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 四之四
卷四 四之四
《豐》,刺亂也。婚姻之道缺,陽倡而陰不和,男行而女不隨。婚姻之道,謂嫁取之禮。○豐,芳凶反,麵貌豐滿也,《方言》作“妦”。缺,丘悅反。倡,昌亮反。和,胡臥反。
[疏]“《豐》四章,二章章三句,二章章四句”至“不隨”。○正義曰:陽倡陰和,男行女隨,一事耳。以夫婦之道,是陰陽之義,故相配言之。經陳女悔之辭。上二章悔已前不送男,下二章欲其更來迎己,皆是男行女不隨之事也。○箋“婚姻”至“之禮”。○正義曰:男以昏時迎女,女因男而來。嫁,謂女適夫家。娶,謂男往娶女。論其男女之身,謂之嫁娶;指其好合之際,謂之婚姻。嫁娶婚姻,其事是一,故雲“婚姻之道,謂嫁娶之禮”也。若指男女之身,則男以昏時取婦,婦因男而來。婚姻之名,本生於此。若以婦黨婿黨相對為稱,則《釋親》所雲“婿之父為姻,婦之父為婚。婦之黨為婚兄弟,婿之黨為姻兄弟”,是婦黨稱婚,婿黨稱姻也。對文則有異,散則可以通。《我行其野》箋雲:“新特,謂外婚。”謂婦為婚也。隱元年《左傳》說葬之月數雲:“士逾月,外姻至。”非獨謂婿家也。
子之豐兮,俟我乎巷兮,豐,豐滿也。巷,門外也。箋雲:子,謂親迎者。我,我將嫁者。有親迎我者,麵貌豐豐然豐滿,善人也,出門而待我於巷中。○迎,魚敬反,下“親迎”同。悔予不送兮!時有違而不至者。箋雲:悔乎我不送是子而去也。時不送,則為異人之色,後不得耦而思之。○為,於偽反。
[疏]“子之”至“送兮”。○正義曰:鄭國衰亂,婚姻禮廢。有男親迎而女不從,後乃追悔。此陳其辭也。言往日有男子之顏色豐然豐滿,是善人兮,來迎我出門,而待我於巷中兮。予當時別為他人,不肯共去,今日悔恨,我本不送是子兮。所為留者,亦不得為耦,由此故悔也。○傳“豐豐”至“門外”。○正義曰:豐者,麵色豐然,故為豐滿也。《叔於田》傳雲:“巷,裏塗。”此言門外者,以迎婦自門而出,故係門言之,其實巷是門外之道,與裏塗一也。
子之昌兮,俟我乎堂兮,昌,盛壯貌。箋雲:“堂”當為“棖”。棖,門梱上本近邊者。○堂並如字,門堂也。鄭改作“棖”,直庚反。梱本作“閫”,苦本反。近,附如之近。悔予不將兮!將,行也。箋雲:將亦送也。
[疏]“子之”至“將兮”。○毛以為,女悔前事,言有男子之容貌昌然盛壯兮,來就迎我,待我於堂上兮,我別為他人,不肯共去,今日悔我本不共是子行去兮?○鄭以堂為棖,將為送為異,餘同。○傳“昌,盛壯貌”。○正義曰:此傳不解堂之義。王肅雲:“升於堂以俟。”孫毓雲:“禮,門側之堂謂之塾。謂出俟於塾前。詩人此句故言堂耳。毛無易字之理,必知其不與鄭同。”案此篇所陳庶人之事,人君之禮尊,故於門設塾,庶人不必有塾,不得待之於門堂也。《著》雲“俟我於堂”,文與《著》“庭”為類,是待之堂室,非門之堂也。《士昏禮》“主人揖賓,入於廟。主人升堂西麵,賓升堂北麵,奠雁,再拜稽首,降,出。婦從,降自西階”。是則士禮受女於廟堂。庶人雖無廟,亦當受女於寢堂,故以王為毛說。○箋“堂當”至“邊者”。○正義曰:箋以《著》篇言“堂”文在《著》“庭”之下,可得為廟之堂。此篇上言於巷,此言於堂,巷之與堂,相去懸遠,非為文次,故轉堂為棖。棖是門梱上豎木,近門之兩邊者也。《釋宮》雲:“柣謂之閾。棖謂之楔。”孫炎曰:“柣,門限也。”李巡曰:“棖,謂梱上兩傍木。”上言待於門外,此言待之於門,事之次,故易為棖也。
