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苕之華》三章,章四句”至“是詩”。○正義曰:言西戎東夷交侵中國,不言南蠻北狄者,下篇序曰:“西夷交侵中國”,則蠻狄亦侵。序於上下相互以明耳。言“西戎東夷交侵中國,師旅並起”,即序首章上二句之事。“因之以饑饉”,卒章下二句是也。“閔周室之將亡”,卒章上二句是也。“傷己逢之”,即首章下二句是也。經、序倒者,序以由師旅饑饉致周室之亡,所以傷之。經則因文以弘義,逢師旅而己傷,乃覆言可傷之事,故言因以饑饉於下,明其彌是可傷。各自為義次也。○箋“師旅並”至“危亡”。○正義曰:以四夷在中國之外,從外內侵,則綠邊諸侯被侵矣。又言師旅並起者,非一之辭,明其非獨王室,故知諸侯或出師,或出旅,以助王距戎與夷也。《周禮》製諸侯從王之法雲:“大國三軍,次國二軍,小國一軍。”今俱出師旅者,《周禮》言其極耳。行則隨時多少,不必盡然。且於時諸侯衰弱,或不能備軍,故才出師、旅也。知大夫將師出,見戎狄之侵周者,以序雲“傷已逢之”,經雲“知我如此,不如無生”。若非身自當之,不應如此深恨,故知身自將師而出,見戎狄交侵,而發憤閔傷也。且上下皆言下國,明此亦下國大夫自將其國之師,故二章箋雲“諸侯微弱,而王之臣當出見也。”是於時王臣未出,不得逢之也。逢之,是身見之辭,故雲“今當其難,自傷近危亡”也。
苕之華,芸其黃矣。興也。苕,陵苕也。將落則黃。箋雲:陵苕之華,紫赤而繁。興者,陵苕之幹喻如京師也,其華猶諸夏也,故或謂諸夏為諸華。華衰則黃,猶諸侯之師旅罷病將敗,則京師孤弱。○芸音雲,沈音運。夏,戶雅反。下同。罷音皮。
心之憂矣,維其傷矣!箋雲:傷者,謂國日見侵削。
[疏]“苕之華”至“傷矣”。○正義曰:陵苕之英華,本紫赤而繁多,至今亦芸然,其色黃而衰矣。以興周室之諸夏,本兵強國盛,今其師病而微矣。陵華衰則將落,落則苕幹特立矣。諸侯師病則將敗,敗則京師孤弱矣。以周室之盛,忽見如此之衰,故我心為之憂愁矣。維其傷病矣,傷其見侵削也。○傳“苕陵”至“則黃”。○正義曰:《釋草》雲:“苕,陵苕。黃華蔈,白華茇。”舍人曰:“苕,陵苕也。黃華名蔈。白華名茇。別華色之名也。”某氏曰:“《本草》雲‘陵蒔,一名陵苕’。”陸機《疏》雲:“一名鼠尾,生下濕水中,七八月中華紫,似今紫草。華可染皂,煮以沐發即黑。”如《釋草》之文,則苕華本自有黃有白,傳言將落則黃,是初不黃矣。箋雲“陵苕之華,紫赤而繁”。陸機《疏》亦言其華紫色。蓋就紫色之中,有黃紫、白紫耳。及其將落,則全變為黃。以《裳裳者華》言之,則芸為極黃之貌,故將落乃然。○箋“陵苕”至“孤弱”。○正義曰:紫赤而繁華,衰則黃,皆以時事驗知。苕之幹喻京師,華猶諸夏者,以序雲交侵中國,即九州之諸夏也。師旅並起,是諸侯之師起而助王也。華之衛幹,如諸夏之衛京師,故知幹如京師,其華猶諸夏也。又解不以葉喻之意,以其諸夏本亦名諸。華襄四年《左傳》魏絳諫晉侯曰:“諸華必叛。”昭三十年《左傳》子西諫楚王曰:“吳,周之曾裔也,今而始大,比於諸華。”是或謂諸夏為諸華也。謂之夏者,夏,大也。以其中國有禮義之華可嘉大也。《論語》曰:“不如諸夏之亡。”是也。華黃落則苕幹衰,故喻諸夏之師旅罷病將敗,則京師孤弱也。
