麀鹿濯濯,白鳥翯々。濯濯,娛遊也。翯々,肥澤也。箋雲:鳥獸肥盛喜樂,言得其所。○濯,直角反。翯,戶角反,《字林》雲:“鳥白肥澤曰翯。”下沃反。樂音洛。下文“於樂”、注“喜樂”皆同。

[疏]傳“濯濯”至“肥澤”。○正義曰:娛樂遊戲,亦由肥澤故也,二者互相足。

王在靈沼,於牣魚躍。沼,池也。靈沼,言靈道行於沼也。牣,滿也。箋雲:靈沼之水,魚盈滿其中,皆跳躍,亦言得其所。○沼,之邵反。牣音刃。躍,羊略反。跳,徒彫反。

虡業維樅,賁鼓維鏞。於論鼓鍾,於樂辟雍。植者曰虡,橫者曰栒。業,大版也。樅,崇牙也。賁,大鼓也。鏞,大鍾也。論,思也。水旋丘如璧曰辟雍,以節觀者。箋雲:論之言倫也。虡也、栒也,所以懸鍾鼓也。設大版於上,刻畫以為飾。文王立靈台,而知民之歸附。作靈囿、靈沼,而知鳥獸之得其所。以為音聲之道與政通,故合樂以詳之,於得其倫理乎?鼓與鍾也。於喜樂乎?諸在辟雍中者,言感於中和之至。○虡音巨。樅,徐七凶反,又音衝,衝牙也。沈又音子容反。賁,符雲反,字亦作“鼖。鏞音容。於音烏,鄭如字。下“於樂”、“於論”皆同。論,盧門反,一雲:“鄭音倫。”下同。辟音壁。注同。植,恃職反,栒,旬尹反。縣音玄。

[疏]“虡業”至“辟雍”。○毛以為,文王既立靈台,而知民心歸附。作沼囿,而知鳥獸得所。以為音聲之道與政通,故作樂以詳之,觀己之德行審否,故使人設植者之虡,橫者之栒,上加大版而捷業然。又有崇牙,其飾維樅然。於此虡業之上,懸賁之大鼓,及維鏞之大鍾,然後使人擊之,觀其和否。於是思念鼓鍾,使之和諧。於是作樂在此辟雍宮中。是王之靈道行於人物之驗。○鄭唯下二句別,義俱在箋。○傳“植者”至“節觀者”。○正義曰:《釋器》雲:“木謂之虡。”孫炎曰:“虡栒之植,所以懸鍾磬也。”郭璞曰:“懸鍾磬之木,植者名為虡。”然則懸鍾磬者,兩端有植木,其上有橫木,謂直立者為虡,謂橫牽者為栒。栒上加之大版,為之飾。《釋器》雲:“大版謂之業。”孫炎曰:“業所以飾栒,刻板捷業,如鋸齒也。其懸鍾磬之處,又以彩色為大牙,其狀隆然,謂之崇牙。”言崇牙之狀樅樅然。《有瞽》曰:“設業設虡,崇牙樹羽。”此樅亦文承“虡業”之下,故知樅即崇牙之貌樅樅然也。賁,大也,故謂大鼓為賁鼓。《冬官·韗人》雲:“鼓長八尺,鼓四尺,中圍加三之一,謂鼖鼓。”注亦雲:“大鼓謂之鼖。”是也。《釋樂》雲:“大鍾謂之鏞。”李巡曰:“大鍾音聲大。鏞,大也。”郭璞曰:“亦名鑮也。”水旋丘如璧者,璧體圓而內有孔,此水亦圓而內有地,猶如璧然。土之高者曰丘,此水內之地未必高於水外,正謂水下而地高,故以丘言之。以水繞丘所以節約觀者,令在外而觀也。定本及《集注》“鏞大鍾”之下雲:“論,思也。”則其義不得同鄭也。○箋“論之”至“之至”。○正義曰:以倫理之字宜為倫,故曰“論之言倫傳”。唯言栒虡植橫,不言所用,故申明之,言所以懸鍾鼓也。以經有鍾鼓,故特言之。其磬鑮亦有栒虡也。又解上言台、沼,此言作樂之意。文王知民心歸附,鳥獸得所,以為音聲之道與政通,故大合諸樂以詳之。言欲詳審己德,觀其實允人物之心以否也。此在辟雍合樂,必行養老之禮,但主言樂之得理,不美養老之事,故言不及焉。治世之音安以樂,故在辟雍之內與聞之者,莫不喜樂,是其和之至也。

