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六 十六之一
卷十六 十六之一
◎文王之什詁訓傳第二十三
毛詩大雅陸曰:自此以下,至《卷阿》十八篇,是文王、武王、成王、周公之《正大雅》,據盛隆之時而推序天命,上述祖考之美,皆國之大事,故為《正大雅》焉。《文王》至《靈台》八篇,是文王之《大雅》,《下武》至《文王有聲》二篇,是武王之《大雅》
《文王》,文王受命作周也。受命,受天命而王天下,製立周邦。○而王,於況反。
[疏]“《文王》七章,章八句”。○“文王”至“作周”。○正義曰:作《文王》詩者,言文王能受天之命,而造立周邦,故作此《文王》之詩,以歌述其事也。上“文王”,篇名之目。下“文王”,指而說其事。經五章以上,皆是受命作周之事也。六章以下,為因戒成王,言以殷亡為鑒,用文王為法。言文王之能伐殷,其法可則於後,亦是受命之事,故序言“受命作周”以總之。○傳“受命”至“周邦”。○正義曰:言受命作周,是創初改製,非天命則不能然,故雲“受命,受天命也”。“周雖舊邦,其命維新”,是立周邦也。《無逸》曰:“文王受命惟中身,厥享國五十年。”注雲:“中身,謂中年。受命,謂受殷王嗣立之命。”彼謂文王為諸侯受天子命也。此述文王為天子,故為受天命也。按《春秋說題辭》雲:“河以通乾出天苞,雒以流坤吐地符。”又《易坤靈圖》雲:“法地之瑞,黃龍中流見於雒。”注雲:“法地之瑞者,《洛書》也。”然則《河圖》由天,《洛書》自地。讖緯注說皆言文王受《洛書》,而言天命者,以河、洛所出,當天地之位,故讬之天地,以示法耳。其實皆是天命,故《六藝論》雲:“《河圖》、《洛書》皆天神言語,所以教告王者也。”是《圖》、《書》皆天所命,故文王雖受《洛書》,亦天命也。帝王革易,天使之然,故後世創基之王,雖無河、洛符瑞,皆亦謂之受命。以其得有天下,是命與之,故此亦雲受天命而王天下也。文王雖未得九州,以其稱王,故以天下言之。文王受命,毛無明說。《鴟鴞》之傳,謂管、蔡為二子,則毛意周公無除喪攝政、避居東都、罪其屬黨之事,其受命之年,必不得與鄭同也。《尚書·武成》篇曰:“我文考文王,克成厥勳,誕膺天命。惟九年,大統未集。”孔安國雲:“言諸侯歸之,九年而卒,故大業未就。”劉歆作《三統曆》,考上世帝王,以為文王受命九年而崩。班固作《漢書·律曆誌》載其說,於是賈逵、馬融、王肅、韋昭、皇甫謐皆悉同之。則毛意或當然矣。文王九十七而終,終時受命九年,受命之元年,年八十九。其即諸侯之位,已四十二年矣。故《帝王世紀》雲:“文王即位,四十二年,歲在鶉火,文王於是更為受命之元年,始稱王矣。”乃引《周書》稱“文王受命九年,惟暮之春,在鎬召太子發作文傳”。九年猶召太子,明其七年未崩,故諸儒皆以為九年而崩。其伏生、司馬遷以為,文王受命七年而崩,故《尚書·周傳》雲:“文王受命一年,斷虞芮之訟。二年伐邘。三年伐密須。四年伐犬夷。五年伐耆。六年伐崇。七年而崩。”《史記·周本紀》雲:“西伯陰行善,諸侯皆來決平。虞、芮既讓,諸侯聞之,曰:‘西伯蓋受命之君也。’”此是受命一年之事。又曰:“明年,伐犬夷。明年,伐密須。明年,敗耆國。明年,伐邘。明年,伐崇侯虎。而作豐邑。明年,西伯崩。”此雖伐犬夷與伐耆、伐邘其年與《書傳》不次,要亦七年崩也。鄭不見《古文尚書》,又《周書》遺失之文難可據信,依《書傳》、《史記》為說,故《洛誥》注雲:“文王得赤雀,武王俯取白魚,皆七年。”是鄭以文王受命為七年之事。《中候·我應》雲:“季秋之月甲子,赤雀銜丹書入豐,止於昌戶。再拜稽首受。”《尚書運期授》引《河圖》曰:“倉帝之治八百二十歲立戊午蔀。”注雲:“周文王以戊午蔀二十九年受命。”《易是類謀》曰:“文王比隆興始霸,伐崇,作靈台,受赤雀丹書,稱王製命,示王意。”