,尊”。○正義曰:潀音如叢,則叢是聚義,且字從水、眾,知是水之會聚之處。《說文》雲:“潀,小水入於大水也。”廟以尊重稱宗廟,故宗為尊也。王肅雲:“言尊敬孝子也。”○箋“潀水”至“之意”。○正義曰:箋以水會亦在水中,與在涇無異,不宜別文。其義既別,則潀非水矣。此詩之次從水,而次沙、次渚,則是漸鄉高地。此承渚下,則亦是地矣。渚既是水中高地,潀當是水外之高地。潀者,地高之貌,水外之地潀然而高,蓋涯涘之中,複有偏高之處,以為瘞埋之象,喻祭社稷山川。《釋天》雲:“祭地曰瘞埋。”李巡曰:“祭地以玉埋地中曰瘞埋。”孫炎曰:“瘞者,翳也。既祭,翳藏地中。”然則瘞埋牲者,其上以土覆之,微高於平地,故以潀為喻也。《爾雅》以祭地為瘞埋。《祭法》雲:“瘞埋於泰折,祭地也。”《春官·司巫》:“凡祭事,掌守瘞。”注雲:“瘞,謂若祭地祇,有埋牲玉者守之。”然則瘞埋者,唯謂祭地耳。此以瘞埋為祭社稷山川者,上以渚喻丘,其文可以兼天地,則此非地之大祇,當是地之別神耳。《大宗伯》社稷山川皆在地神之條,則其祭亦埋,與祭地同也。若然,《大宗伯》雲:“以血祭祭社稷五嶽,以埋沈祭山林川澤。”注雲:“不言祭地,此皆地祇,祭地可知也。陰祀自血起,貴氣臭也。”祭山林曰理,川澤曰沈,順其性之含藏。如彼之注,唯山用埋耳。社稷與川,似不用埋。而此言社稷山川皆瘞埋者,《鄭誌》張逸問曰:“以血祭祭五嶽,以埋沈祭山川,不審五嶽亦當埋否?”答曰:“五嶽尊,祭之從血腥始,何嫌不埋?”如鄭此言,祭五嶽有埋,明社稷亦埋矣。然則川澤曰沈,蓋亦沈而複埋。何者?《釋天》雲:“祭山曰庪懸。”不言埋。張逸亦引以問,而鄭答曰:“《爾雅》之文雜,非一家之注,不可盡據以難。”《周禮》雖不可盡據,而於《校人》、《玉人》之注有庪沈之言,是鄭意亦以祭山有庪懸之法。鄭雖不解庪懸之義,要庪懸似非埋也。祭山得庪懸而複埋,明祭川亦得沈而複埋,故以社稷山川皆言埋也。李巡以埋為埋玉,而《禮運》雲:“瘞繒帛。”注雲:“埋牲曰瘞。”則牲玉幣帛皆埋之也。孫炎曰:“既祭,埋之。”鄭於《司巫》注雲:“守瘞者,以祭禮未畢,若有事然。祭禮畢則去之矣。”即是初即埋之,非祭畢始埋也。社稷山川,其神不卑於四方百物,雲“有尊主人之意”者,屍以主人盡禮,故尊重之,而以己卑之,故尊主人也。毛意正以為宗廟之祭亦言尊敬孝子。○傳“崇,重”。○正義曰:《釋詁》文。○箋“既盡”至“雲然”。○正義曰:以下文雲“公屍燕飲”,則此未為燕訖,故以既為盡。上箋雲“社稷山川”,則此章所祭,非獨社耳。偏以宗為社宗者,以下言“公屍燕飲”,謂王與屍燕,則既燕於宗,則非王燕屍矣。此非王燕,而言盡燕者,周悉之辭,故知既燕於宗,謂群臣下及民庶,因祭而燕也。此在社稷山川之章,則群臣所祭之神,亦此等神耳。但諸侯之於山川,在其地則祭之,非其地則不祭。國君尚然,則群臣民庶必不得祭山川矣。臣民得與天子同祭者,唯社稷耳,故知既燕於宗,唯指社宗。以社是尊神耳,故言社宗,猶廟稱宗廟也。《月令》“仲春,命民社”。《祭法》雲:“大夫以下,成群立社。”《郊特牲》曰:“唯為社事,單出裏。”是群臣下及民庶,盡有祭社之禮而燕飲焉。臣民所祭,不必有屍,所雲燕飲,因祭而與其祭之人自燕飲耳。《郊特牲》曰:“社者,神地之道也。”又曰:“社祭土而主陰氣。”天子諸侯下及庶民,雖廣狹不等,俱土神,因言天子祭社,其辭遂及於民,故文辭重疊,異於餘章。箋又言“天子以下其神社同”,故雲然。是解詩人置辭被及民庶之意也。“公屍燕飲”,文在“臣民”之下,以民得福,君又得福,故雲來重。以民之獲福,亦君之福也,故於君為重。