於論鼓鍾,於樂辟雍。鼉鼓逢逢,矇瞍奏公。鼉,魚屬。逢逢,和也。有眸子而無見曰矇。無眸子曰瞍。公,事也。箋雲:凡聲,使瞽矇為之。○鼉,徒何反,沈又音檀。《草木疏》雲:形似蜥蜴,四足長丈餘,甲如鎧,皮堅厚,宜冒鼓。逢,薄紅反,《埤蒼》雲:“鼓聲也。”字作“韸”,徐音豐。矇音蒙。瞍,依字作“叟”,蘇口反,亦作“瞍”,《說文》雲:“無目也。”《字林》先麼反,雲:“目有眸無珠子也。”眸,莫侯反。

[疏]傳“鼉魚”至“公事”。○正義曰:《月令》:“季夏,命漁師伐蛟取鼉。”漁師,取魚之官,故知鼉是魚之類屬也。《書傳》注雲:“鼉如蜥蜴,長六七尺。”陸機《疏》雲:“鼉形似水蜥蜴,四足長丈餘,生卵大如鵝卵,甲如鎧甲,今合樂鼉魚甲是也。其皮堅,可以冒鼓。”《月令》注亦雲:“鼉皮可以冒鼓也。”美鼓之得理,而雲逢逢,故知為和也。矇、瞍皆無目之名,就無目之中以為等級。矇者,言其矇矇然無所見,故知有眸子而無見曰矇,即今之青盲者也。矇有眸子,則瞍當無,故雲“無眸子曰瞍”。其瞽亦有眸子,矇之小別也,故《春官·瞽矇》注鄭司農雲:“無目眹謂之瞽。有目眹而無見謂之矇。有目而無眸子謂之瞍。”亦與此傳同也。此則對而為名,其總則皆謂之瞽。《尚書》謂舜為瞽子,《外傳》雲“吾非瞽史”。《周頌》有《有瞽》之篇,《周禮》有瞽矇之職,是瞽為總也。《周禮》瞽矇二字已是為官名,故文不及瞍。此言瞍,不言瞽,各從文之所便。《外傳》稱“矇誦瞍賦”,亦此類也。《周禮》上瞽、中瞽、下瞽,以智之高下為等級,不以目為次第矣。“公,事”,《釋詁》文。

《靈台》五章,章四句。

《下武》,繼文也。武王有聖德,複受天命,能昭先人之功焉。繼文者,繼文王之王業而成之。昭,明也。○複,扶又反。王業,於況反。

[疏]“《下武》六章,章四句”至“功焉”。○正義曰:經六章,皆言武王益有明智,配先人之道,成其孝思,繼嗣祖考之跡,皆是繼文能昭先人之功焉。經雲“三後在天,王配於京”,則武王所繼,自大王、王季皆是矣。而序獨雲“繼文”者,作者以周道積基,故本之於三後,言“世有哲王”,見積德之深遠,其實美武王能繼,唯在文王也。大王、王季雖脩德創業,為後世所因,而未有天命,非開基之主,不足使武王聖人繼之。又此篇在《文王》詩後,故詩言“繼文”,著其功之大,且見篇之次也。文王已受天命,故言“複受”,為亞前之辭。武王之受天命,白魚入舟是也。

下武維周,世有哲王。武,繼也。箋雲:下,猶後也。哲,知也。後人能繼先祖者,維有周家最大,世世益有明知之王,謂大王、王季、文王稍就盛也。○哲,張列反,本又作“悊”,又作“喆”,皆同。知音智。下同。

[疏]傳“武,繼”。○正義曰:《釋詁》文。○箋“下猶”至“就盛”。○正義曰:居下世,即是在後,故雲“下,猶後也”。“哲,智”,《釋言》文。言後人能繼祖者,維周家最大,謂大王、王季、文王稍稍就盛者也。王季為西伯,文王又受命,是稍盛也。不通數武王者,此言哲王,即是下文“三後”、“王配”之文,別在於下,故知世有之中,不兼武王也。

