蟲飛薨薨,甘與子同夢。古之夫人配其君子,亦不忘其敬。箋雲:蟲飛薨薨,東方且明之時,我猶樂與子臥而同夢,言親愛之無已。○薨,呼弘反。妃音配,本亦作“配”。樂音嶽,又五教反。會且歸矣,無庶予子憎。會,會於朝也。卿大夫朝會於君朝聽政,夕歸治其家事。無庶予子憎,無見惡於夫人。箋雲:庶,眾也。蟲飛薨薨,所以當起者,卿大夫朝者且罷歸故也。無使眾臣以我故憎惡於子,戒之也。○且,七也反,沈子餘反。朝會,此一朝如字,音張遙反。惡,烏路反,下同。於夫音符,或依字讀者,非。
[疏]“蟲飛”至“子憎”。○正義曰:上言欲君早起,此又述其欲早起之意。夫人告君雲:東方欲明,蟲飛薨薨之時,我甘樂與君臥而同夢。心非原欲早起也,所以必欲令君早起朝者,以卿大夫會聚我君之朝,且欲得早罷歸矣。無使眾臣以我之故,於子之身加憎惡也。子謂君也。君若與我同臥,不早聽朝,則事不速訖,罷朝必晚,眾臣憎君,是由我故,故欲令君早起,無使見惡於夫人。刺今不能然。今定本作“與子憎”,據鄭雲“我”,我是予之訓,則作“與”者非也。○傳“古之”至“其敬”。○正義曰:以恭敬之事施於疏遠,其於至親可以無敬。夫人樂與同夢,相親之甚,猶尚早起早朝,雖親不敢忘敬,故雲“古之夫人配其君子,情雖至親,亦不忘敬”。刺今夫人得與君子相配,則忘敬晚興也。以親而猶敬,故言亦,亦疏遠也。○箋“蟲飛”至“無已”。○正義曰:《大戴禮》“羽蟲三百六十,鳳凰為之長”,則鳥亦稱蟲。此蟲飛薨薨,未必唯小蟲也。以將曉而飛,是東方且欲明之時,即上(又鳥)鳴時也。○傳“會會”至“夫人”。○正義曰:言會言歸,則是會於朝,歸於家,故知謂卿大夫於朝旦之時會於君朝聽政,於夕晚之時歸治其家事。成十二年《左傳》曰:“世之治也,百官承事朝而不夕。”是於夕而不治公事,故歸治家事也。雲“無見惡於夫人”,夫人謂卿大夫。卿大夫欲早罷歸,不得早罷,則憎惡君,是見惡於卿大夫也。○箋雲“庶,眾”。○正義曰:《釋詁》文。
《(又鳥)鳴》三章,章四句。
《還》,刺荒也。哀公好田獵,從禽獸而無厭。國人化之,遂成風俗,習於田獵謂之賢,閑於馳逐謂之好焉。荒,謂政事廢亂。○還音旋,《韓詩》作“嫙”。嫙,好貌。好,呼報反。厭,於豔反,又於占反,本或作“饜”,音同,止也。好,蒿縞反。
[疏]“《還》三章,章四句”至“好焉”。○正義曰:作《還》詩者,刺荒也。所以刺之者,以哀公好田獵,從逐禽獸而無厭。是在上既好,下亦化之,遂成其國之風俗。其有慣習於田獵之事者,則謂之為賢;閑於馳逐之事者,則謂之為好。君上以善田獵為賢、好,則下民皆慕之,政事荒廢,化之使然,故作此詩以刺之。經三章,皆士大夫相答之辭,是遂成風俗,謂之賢、好之事。
子之還兮,遭我乎峱之閒兮。還,便捷之貌。峱,山名。箋雲:子也,我也,皆士大夫也,俱出田獵而相遭也。○峱,乃刀反,《說文》雲:“峱山,在齊。”崔《集注》本作“嶩”。“便捷”,本亦作“便旋”。並驅從兩肩兮,揖我謂我儇兮。從,逐也。獸三歲曰肩。儇,利也。箋雲:並,亻並也。子也,我也,並驅而逐禽獸。子則揖耦我,謂我儇,譽之也。譽之者,以報前言還也。○驅,本又作“駈”,曲具反,注下同。肩如字,《說文》雲“三歲豕,肩相及者”。本亦作“豜”,音同,又音牽。揖,一入反。儇,許全反,《韓詩》作“婘”,音權,好貌。並,步頂反,下文同。譽音餘,下同。