苕之華,其葉青青。華落,葉青青然。箋雲:京師以諸夏為障蔽。今陵苕之華衰而葉見青青然,喻諸侯微弱,而王之臣當出見也。○青青,子零反。注同。鄣,章亮反。見,賢遍反。下同。
知我如此,不如無生!箋雲:我,我王也。知王之為政如此,則已之生不如不生也。自傷逢今世之難,憂閔之甚。
[疏]“苕之”至“無生”。○毛以為,上言華將落,故於此言已落。言陵苕之上,黃華今已殞落矣,唯有葉青青然獨在耳。以興王室之外,諸夏今已喪敗矣,唯有其臣當出見耳。是戎夷之強,侵敗諸夏,藩衛既弱,周室將亡,大夫傷已逢之,故言知我王政之如此,不能撫和戎夷,使諸夏喪敗,不如己之本無生也。自傷生逢今世。○鄭唯以華衰為異。言陵苕之上,黃華其色既巳衰矣,唯其葉見青青然,以興周室之外,諸夏其師既已罷矣,獨王臣當出見。華已衰而葉未殞,猶諸夏已病而王臣未發,明鄣蔽既衰,出亦敗矣。餘同。○傳“華落,葉青青”。○正義曰:事必有漸,物無雨盛。上言將落,則此已落矣。又言其葉,明唯葉在耳,故言“華落,葉青青然”,則毛意以華喻所出之師。上章以華喻師病,此落喻已敗。諸侯既敗,則王臣當出。天下諸侯眾矣,尚不能禦之,王兵若出,亦當敗矣,故上章為諸侯未敗,此為已敗。下所以言亡,為事之漸也。宣王之伐蠻狄,皆出王室之兵。此先諸夏,後京師者,王者強盛,則命將征討,諸侯從之。衰弱,則諸侯先自禦寇,王師大急乃出。此則理之常也。且此時戎狄從外而侵,將內及王室,詩人先雲諸侯之敗,見其危之漸耳。○箋“京師”至“出見”。○正義曰:既言苕之華,又言其葉。華之映葉,猶諸夏之葉京師,故言京師以諸夏為鄣蔽。華衰而葉見,故喻諸侯微弱,王臣當出也。易傳者,以經仍雲苕之華,則華猶未落,且華喻諸夏,時諸夏未為皆亡,不可以落喻,故為衰耳。○箋“我我”至“之甚”。○正義曰:知我非詩人自我,而以我為我王者,以逢時多難,非己所為,詩人不當自責,故知我為王之政。人莫不好生,而雲己不用生,生非已所裁,而以生為恨,故知巳自傷逢今世也。
牂羊墳首,三星在罶。牂羊,牝羊也。墳,大也。罶,曲梁也,寡婦之笱也。“牂羊墳首”,言無是道也。三星在罶,言不可久也。箋雲:無是道者,喻周已衰,求其複興,不可得也。不可久者,喻周將亡,如心星之光耀,見於魚笱之中,其去須臾也。○牂,子桑反。墳,扶雲反。罶音柳,本又作“霤”。牝,頻忍反。笱音苟。複,扶又反。
人可以食,鮮可以飽!治日少而亂日多。箋雲:今者,士卒人人於晏早皆可以食矣。時饑饉,軍興乏少,無可以飽之者。○鮮,息淺反。治,直吏反。