注雲:“入戊午蔀二十九年時,赤雀銜丹書而命之。”是鄭意以入戊午蔀二十九年季秋之月甲子,赤雀銜丹書而命之也。鄭知然者,《易乾鑿度》雲:“入戊午蔀二十九年,伐崇,作靈台,改正朔,布王號於天下,受籙應《河圖》。”注雲:“受命後五年乃為此改。應猶如也,如前聖王所得《河圖》之書。”由此而論,既雲“入戊午蔀二十九年”,雖連以“伐崇、改正”之事,雲“受籙應《河圖》”,則二十九年之文為受籙而發。受籙者,即謂受丹書王命之籙也。以此知“入戊午蔀二十九年”,即是赤雀所命之年也。先言“伐崇,作靈台,改正朔,布王號於天下”,然後始言“受籙”者,以文王之時,所為大事唯此而已。此由天命而然,故既言受命之年,即言所為之事,下乃繼以“受籙應《河圖》”。此等之事,皆由受籙而為之,故受籙之言與二十九年文不連耳。《是類謀》亦先言伐崇,然後言受赤雀丹書,亦以伐崇、作靈台是文王大事,由受命而然,故在赤雀之上先言之也。且《乾鑿度》雲:“亡殷者,紂黑期火戊,倉精授汝位正昌。”注雲:“火戊,戊午蔀也。午為火。必言火戊者,木精將王,火為之相。戊,士也,又為火子。又火使其子為己塞水,是明倉精絕殷之象也。”是言文王受命在戊午蔀之意。既言入戊午蔀二十九年受籙,複說在戊午之意,明以二十九年為受命年也。受命之月,已是季秋,至明年乃改元,故《書序》雲:“惟十有一年,武王伐殷。”注雲:“十有一年,本文王受命,而數之是年入戊午蔀四十歲矣。”是鄭以受命元年為入戊午蔀三十年,故改至十年而四十也。又以曆校之入,戊午蔀二十九年,歲在戊午,其年殷九月二十五日得甲子,明年乃改元。則元年歲在已未,至十三年在辛未,其年正月六日得甲子。《譜》雲:“以曆校之,文王受命十三年辛未之歲,殷正月六日殺紂。”是得赤雀之命後年改元之驗也。又《中候·雒師謀》雲:“唯王既誅崇侯虎,文王在豐,豐人一朝扶老至者八十萬戶。”是受命六年而伐崇居豐也。即雲:“至磻谿之水,呂尚釣崖,王下趍拜曰:‘望公七年矣。’”所以言七年者,以本丹書命雲“雒授金鈐師名呂”,故得命即望之。今受命六年,而言“望公七年”,通得命之年數之,故七是得命之後明年改元。鄭所參校,於茲明矣。若然,鄭於《金縢》之末注雲:“文王年十五生武王,又九十七而終,終時武王年八十三矣。”若文王受命七年,武王八十三,至十一年觀兵得魚之時,武王八十七矣。至九十三而終,則通數取魚之年乃得為七年。鄭雲:“文王得赤鳥,武王俯取魚,皆七年。”文王以明年數,武王以其年數者,文王改元,須得歲首為之,武王未及改元,唯須正名號耳。《我應》說文王之戒武王曰:“我終之後,恒稱太子。河、洛複告,遵朕稱王。”故《太誓》說武王升冊稱皇太子,得魚即雲俯取,是得告之即須改稱,故不與文王同也。如上所說,受赤雀之命,必是歲在戊午蔀二十九年矣。案《乾鑿度》雲:“曆元名握先紀日甲子歲甲寅。”又曰:“今入天元二百七十五萬九千二百八十歲,昌以西伯受命。”注雲:受《洛書》之命為天子,以曆法其年則入戊午蔀二十四年矣。歲在癸醜,是前校五歲,與上不相當者,其實當雲二百八十五歲,以其篇已有入戊午蔀二十九年受籙之言,足以可明,故略其殘數,整言二百八十,而不言五也。知必加五年當戊午蔀二十九年者,依《三統曆》七十六歲為一蔀,二十蔀為一紀,積一千五百二十歲,凡紀首者皆歲甲寅日甲子,即以甲子之日為初蔀,名甲子蔀一也。滿七十六歲,其後年初日次癸卯,即以癸卯為蔀首二也。從此以後,壬午為蔀三也。辛酉蔀四也。庚子蔀五也。已卯蔀六也。戊午蔀七也。丁酉蔀八也。丙子蔀九也。乙卯蔀十也。甲午蔀十一也。癸酉蔀十二也。壬子蔀十三也。辛卯蔀十四也。庚午蔀十五也。己酉蔀十六也。戊子蔀十七也。丁卯蔀十八也。丙午蔀十九也。乙酉蔀二十也。是一紀之數終而複始,紀紀還然。