[疏]“子之”至“儇兮”。○正義曰:國人以君好田獵,相化成俗。士大夫在田相逢,歸說其事。此陳其辭也。我本在田,語子曰:子之便捷還然兮。當爾之時,遭值我於峱山之閒兮,於是子即與我並行驅馬逐兩肩獸兮,子又揖耦我,謂我甚儇利兮。聚說田事,以為戲樂,而荒廢政事,故刺之。○傳“還便”至“山名”。○正義曰:此“還”與下茂、好、昌盛皆是相譽之辭,以其善於田獵,故知還是輕便捷速之貌也。獵之所在,非山則澤,下言“之陽”,此言“之閒”,則是山之南山則,故知“峱,山名”。○箋“子也”至“相遭”。○正義曰:以報答相譽,則尊卑平等,非國君也。然馳車逐獸,又非庶人,故知子也、我也,皆士大夫出田相遭也。○傳“從逐”至“儇利”。○正義曰:《大司馬》雲:“大獸公之,小禽私之。”《七月》雲:“言私其豵,獻豜於公。”則肩是大獸,故言“三歲曰肩”。儇利,言其便利馳逐。
子之茂兮,遭我乎峱之道兮。茂,美也。並驅從兩牡兮,揖我謂我好兮。箋雲:譽之言好者,以報前言茂也。○牡,茂後反。
子之昌兮,遭我乎峱之陽兮。昌,盛也。箋雲:昌,佼好貌。○佼,古卯反,本又作“姣”。並驅從兩狼兮,揖我謂我臧兮。狼,獸名。臧,善也。
[疏]傳“狼,獸名。臧,善”。○正義曰:《釋獸》雲:“狼:牡獾,牝狼。其子獥。絕有力,迅。”舍人曰:“狼,牡名獾,牝名狼,其子名徼。絕有力者名迅。”孫炎曰:“迅,疾也。”陸機《疏》雲:其鳴能小能大,善為小兒啼聲以誘人。去數十步,其猛捷者,雖善用兵者不能免也。其膏可煎和,其皮可為裘,故《禮記》“狼臅膏”,又曰“君之右虎裘,厥左狼裘”,是也。“臧,善”,《釋詁》文。
《還》三章,章四句。
《著》,刺時也。時不親迎也。時不親迎,故陳親迎之禮以刺之。○著,直居反,又直據反,又音於,詩內協句,宜音直據反。迎,魚敬反,注同。
[疏]“《著》三章,章三句”至“親迎”。○正義曰:作《著》詩者,刺時也。所以刺之者,以時不親迎,故陳親迎之禮以刺之也。毛以為,首章言士親迎,二章言卿大夫親迎,卒章言人君親迎,俱是受女於堂,出而至庭、至著、各舉其一,以相互見。鄭以為,三章共述人臣親迎之禮,雖所據有異,俱是陳親迎之禮,以刺今之不親迎也。
俟我於著乎,而充耳以素乎而,俟,待也。門屏之閒曰著。素,象瑱。箋雲:我,嫁者自謂也。待我於著,謂從君子而出至於著,君子揖之時也,我視君子則以素為充耳。謂所以懸瑱者,或名為紞,織之,人君五色,臣則三色而已。此言素者,目所先見而雲。尚之以瓊華乎而。瓊華,美石,士之服也。箋雲:尚猶飾也。飾之以瓊華者,謂懸紞之末,所謂瑱也。人君以玉為之。瓊華,石色似瓊也。
[疏]“俟我”至“乎而”。○毛以為,士親迎,夫既受婦於堂,導之而出。妻見其夫衣冠之飾。此陳其辭也。妻言:君子待我於門內之著乎而,我見君子塞耳之瑱以素象為之乎而。又見其身之所佩,飾之以瓊華之石乎而。言士親迎,妻見其服飾。今不親迎,故舉以刺之也。○鄭以為,總言人臣親迎,其妻見其冠飾。君子待我於著之時,我見君子充耳以素絲為之,其末飾之以瓊華之石。言用素絲為紞,以懸瓊華之石為瑱也。○傳“俟待”至“象瑱”。○正義曰:“俟,待”,《釋詁》文。《釋宮》雲:“門屏之閒謂之寧。”李巡曰:“門屏之閒,謂正門內兩塾閒名寧。”孫炎曰:“門內屏外,人君視朝所寧立處也。”著與寧音義同。《楚語》稱白子張驟諫靈王,王病之,曰:“子複語,不穀雖不能用,吾置之於耳。”對曰:“賴君之用也,故言。不然,巴浦之犀犛兕象,其可盡乎?其又以繩為瑱。”韋昭雲:“瑱所以塞耳,言四獸之牙角可以為瑱。”是象可以為瑱。此言充耳,以素可以充耳,而色素者唯象骨耳,故知素是象瑱。毛以此章陳士,蓋士以象為瑱也。○箋“我嫁”至“而雲”。○正義曰:此說親迎之事,而言待我,則是夫之待妻,故知我是嫁者自謂也。《士昏禮》:婿親迎至於女嫁,主人揖入,賓執雁從。至於廟門,揖入。三揖,至於階。三讓,主人升西麵,賓升北麵,奠雁,再拜稽首,降出。婦從降自西階,主人不降送。是受女於堂,導之以出,故此婦從君子而出至著,君子揖之。