[疏]“牂羊”至“以飽”。○毛以為,諸侯既敗,周室將亡。今牂羊而責其大首,終無是道也。以興周衰而求其大興,亦無此理也。周不複興,其亡亦速。三星之光耀,在於魚罶之中,其去斯須,不可久也。以喻周室之亡期將至,欲望其存,亦不可久也。人於亂世,乏食而饑。人於治世,豐食而飽。今亂日多,故人可粗得食,而治日少,故少可以飽。○鄭下二句為異。言時師旅既起,因之以饑饉,故言此士卒之人,於宴早可以與之食,但時乏少,無可以飽之,是所以可傷也。○傳“牂羊”至“可久”。○正義曰:《釋畜》雲:“羊牡羒,牝牂。”故知牂羊,牝羊也。“墳,大”,《釋詁》文。牝,小羊也。首必稱身,小羊而責大首,必無是道理也。星隨天運,晝夜一周,魚笱之間,蹔見心星之光曜,須臾即過,故言不可久也。○箋“無是”至“須臾”。○正義曰:以此詩主論周衰,故知喻求其複興,不可得也。序言閔周室之將亡,故知不可久者,喻周將亡,其去須臾也。○箋“今者”至“飽之者”。○正義曰:鄭以幽王時恒多禍亂,曾無治時,何得雲治日少乎?所以易毛。
《苕之華》三章,章四句。
《何草不黃》,下國刺幽王也。四夷交侵,中國背叛,用兵不息,視民如禽獸。君子憂之,故作是詩也。○背音佩。
[疏]“《何草不黃》四章,章四句”至“是詩”。○正義曰:上言下國,後雲君子,則作者下國君子也。君子無尊卑之限,國君以下,有德者皆是也。言“四夷交侵,中國背叛”,序其用兵之意,於經無所當也。用兵不息,上二章是也。視民如禽獸,下二章是也。經言虎兕及狐,止有獸耳,言禽以足句,且散則獸亦名禽也。
何草不黃,何日不行。箋雲:用兵不息,軍旅自歲始,草生而出,至歲晚矣,何草而不黃乎?言草皆黃也。於是之間,將率何日不行乎?言常行勞苦之甚。
何人不將,經營四方。言萬民無不從役。
[疏]“何草”至“四方”。○正義曰:言天下之人,於草生正月之時從役,去時草始生耳。今至十月,何草而不黃乎?言草皆黃矣。去草生,至於草黃,於是之間,將率何日而不行乎?言常行,是勞苦之甚也。又言萬民何人而不為將率所將之,以經營四方乎?言皆為將之以經營也。是非直將率為勞,萬民又甚苦焉。○箋“用兵”至“之甚”。○正義曰:言用兵不息,是用之過久。何草不黃,是見黃而怨。若草大始去,或欲黃乃行,不應見草之黃,嗟怨若此。明草有生死之期,行者睹物而思,故雲軍旅自歲始,草生而出,謂正月二月之中也。至歲晚矣,何草而不黃乎?草皆黃矣,是九月十月之中也。氣則時經寒熱,物則革變死生,日月長久,征行不息,是其所以怨也。故雲“於是之間,將率何日不行乎?是其勞苦之甚也”。知此句謂將率者,以言何日不行,明行者有人。下雲“何人不將”,為人所將,則是士卒也。下句既為士卒,知此為將率也。
何草不玄,何人不矜。箋雲:玄,赤黑色。始春之時,草牙孽者將生,必玄於此時也,兵猶複行。無妻曰矜。從役者皆過時不得歸,故謂之矜。○矜,古頑反。注同。孽,魚列反。複,扶又反。
哀我征夫,獨為匪民。箋雲:征夫,從役者也。古者師出不逾時,所以厚民之性也。今則草玄至於黃,黃至於玄,此豈非民乎?