三後在天,王配於京。三後,大王、王季、文王也。王,武王也。箋雲:此三後既沒登遐,精氣在天矣。武王又能配行其道於京,謂鎬京也。○假音遐,已也。本或作“遐”。

[疏]箋“此三後”至“鎬京”。○正義曰:《曲禮下》雲:“天子崩,告喪曰:‘天王登遐。’”注雲:“登,上也。遐,已也。”上已者,若仙去雲耳。以三後皆號為王,故以天子之禮言之。武王居鎬,故知配行其道於京,謂鎬京也。

王配於京,世德作求。箋雲:作,為。求,終也。武王配行三後之道於鎬京者,以其世世積德,庶為終成其大功。

[疏]箋“作為”至“大功”。○正義曰:“作,為”,《釋言》文。“求,終”,《釋詁》文。世積厚德,是當王天下。文王未及誅紂,即是王事未終。武王乃終之,故雲終成其大功。

永言配命,成王之孚。箋雲:永,長。言,我也。命,猶教令也。孚,信也。此為武王言也。今長我之配行三後之教令者,欲成我周家王道之信也。王德之道成於信,《論語》曰:“民無信不立。”○成王,如字,又於況反。此為如字。

[疏]箋“命猶”至“不立”。○正義曰:此承“王配於京”,是配三後,不配天,故以命為教令。此篇是武王之詩,於此獨雲“此為武王言”者,餘文是作者以已之心論武王之事,此則稱武王口自所言,故辨之也。又解欲成王道,所為多矣,獨以信為言者,由王德之道成於信,欲使民信王道,然後天下順從,必伐紂,功成然始得耳。以民無信不立,故引《論語》以證之。

成王之孚,下土之式。式,法也。箋雲:王道尚信,則天下以為法,勤行之。永言孝思,孝思維則。則其先人也。箋雲:長我孝心之所思。所思者,其維則三後之所行。子孫以順祖考為孝。

媚茲一人,應侯順德。一人,天子也。應,當。侯,維也。箋雲:媚,愛。茲,此也。可愛乎武王,能當此順德。謂能成其祖考之功也。《易》曰:“君子以順德,積小以高大。”

永言孝思,昭哉嗣服。箋雲:服,事也。明哉,武王之嗣行祖考之事。謂伐紂定天下。

[疏]“媚茲”至“嗣服”。○正義曰:既言武王能法則三後之道,故於此歎而美之。可愛乎,此一人之武王。所以可愛者,以其能當此維順之德。祖考欲定天下,武王能順而定之,是能當順德。又述武王所言而歎美之。武王自言,長我孝心之所思者,此事顯明哉。武王實能嗣行祖考之事,伐紂定天下,是能嗣祖考也。○傳“一人”至“侯維”。○正義曰:《曲禮下》雲:“天子自稱曰予一人。”言其天下之貴,唯一人而已,謂天子為一人。“應,當”,《釋詁》文。又雲:“維,侯也。”是侯得為維也。○箋“可愛”至“高大”。○正義曰:序言“繼文”,此雲“順德”,故知是順其先人之心,成其祖考之德。所引《易》者,《升卦·象辭》。升卦巽下坤上,故言木生地中。木漸而順長以成樹,猶人順德以成功。彼謂一人之身,漸積以成,此則順父祖而成事,亦相類,故引以為證。定本作“慎德”。準約此詩上下及《易》,宜為順字。又《集注》亦作“順”,疑定本誤。○箋“服事”至“天下”。○正曰:“服,事”,《釋詁》文。《禮記·大傳》曰:“牧之野,武王之大事。”故知嗣行祖考之事,唯謂伐紂定天下也。上言“永言配命”、“永言孝思”,其下句雲“成王之孚”、“孝思維則”,亦是武王自言。此雲“昭哉嗣服”,是作者美武王之辭,所以亦與“孝思”相連者,上雲“永言孝思”,是武王自言,此又述武王之言,歎而美之,並此“孝思”之句,亦非武王自言,得與嗣服相連也。

昭茲來許,繩其祖武。許,進。繩,戒。武,跡也。箋雲:茲,此。來,勤也。武王能明此勤行,進於善道,戒慎其祖考所履踐之跡,美其終成之。○來,王如字,鄭音賚。下篇“來孝”同。