衣錦褧衣,裳錦褧裳。衣錦、褧裳,嫁者之服。箋雲:褧,襌也,蓋以襌縠為之中衣。裳用錦,而上加襌縠焉,為其文之大著也。庶人之妻嫁服也。士妻糸才衣纁袡。○衣錦如字,或一音於記反,下章放此。褧衣,苦迥反,下如字。襌音丹。縠,戶木反。為其,於偽反。大音泰,舊敕賀反。糸才,側基反,本或作“純”,又作“緇”,並同“纁”,許雲反。袡,如鹽反。叔兮伯兮,駕予與行!叔伯,迎己者。箋雲:言此者,以前之悔。今則叔也伯也,來迎己者,從之,誌又易也。○易,以豉反。
[疏]“衣錦”至“與行”。○正義曰:此女失其配耦,悔前不行,自說衣服之備,望夫更來迎己。言己衣則用錦為之,其上複有襌衣矣。裳亦用錦為之,其上複有襌裳矣。言己衣裳備足,可以行嫁,乃呼彼迎者之字雲:叔兮伯兮,若複駕車而來,我則與之行矣。悔前不送,故來則從之。○傳“衣錦”至“之服”。○正義曰:知者,以此詩是婦人追悔,原得從男,陳行嫁之事,雲己有此服,故知是嫁者之服也。而人之服不殊裳,而經衣裳異文者,以其衣裳別名,詩須韻句,故別言之耳。其實婦人之服,衣裳連,俱用錦,皆有褧。下章倒其文,故傳衣錦褧裳互言之。○箋“褧襌”至“纁袡”。○正義曰:《玉藻》雲:“襌為絅。”絅與褧音義同。是褧為襌,衣裳所用,《書傳》無文。而婦人之服尚輕細,且欲露錦文,必不用厚繒矣,故雲“蓋以襌縠為之”。襌衣在外,而錦衣在中,故言“中衣”。裳用錦,而上加襌縠焉。《中庸》引此詩,乃雲“為其文之大著也”,故箋依用之。傳直言嫁者之服,故又申之雲,“庶人之妻嫁服”,若士妻,則“糸才衣纁袡。”《士昏禮》雲:“女次糸才衣纁袡,立於房中南麵。”注雲:“次,首飾也。糸才衣、絲衣。女從者畢袗玄,則此亦玄矣。袡亦緣也。袡之言任也。以纁緣其衣,象陰氣上任也。凡婦人之服不常施袡之衣盛,昏禮為此服耳。”是士妻嫁時服糸才衣纁袡也。○傳“叔伯,迎己者”。○正義曰:欲其駕車而來,故斥迎己者也。迎己者一人而已,叔伯並言之者,此作者設為女悔之辭,非知此女之夫實字叔伯,讬而言之耳。箋言“誌又易”者,以不得配耦,誌又變易於前,故叔伯來則從之也。
裳錦褧裳,衣錦褧衣。兮叔伯兮,駕予與歸。
《豐》四章,二章章三句,二章章四句。
《東門之墠》,刺亂也。男女有不待禮而相奔者也。○墠音善,依字當作“墠”。此序舊無注,而崔《集注》本有。鄭注雲:“時亂,故不得待禮而行。”
[疏]“《東門之墠》二章,章四句”至“奔者也”。○正義曰:經二章皆女奔男之事也。上篇以禮親迎,女尚違而不至,此複得有不待禮而相奔者,私自奸通,則越禮相就;誌留他色,則依禮不行,二者俱是淫風,故各自為刺也。
東門之墠,茹藘在阪。東門,城東門也。墠,除地町町者。茹藘,芧蒐也。男女之際,近則如東門之墠,遠而難則茹藘在阪。箋雲:城東門之外有墠,墠邊有阪,芧蒐生焉。茅蒐之為難淺矣,易越而出。此女欲奔男之辭。○茹音如,後篇同。藘,力於反。茹藘,茅蒐,蒨草也。後篇阪音反,反又符板反。町,吐鼎反,又徒冷反。茅,貌交反。其室則邇,其人甚遠!邇,近也。得禮則近,不得禮則遠。箋雲:其室則近,謂所欲奔男之家。望其來迎己而不來,則為遠。
[疏]“東門”至“甚遠”。○毛以為,東門之壇,除地町町,其踐履則易。茹藘在阪,則為礙阻,其登陟則難。言人之行者,踐東門之壇則易,登茹藘在阪則難越,以興為婚姻者,得禮則易,不得禮則難。婚姻之際,非禮不可。若得禮,其室則近,人得相從易,可為婚姻。若不得禮,則室雖相近,其人甚遠,不可為婚矣。是男女之交,不可無禮。今鄭國之女,有不待禮而奔男者,故舉之以剌當時之淫亂也。○鄭以為,女欲奔男之辭。東門之外有壇,壇之邊有阪,茹藘之草生於阪上。女言東門之外有壇,茹藘在於阪上,其為禁難淺矣,言其易越而出,興己是未嫁之女,父兄之禁難亦淺矣,言其易可以奔男。止,自男不來迎己耳。又言己所欲奔之男,其室去此則近,為不來迎己,雖近難見,其人甚遠,不可得從也。欲使此男迎己,己則從之,是不待禮而相奔,故剌之。