[疏]“何草”至“匪民”。○正義曰:將率以草黃之時,既不得歸,又至明年之春。言今何草不玄,言眾草將生而皆玄之也。於此之時,何人而不為矜耳。言皆矜也。久而不歸,失夫婦之道,而皆為矜夫也。既久役如此,哀我征行之夫,豈獨為非民乎!若亦是民,當休息,何為使之從役,久而不得歸也?○箋“玄赤”至“之矜”。○正義曰:鄭於《冬官·鍾氏》注差約之雲:“玄色,在緅緇之間,其六入者與?”三人赤,三人黑,故雲“玄,赤黑色”。《春秋·元命苞》、《稽耀嘉》皆雲:“夏以十三月為正。”物生色黑,故知始春之時,草牙孽者,將生必玄也。《釋天》雲:“九月為玄。”孫炎曰:“物衰而色玄也。《詩》曰‘何草不玄’,與此始春之言不同者,《爾雅》所言月名,皆不以草色。”李巡曰:“九月萬物草盡,陰氣侵寒,其色皆黑。”是陰而氣寒之黑,不由草玄色,孫炎之言謬矣。無妻曰矜,《書傳》及《王製》文。彼言老,宜為六十之外。禮,六十不與服戎。自六十以下,不必皆老,但行役過時,久不得歸,與無妻者同,故謂之矜也。舜年三十,以無室家之端,《書》亦謂之“有鰥在下”。矜與鰥,古今字。○箋“古者”至“民乎”。○正義曰:隱五年《穀梁傳》曰:“古者征伐不逾時”。是古者師出不逾時也,所以厚愛民之性命,恐勞苦故也。今草玄至於黃,黃又至於玄,期年不歸,是為非民,言其不厚之也。
匪兕匪虎,率彼曠野。兕、虎,野獸也。曠,空也。箋雲:兕虎,比戰士也。○兕,徐履反。
哀我征夫,朝夕不暇。
[疏]“匪兕”至“不暇”。○正義曰:言我此役人,若是野獸,可常在外。今非是兕,非是虎,何為久不得歸,常循彼空野之中,與兕虎禽獸無異乎?時既視民如禽獸,故哀我此征行之夫,朝夕常行而不得閑暇。○傳“兕、虎,野獸”。○正義曰:傳言野獸者,解本舉此之意,以役人不宜在野,故言視民如禽獸也。許慎雲:“兕,野牛。其皮堅厚,可為鎧。”《釋獸》雲:“兕似牛。”某氏曰:“兕牛千斤。”郭景純雲:“一角,青色,重千斤是也。”○箋“兕、虎,比戰士”。○正義曰:序雲“視民如禽獸”,則直取在野以比之。而下章以狐比有棧之車,則比中各自取象,故雲“兕、虎,比戰士”,取其猛也。
有芃者狐,率彼幽草。有棧之車,行彼周道。芃,小獸貌。棧車,役車也。箋雲:狐草行草止,故以比棧車輦者。○芃,薄紅反,沈又扶東反。棧,士板反。“輦者”,一本作“輦車”。
[疏]“有芃”至“周道”。○正義曰:有芃芃然而小者,當狐也。此狐本是草中之獸,故可循彼幽草。今我有棧之輦車,人挽以行。此人本非禽獸,何為行彼周道之上,常在外野,與狐在幽草同乎?故傷之也。○傳“芃小”至“役車”。○正義曰:以芃是狐之狀,非大獸,故言“芃,小獸貌”也。此言用兵不息,明此車,士卒供役之車,故雲“棧車,役車”。○箋“狐草”至“輦者”。○正義曰:以上言“率彼曠野”,而此又雲“幽草”,明義取於草。以狐草行草止,故比輦者亦道行道止,故以幽草與周道相對也。故《周官·鄉師》雲:“大軍旅,會同,正治其徒役,與其輦輦。”注雲:“輦人挽行,所以載任器。止以為蕃營。”是行止常依於道,似狐之依於草也。以循草比人,故知比輦者也。《鄉師》注引《司馬法》曰:“夏後氏謂輦曰餘車,殷曰胡奴車,周曰輜輦。輦一斧、一斤、一鑿、一梩、一鋤。周輦加二板、二築。”又曰:“夏後氏二十人而輦,殷十八人而輦,周十五人而輦。”是軍行必有輦,皆人挽以行也。《春官·巾車》王後五路有輦,雖載任,與此不同,亦人挽以行,故謂之輦也。若然《巾車》言“服車五乘”,有“士乘棧車,庶人乘役車”。注雲:“服車者,服事者之車。棧車,不革挽而漆之。役車,方箱可載任器以供役。”以此言之,則彼自有棧車,何知此非彼者?以彼棧車,士之所乘以服事,非此軍旅徒役所當有,以此知非《巾車》之棧車也。若然,傳雲“棧車,役車”,則與彼庶人役車同。又知非彼役車者,以役車庶人之所乘,但庶人賤,以供役為名耳,非輦者也,即《唐·蟋蟀》言“役車其休”,是矣。彼不以人挽,故知不與此同。此謂從軍供役之輦車耳,有棧,是車狀,非士所乘之棧名也。
《何草不黃》四章,章四句。
《魚藻之什》十四篇,六十二章,三百二句。
□《毛詩正義》□箋 漢·鄭 玄□疏 唐·孔穎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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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詩正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