今《乾鑿度》入天元二百七十五萬九千二百八十歲,以一紀之法一千五百二十歲除之,得一千八百一十五紀,餘有四百八十歲,即是入後紀之年,其初年還歲甲寅日甲子,以甲子、癸卯、壬午、辛酉、庚子、己卯等六蔀除之,餘有二十四年,即是入戊午蔀二十四年,更加五年為二十九年,受赤雀之命。若推太歲,即以六十除積年。其受命之年,太歲在戊午。若欲知日之所在,乘積年為積日,以日行一匝六十除之,得日之所在。又案《三統》之術,魯隱公元年歲在己未,其年前惠公之末年,歲在戊午,計文王受命是戊午之年,下至惠公末年,六複戊午,當三百六十年矣。而《雒師謀》注雲:“數文王受命,至魯公末年,三百六十五歲又餘五年者,本唯雲三百六十耳。學者多聞周天三百六十五度,因誤而加。遍校諸本,則無五字也。或以為文王再受天命,入戊午蔀二十四年受《洛書》,二十九年受丹書。”若如此說,於《易緯》之文上下符合,於《中候》之注年數又同。必知不然者,以讖緯所言文王之事最為詳悉,若赤鳥之外,別有洛命,則應有文言之。今未有聞焉,明其無也。所論《圖》、《書》,莫過《中候》,而《我應》及《雒師謀》皆說文王之事,隻言赤雀、丹書,不言更有所命。詳撿諸緯,其辭亦然。《易通卦驗》曰:“有人侯冋,倉姬演步,有鳥將顧。”其意言文王得赤鳥而演《易》也。《是類謀》曰:“受赤雀丹書。”《春秋·元命苞》曰:“鳳皇銜丹書於文王之都。”皆言丹書鳥雀而已,曾無斥言別有他命。鄭言《洛書》即“丹書”,是也。不然,鄭何處得《洛書》之言乎?說者雖雲再命,既言七年而崩,則亦赤雀命後始改元矣。若二十四年已後受《洛書》,所以不即改元,而待後命,何也?且鄭雲“受《洛書》之命為天子”,若前命已為天子,後命更何所作?既天已使為天子,猶尚不肯改元,便是傲慢神明,違拒天命,聖人有作,決不然也。又鄭於《六藝論》極言瑞命之事,雲:太平嘉瑞,《圖》、《書》之出,必龜龍銜負焉。黃帝、堯、舜、周公是其正也。若禹觀河見長人,皋陶於洛見黑公,湯登堯台見黑鳥,至武王渡河白魚躍,文王赤雀止於戶,秦穆公白雀集於車,是其變也。文王唯言赤雀,何得更有《洛書》?“且《洛書》龜負而出,乃是太平正法,於文王之世,安得有之?此其所以大蔽也”。然則文王所受,實赤鳥銜書,非洛而出,謂之《洛書》者,以其河龍《圖》發,洛龜《書》感,此為正也。故得《圖》者,雖不從河,謂之《河圖》;《書》者,雖非洛出,謂之《洛書》,所以統名焉。故《元命苞》雲:“鳳皇銜《圖》置帝前,黃帝再拜受堯坐。中舟與太尉舜臨觀鳳皇負《圖》授。”是不從河者也。《坤靈圖》雲:“黃龍中流見於洛。”注雲:“謂《洛書》不必皆龜負也。”言《河圖》、《龜書》,見其正耳。所命文王銜丹書者,《我應》、《是類謀》謂之赤雀,《元命苞》謂之鳳皇,《通卦驗》謂之為鳥。鳥者,羽蟲之大名,赤雀、鳳皇之雛,神而大之亦得稱鳳,文雖不同,其實一也。受命六年,乃始伐崇。既伐於崇,乃作邑於豐,則受命之時,未都豐矣。而《我應》雲“赤雀銜丹書入豐,止於昌戶”,《元命苞》雲“鳳皇銜丹書,遊於文王之都”者,鄭作《我應序》雲:“文王如豐,將伐崇,受赤鳥。”是當時行往豐地,未都豐也。所居有屋,故稱昌戶。從後言之,謂之文王之都。《太誓》雲:“至於王屋。”《譜》雲:“周公避居東都。”亦此類也。《文王世子》稱武王謂文王曰:“西方有九國焉,君王其終無諸?”文王生稱王也。其稱王也,必在受命之後。《元命苞》雲:“西伯既得丹書,於是稱王,改正朔,誅崇侯虎。”稱王之文在誅崇之上。《是類謀》雲:“稱王製命示王意。”《乾鑿度》雲:“改正朔,布王號於天下。”二文皆承伐崇、作靈台之下。伐崇在六年,則亦六年始稱王也。但彼文以伐崇之等皆是文王大事,故曆言之,其言不必依先後為次,未可即以為定。《書傳》稱“二年伐邘。三年伐密須。四年伐犬夷”。《書序》雲:“殷始咎周。”注雲:“咎,惡也。紂聞文王斷虞、芮之訟,後又三伐皆勝,而始畏惡之,拘於羑裏。”又曰:“周人乘黎。”注雲:“乘,勝也。