○傳“東門”至“在阪”。○正義曰:“出其東門,有女如雲”,是國門之外見女也。“東門之池,可以漚麻”,是國門之外有池也。則知諸言東門,皆為城門,故雲“東門,城東門也”。襄二十八年《左傳》雲:“子產相鄭伯以如楚。舍不為壇。外仆言曰:‘昔先大夫相先君適四國,未嚐不為壇。今子草舍,無乃不可乎?’”上言“舍不為壇”,下言“今子草舍”,明知壇者除地去草矣,故雲“壇,除地町町者”也。遍檢諸本,字皆作“壇”,《左傳》亦作“壇”。其《禮記》、《尚書》言壇、墠者,皆封土者謂之壇,除地者謂之墠。壇、墠字異,而作此“壇”字,讀音曰墠,蓋古字得通用也。今定本作“墠”。“茹藘,茅蒐”,《釋草》文。李巡曰:“茅蒐,一名茜,可以染絳。”陸機《疏》雲:“一名地血,齊人謂之茜,徐州人謂之牛蔓。”然則今之蒨草是也。男女之際者,謂婚姻之禮,是男女交際之事。《禮記·大傳》雲“異姓主名治際會”,亦謂婚禮交際之會也。以壇阪者各自為喻,壇是平地,又除治,阪是高阜,又草生焉,人欲踐之,則有難易,以喻婚姻之道,有禮、無禮之難易,故雲“男女之際,近而易則如東門之壇,遠而難則如茹藘在阪”也。阪雲遠而難,則壇當雲近而易,不言“而易”,可知而省文也,壇阪可以喻難耳。無遠近之象而雲近遠者,以壇係東門言之,則在東門外,阪不言所在,則遠於東門矣。且下句言“則邇”、“甚遠”,故傳顧下經,以遠近解之。下傳雲:“得禮則近,不得禮則遠”,還與此傳文相成為始終之說。○箋“城東”至“之辭”。○正義曰:箋以下章“栗”與“有踐家室”連文,以此章“壇”與“茹藘在阪”連文,則是同在一處,不宜分之為二,故易傳以為壇邊有阪,栗在室內,得作一興,共為女辭。阪是難登之物,茅蒐延蔓之草,生於阪上,行者之所以小難,但為難淺矣,易越而出,以自喻己家禁難亦淺矣,易以奔男。是女欲奔男,令迎己之辭也。若然,阪有茹藘,可為小難,壇乃除地,非為阻難,而亦言之者,物以高下相形,欲見阪之難登,故先言壇之易踐,以形見阪為難耳,不取易為義也。○傳“邇近”至“則遠”。○正義曰:“邇,近”,《釋詁》文。室與人相對,則室謂宅,人居室內,而雲室近人遠。此剌女不待禮,故知以禮為送近。
東門之栗,有踐家室。栗,行上栗也。踐,淺也。箋雲:栗而在淺家室之內,言易竊取。栗,人所啗食而甘耆,故女以自喻也。○行上並如字。行,道也。《左傳》雲:“斬行栗。”啗,徒覽反,本又作“啖”,亦作“噉”,並同。耆,常誌反。豈不爾思?子不我即!即,就也。箋雲:我豈不思望女乎,女不就迎我而俱去耳。
[疏]“東門”至“我即”。○毛以為,東門之外,有栗樹生於路上,無人守護,其欲取之則為易。有物在淺室家之內,雖在淺室,有主守之,其欲取之則難。以興為婚者得禮則易,不得禮則難。婚姻之際,不可無禮,故貞女謂男子雲:我豈不於汝思為室家乎,但子不以禮就我,我無由從子。貞女之行,非禮不動。今鄭國之女,何以不待禮而奔乎?故刺之。○鄭以為,女乎男迎己之辭。言東門之外栗樹,有淺陋家室之內生之。栗在淺家,易可竊取,喻己在父母之家,亦易竊取,正以栗為興者。栗有美味,人所啗食而甘之,言己有美色,亦男所親愛而悅之,故女以自喻。女又謂男曰:我豈可不於汝思望之乎?誠思汝矣。但子不於我來就迎之,故我無由得往耳。女當待禮從男,今欲男就迎即去,故刺之。○傳“栗行”至“踐淺”。○正義曰:傳以栗在東門之外,不處園圃之間,則是表道樹也。故雲“栗,行上栗”。行謂道也。襄九年《左傳》雲:“趙武、魏絳斬行栗。”杜預雲:“行栗,表道樹。”“踐,淺”,《釋言》文。此經、傳無明解,準上章亦宜以難易為喻,故同上為說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