於萬斯年,受天之祜。箋雲:祜,福也。天下樂仰武王之德,欲其壽考之言也。○祜音戶。下同。

[疏]“昭茲”至“之祜”。○正義曰:既言武王能嗣行祖事,又美其為民所樂仰。言武王能明此勤行,進於善道,戒慎其祖考所行之跡而踐行之,猶行善不倦,故為天下樂仰,皆欲令武王得於萬年之壽,且又多受天之福祿。言武王行善之故,為民愛之如此。○傳“許進”至“武跡”。○正義曰:以禮法既許,而後得進,故以許為進。“繩,戒。武,跡”,皆《釋訓》文。○箋“茲此”至“成之”。○正義曰:“茲,此。來,勤”,皆《釋詁》文。戒慎祖考踐履之跡,謂謹慎奉行,故美其終成之。○箋“祜福”至“之言”。○正義曰:“祜,福”,《釋詁》文。以萬年受福,是祝慶之辭,故知武王為天下所樂仰,此是欲其得福之言也。

受天之祜,四方來賀。於萬斯年,不遐有佐!遠夷來佐也。箋雲:武王受此萬年之壽,不遠有佐。言其輔佐之臣,亦宜蒙其餘福也。《書》曰“公其以子萬億年”,亦君臣同福祿也。

[疏]“受天”至“有佐”。○毛以為,民欲王受福,即實言其受福之事。武王既受得天之祜福,故四方諸侯之國皆貢獻慶之。又得於此萬年之壽,豈不遠有佐助之乎!言有遠方夷狄來佐助之也。此乘上章之文,故先言所受天之祜,因則為遠近之次,故先言四方,後言遠夷。四方,謂中國諸侯也。○鄭唯以下句為異。言武王得於此萬年之壽,不遠其有輔佐之臣。言王親近其臣,與之同福。○傳“遠夷來佐”。○正義曰:言不遠有佐,是遠有佐。遠人佐天子,唯夷狄耳,故知遠夷來佐之。《書敘》言:“武王既勝殷,西旅獻獒,巢伯來朝。”《魯語》曰:“武王克商,遂通道於九夷八蠻,蕭慎來賀。”是遠夷來佐之事。“不遐有佐”為遠夷,則“四方來賀”為諸夏。《民勞》傳曰:“四方,諸夏。”是也。○箋“武王”至“福祿”。○正義曰:箋以“不遐有佐”順文自通,不當反其言,故易之。武王既有萬年之壽,不遠有輔佐之臣,共蒙其福。其封為諸侯,則與周升降;其仕於王朝,則繼世在位,是其不與遠之。引《書》曰“公其以予萬億年”者,《洛誥》文。成王告周公,言公與我身,皆得萬億之年。既引其文,乃申其意,言彼亦君臣同福祿,故知此亦武王君臣同受福矣。

《下武》六章,章四句。

《文王有聲》,繼伐也。武王能廣文王之聲,卒其伐功也。繼伐者,文王伐崇,而武王伐紂。

[疏]“《文王有聲》八章,章五句”至“伐功”。○正義曰:經八章,上四章言文王之事,下四章言武王繼之,是繼伐。首章言文王有聲,武王則道廣於文王,是能廣文王令聞之聲。二章言文王伐崇,武王則伐紂以定天下,是卒其伐功。經雖無武王廣聲、卒伐之事,於理則有,故序言亦以轉互相明也。上四章言文王有令聞之聲、成名之德,作豐邑以追孝心,同四方而正法度,所為不止於伐崇也。下四章言武王君天下,服四方,定鎬京而成卜兆,傳善謀以安後世,所為不止於伐紂。唯以繼伐言之者,以其所施之事,皆伐之功,故言繼伐以總之。此篇八章,其末俱言“烝哉”。而四章言文、武之諡,四章言王後、皇王,作者變其文,見其事有異。上四章雖同是文王之事,而首章、二章言文王令聞成民,受命伐罪,是文王事之盛者,故舉其義諡而稱文王。三章言築城大小之事,述其所徙之言:四章言作豐以王四方,施化而為法度,比之前事為不盛,故不舉其諡,而變言王後。下四章雖同是武王之事,五章、六章,言武王伐紂,作邑定居,四方歸服,於武王之事為不盛,故不舉義諡,比文王之事則益大,故變言皇王。七章言考卜而後居鎬京,伐紂以成其占:八章言重功業以為大事,傳順謀以安孫子,除虐去殘,詒訓後世,是武王之事盛者,故文舉其義諡而言武王。文王之事,則盛者居前,不盛次之。武王之事,則不盛在先者,見武王不盛之事,盛於文王之盛者。作者比其事之大小,而為之章次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