下箋亦雲“揖我於庭”。不言揖我於堂者,《昏禮》“女立於房中南麵,婿於堂上待之,拜受,即降禮於堂上”,無揖,故不言之。《昏禮》止言“以從”,不言在庭著揖之。箋知揖之者,言待我,明其住待之也。下《昏禮》“婦至夫家,主人揖婦以入,及寢門,揖入”。至夫家引入之時,每門而揖,明女家引出之時,亦每而揖,故知至著,君子揖之之時也。我視君子則以素為充耳,所謂懸瑱,言懸瑱之繩用素,非為瑱耳。桓二年《左傳》雲“衡、紞、紘、綖”,是懸瑱之繩,故雲“或名為紞”。《魯語》敬薑雲:“王後親織玄紞。”織線為之,即今之絛繩,必用雜采線為之,故言“織之,人君五色,臣則三色”。直言人君與臣,不辨尊卑之異,蓋天子諸侯皆五色,卿大夫士皆三色,其色無文,正以人君位尊,備物當具五色,臣則下之,宜降以兩。且此詩刺不親迎,宜陳人臣親迎之事。經有素青黃三色,故為臣則三色。又解三色而獨言素者,以其素色分明,目所先見,故先言之。婿受女於堂,從堂而後至庭、至著,目所先見,當在堂見素。而以素配著為章者,取其韻故耳。或庭先見青,堂先見黃,以為章次。王肅雲:“王後織玄紞。天子之玄紞,一玄而已,何雲具五色乎?”王基理之雲:“紞,今之絛,豈有一色之絛?色不雜,不成為絛。王後織玄紞者,舉夫色尊者言之耳。”義或當然。○傳“瓊華”至“之服”。○正義曰:瓊是玉之美名,華謂色有光華。此石似瓊玉之色,故雲美石。士之服者,蓋謂衣服之飾,謂為佩也。《玉藻》雲:“士佩瓀瑉玉。”此雲石者,以石色似玉,故禮通貴賤皆以玉言之。毛以士賤,直言美石,故下章乃言似玉。王肅雲:“以美石飾象瑱。”案瑱之所用,其物小耳,不應以石飾象。其為一物,王氏之說未必得傳旨也。瓊華、瓊瑩、瓊英,其文相類。傳以此章為士服,二章為卿大夫之服,卒章為人君之服者,以序言“時不親迎”,則於貴賤皆不親迎。此宜曆陳尊卑不親迎之事,故以每章為一人耳。非以瓊華、瓊瑩、瓊英之文,而知其異人也。但陳尊卑不親迎之事,以大夫居位尊於士,其石當美於士服,故言似玉耳。其實三者皆美石也。○箋“尚猶”至“似瓊也”。○正義曰:尚謂尊尚此物所為飾也。上言“充耳以素”,謂紞用素也。此言飾之瓊華,是就紞而加飾,故言“謂懸紞之末,所謂瑱也”。《君子偕老》說夫人之服,而雲“玉之瑱兮”,故知人君以玉為瑱。君乃用玉,臣則不可,而瓊是玉名,嫌臣亦用玉,故辨之雲:“瓊華,美石,色似瓊者也。”非用瓊為瑱也。箋既言人君以玉,即雲“瓊華,美石”,二章箋雲石色似瓊、似瑩,皆以為似,則鄭意三章同說人臣親迎,非人君也。上箋唯言臣則三色,不辨臣之尊卑,蓋三章總言卿大夫士也。以其言於著、於庭、於堂,正是待有先後,不宜分為異人,故為總述人臣親迎之法。孫毓雲:案禮之名充耳,是塞耳,即所謂瑱懸當耳,故謂之塞耳。懸之者,別謂之紞,不得謂之充耳,猶瑱不得名之為紞也。故曰玉之瑱兮。夫設纓以為冠,不得謂冠是纓之飾。結組以懸佩,不可謂佩所以飾組。今獨以瑱為紞之飾,謬於名而失於實,非作者之意。以毛、王為長。斯不然矣。言充耳者,固當謂瑱為充耳,非謂紞也。但經言充耳以素,素絲懸之,非即以素為充耳也。既言充耳以素,未言充耳之體,又言飾之以瓊華,正謂以瓊華作充耳。人臣服之以為飾,非言以瓊華飾紞,何當引冠纓、組佩以為難乎?經言飾之,必有所飾。若雲不得以瓊華飾紞,則瓊華又何所飾哉!即如王肅之言,以美石飾象瑱,象骨賤於美石,謂之飾象,何也?下傳以青為青玉,黃為黃玉,又當以石飾玉乎?以經之文勢,既言“充耳以素”,即雲飾之以瓊華,明以瓊華為充耳,懸之以素絲,故易傳以素絲為紞,瓊華為瑱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