鳧鷖在亹,公屍來止熏熏。亹,山絕水也。熏熏,和說也。箋雲:亹之言門也。燕七祀之屍於門戶之外,故以喻焉其來也,不敢當王之燕禮,故變言“來止熏熏”,坐不安之意。○亹音門。熏,許雲反,《說文》作“醺”,雲:“醉也。”說音悅。

旨酒欣欣,燔炙芬芬。公屍燕飲,無有後艱。欣欣然,樂也。芬芬,香也。無有後艱,言不敢多祈也。箋雲:艱,難也。小神之屍卑,用美酒,有燔炙,可用褻味也。又不能致福祿,但令王自今無有後艱而已。○令,力呈反。

[疏]“鳧鷖”至“後艱”。○毛以為,時既大平,鳧鷖之鳥在山絕水之亹,得其常處。於此之時,成王祭其宗廟,以明日燕屍。公屍之來止燕坐熏熏然,其又和說而得其宜,於是行旨美之酒欣欣然歡樂,薦燔炙之羞芬芬然馨香。王用之,以與公屍燕而飲之,致其無複有後日之艱難。孝子之意,不敢多祈,故變文,不言福祿以見之。○鄭以鳧鷖之鳥在於絕水之亹,喻公屍之居,在於王宗廟之門,謂祭七祀之神,燕其屍於廟門之外也。公屍之來止處,自以神卑之故,熏熏然坐而不安。於是有旨酒欣欣然美,燔炙芬芬然香,用之以與公屍燕樂而飲之,致其無複有在後之艱厄。神卑不敢致福,止令無艱而已。○傳“亹山”至“和說”。○正義曰:傳以渚者水中地,是土當水之流;潀者水會之處,是土障水令聚。今變文言亹,非複土也,故以為山絕水,謂山當水路,令水勢絕也。所雲“石絕水曰梁”,亦此之類。蓋石是小石,此則大山為異耳。以宗廟之屍,尊者自得,故為熏熏和說也。○箋“亹之”至“之意”。○正義曰:箋以上四章隨類取喻,已有天地宗廟社稷山川四方百物諸神,略欲盡矣。其所未見,唯七祀耳。而上言鳧鷖所在,於祭皆有所類,唯此山絕水之亹,於七祀之祭事無其象,則是假取其名,以為其義,故雲“亹之言門”。燕七祀之屍於門戶之外,故取此門名以為喻焉。《祭法》曰:“王為群姓立七祀:曰司命,曰中霤,曰國門,曰國行,曰大厲,曰戶,曰灶。”是七祀之名也。諸侯以下則有降差。此言天子之事,故雲七也。案中霤禮唯祭五祀,皆先薦於奧。祀戶則設主於戶內,祀中霤則設主於牖下。此二者,在戶內也。祀門則設主於門左樞,在門內也。祀灶則設主於陘,祀行則設主於軷上。灶在廟門外之東,行在廟門外之西。此二者,在門外也。屍主當相依附五祀。正祭之時,戶與中霤在戶之內,門在門之內,灶、行在門之外。司命、大厲雖無文,亦不過廟門之外內也。宗廟正祭在奧,繹在門。況七祀之祭,有本在門外者也,明其燕屍皆在門之外矣,故雲“於門戶之外”也。上四章皆以發首一句喻正祭,則此鳧鷖在門,亦當喻正祭矣。各以屍在門,故取亹名為喻,則首句經喻燕事。與上不類者,以七祀之祭,祭非一處,而正祭有在門者,燕屍又皆在於門,故言門亦可以見正祭也。七祀之神,神之卑者,而“來止熏熏”,文異於上,故知其來,不敢當王之燕禮,故變言“來止熏熏”,是坐不安之意。○傳“欣欣”至“多祈”。○正義曰:飲美酒而言欣欣,故為樂謂屍之樂也。芬芬是香之氣,故為香謂燔炙香也。二事不類者,以人飲酒而後知味,食炙而後知香。指體而言,雖為小異,自人而發,意亦同也。“無有後艱”,守成而已,非神加之福,見孝子之意,不敢多祈也。禮稱祭祀不祈,則皆亦不祈。言不敢多者,此非孝子口所自祈,言神才令如此,見孝子不敢多祈耳。不敢更複望福,是所謂能持盈也。○箋“小神”至“而已”。○正義曰:七祀,神之小者,故雲小神。《祭法》注雲:“小神居人間伺察小過作譴告者。”是也。《月令》“孟冬,臘先祖五祀聚祭之”。則周之七祀,雖四時別祭,於臘亦聚祭之義也。此詩所雲,未必七神並祭,作者於後總言之耳。因其神卑而變其文,用美酒,有燔炙,以其神卑,可用褻美之味。神又自以為卑,不敢致福主人,但令王自今以去無有後難而已。

《鳧鷖》五章,章六句。

□《毛詩正義》□箋  漢·鄭 玄□疏  唐·孔穎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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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詩正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