紂得散宜生等所獻寶而釋文王。文王釋而伐黎。明年伐崇。”案《殷傳》雲:“西伯得四友獻寶,免於虎口而克耆。”《大傳》曰:“得三子獻寶,紂釋文王,而出伐黎。”其言既同,則黎、耆一物,是文王伐犬夷之後乃被囚,得釋乃伐耆也。《出車》說文王之勞還帥雲:“春日遲遲。”是四年遣役,五年始反乃勞之。當勞訖被囚,其年得釋,即以歲暮伐耆,故稱五年伐耆也。天無二日,土無二王,若五年以前既已稱王改正,則反形已露,紂當與之為敵,非直咎惡而已。若已稱王,顯然背叛,雖紂之愚,非寶能釋也。又《書序》“周人乘黎”之下雲:“祖伊恐,奔告於受,作《西伯戡黎》。”若已稱王,則愚者亦知其叛,不待祖伊之明始識之也。且其篇仍雲“西伯”,明時未為王。是六年稱王為得其實,故《乾鑿度》“布王號”之下注雲:“受命後五年乃為改。”此是鄭意以為六年始王也。但文王自於國內建元久矣,無故更複改元,是有稱王之意,雖則未布行之,亦是稱王之跡,故《周本紀》雲:“詩人道西伯蓋受命之年稱王。”皇甫謐亦雲:“受命元年始稱王矣。”正以改稱元年,故疑其年稱王。斯言非無理矣。但考其行事,必不得元年稱王耳。然則六年稱王,七年則崩,是稱王甚晚。《禮記·大傳》注雲“文王稱王早矣”者,以殷紂尚存,雖於年為晚,而時未可稱,故為早也。時未可稱,而必稱之者,《我應》雲:“我稱非早,一人固下。”注雲:“我稱王非為早,欲以一人心,固臣下。”是早稱之意也。然則伐崇之時未稱王矣。《皇矣》說伐崇之事,而雲“是類是禡”,《王製》雲“天子將出征,類乎上帝,禡於所征之地”,然則類者祭天之名,未稱王而得祭天者,文王於伐崇之後,尋即稱王,於時天期已至,崇又大敵,雖未稱王,已行王事,故類、禡也。文王雖稱王改正統,得行其統內六州而已。《禮記·大傳》曰:“牧之野,武王之大事,改正朔,易服色。”謂克紂之後,又複頒布,使天下遍知之,猶未製禮,未是大定,故《召誥》雲:“惟二月、三月。”注雲:“當為一月、二月。不雲正月者,蓋待治定製禮乃正言正月故也。”然則從是以後始大定矣。文王之得太公,無經典正文言其得之年月。《雒師謀》注雲:“文王既誅崇侯,乃得呂尚於磻谿之崖。”是伐崇之年得呂尚也。《書傳》雲:“散宜生、南宮括、閎天三子相,與學訟於太公。四子遂見西伯於羑裏。”是文王被囚之年得太公也。《史記·齊世家》雲:“西伯政平,及斷虞、芮之訟,伐崇、密須、犬夷,大作豐邑,天下三分其二歸周者,太公之謀計居多。”則是斷虞、芮之前得太公也。皇甫謐以為,未受命時,已得太公。群言不同,莫能齊一。案《左傳》稱呂伋為王舅,則武王之後,大公女也。文王受命六年,武王以八十二矣,不應此時方取正室。且文王為今年得之,明年即崩,以人情準之,未應便為武王取其女也。又《書傳》之美太公,言其翼佐文武,身有殊勳,世祚太公,以表東海,以其有大功故也。若伐崇之後方始得之,則文王於時基宇已就,太公無所宣其力,亦何功業之有乎?若武王承父舊基,太公因人成事,牧野一戰,賢聖多矣,杖鉞之勞,不足稱述,而使經傳之文褒揚若此!六年始得,深可惑矣。《齊世家》雲:“呂尚蓋嚐窮困,年老矣,以魚釣於周。西伯出獵,得之。或曰太公嚐事紂。紂無道,去之。遊說諸侯,無所遇,而卒西歸周西伯。或曰:呂尚隱海濱,周西伯拘羑裏,散宜生等知而招尚曰:‘吾聞西伯善養老,盍往歸焉?言呂尚所以事周雖異,然要之為文、武師。’”司馬遷馳騁古今,良亦勤矣,尚不能知其事周所由,安能知得之年月?今雖考校,未能正之。《尚書帝命驗》曰:“自三皇以下,天命未去饗善,使一姓不再命。”然則文王已受赤雀,武王又得白魚者,一姓不再命,謂子孫既衰之後,天不複重命使興耳,非謂創業之君也。文王雖天意與之,而仍未克紂,複命武王,使之統一,故再受命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