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二之二
卷二 二之二
《凱風》,美孝子也。衛之淫風流行,雖有七子之母,猶不能安其室,故美七子能盡其孝道,以慰其母心,而成其誌爾。不安其室,欲去嫁也。成其誌者,成言孝子自責之意。○凱,開在反。
[疏]“《凱風》四章,章四句”至“誌爾”。○正義曰:作《凱風》詩者,美孝子也。當時衛之淫風流行,雖有七子之母,猶不能安其夫室,而欲去嫁,故美七子能自盡其孝順之道,以安慰其母之心,作此詩而成其孝子自責之誌也。此與孝子之美,以惡母之欲嫁,故雲“雖有七子之母,猶不能安其室”,則無子者不能安室可知也。此敘其自責之由,經皆自責之辭。將欲自責,先說母之勞苦,故首章二章上二句皆言母氏之養己,以下自責耳。俗本作“以成其誌”,“以”字誤也。定本“而成其誌”。○箋“不安”至“之意”。正義曰:以序雲不安其室,不言己嫁,則仍在室,但心不安耳,故知欲去嫁也。此母欲有嫁之誌,孝子自責已無令人,不得安母之心,母遂不嫁,故美孝子能慰其母心也。以美其能慰母心,故知成其誌者,成言孝子自責之意也。
凱風自南,吹彼棘心。興也。南風謂之凱風。樂夏之長養,棘難長養者。箋雲:興者,以凱風喻寬仁之母,棘猶七子也。○棘,居力反,俗作“棘”。樂音洛,或一音嶽。長,丁丈反,下皆同。棘心夭夭,母氏劬勞。夭夭,盛貌。劬勞,病苦也。箋雲:夭夭以喻七子少長,母養之病苦也。○夭,於驕反。劬,其俱反。少,詩照反。
[疏]“凱風”至“劬勞”。○正義曰:言凱樂之風從南長養之方而來,吹彼棘木之心,故棘心夭夭然得盛長,以興寬仁之母,以己慈愛之情,養我七子之身,故七子皆得少長。然棘木之難長者,凱風吹而漸大,猶七子亦難養者,慈母養之以成長,我母氏實亦劬勞病苦也。○傳“南風”至“長養”。○正義曰:“南風謂之凱風”,《釋天》文。李巡曰:“南風長養萬物,萬物喜樂,故曰凱風。凱,樂也。”傳以風性樂養萬物,又從南方而來,故雲“樂夏之長養”也。又言“棘難長養”者,言母性寬仁似凱風,己難長養似棘,故箋雲“凱風喻寬仁之母,棘猶七子也”。
凱風自南,吹彼棘薪。棘薪,其成就者。母氏聖善,我無令人。聖,叡也。箋雲:叡作聖。令,善也。母乃有叡知之善德,我七子無善人能報之者,故母不安我室,欲去嫁也。○叡,悅歲反,下同。知音智,本亦作“智”。
[疏]“凱風”至“令人”。○正義曰:言凱風,樂夏之風從南長養之方而來,吹彼棘木,使得成薪,以興寬仁之母,能以己慈愛之情,養我七子,皆得長成。然風吹難養之棘以成就,猶母長養七子以成人,則我之母氏有叡智之善德,但我七子無善人之行以報之,故母不安而欲嫁也。○傳“棘薪,其成就者”。○正義曰:上章言棘心夭夭,是棘之初生,風長之也。此不言長之狀,而言棘薪,則棘長己成薪矣。《月令》注雲“大者可析謂之薪”,是薪者,木成就。○傳“聖,叡”。○正義曰:聖者通智之名,故言叡也。箋申說所以得為叡之意,故引《洪範》以證之,由“叡作聖”,故得為叡也。《洪範》雲“思曰睿”,注雲“睿通於政事”,又曰“睿作聖”,注雲“君思睿則臣賢智”,是也。然則彼睿謂君也,聖謂臣也,所以得為一者,以彼五行各以事類相感,由君叡而致臣聖,則睿、聖義同。此“母氏聖善”,人之齊聖,皆以明智言之,非必要如周、孔也。
爰有寒泉,在浚之下。浚,衛邑也。“在浚之下”,言有益於浚。箋雲:爰,曰也。曰有寒泉者,在浚之下浸潤之,使浚之民逸樂,以興七子不能如也。○浚音峻。浸,子鴆反。樂音洛。有子七人,母氏勞苦。
[疏]“爰有”至“勞苦”。○正義曰:此孝子自責,無益於母,使母不安也。言曰有寒泉,在浚邑之下,以喻七子在母之前。寒泉有益於浚,浸潤浚民,使得逸樂,以興七子無益於母,不能事母,使母勞苦,乃寒泉之不如。又自責雲:母無子者,容可勞苦,今乃有子七人,而使母氏勞苦,思欲去嫁,是其七子之咎也。母欲嫁者,本為淫風流行,但七子不可斥言母淫,故言母為勞苦而思嫁也。上章言母氏劬勞,謂少長七子,實劬勞也。此言母氏勞苦,謂母今日勞苦而思嫁,與上不同也。○傳“浚,衛邑”。○正義曰:《幹旄》雲“在浚之都”,傳曰:“下邑曰都。”是衛邑也。○箋“爰曰”至“不能如”。○義曰:“爰,曰”,《釋詁》文。知不以寒泉興母之長養己,而雲喻“七子不能如”者,以上棘薪為喻,則子己成長矣。此及下章皆雲“有子七人”,則以寒泉、黃鳥喻七子可知也。
睍睆黃鳥,載好其音。睍睆,好貌。箋雲:睍睆以興顏色說也。“好其音”者,興其辭令順也,以言七子不能如也。○睍,胡顯反。睆,華板反。說音悅,下篇注同。有子七人,莫慰母心。慰,安也。
[疏]“睍睆”至“母心”。○正義曰:言黃鳥有睍睆之容貌,則又和好其音聲,以興孝子當和其顏色,順其辭令也。今有子七人,皆莫能慰母之心,使有去嫁之誌。言母之欲嫁,由顏色不悅,辭令不順故也。自責言黃鳥之不如也。○箋“睍睆”至“令順”。○正義曰:興必以類,睍睆是好貌,故興顏色也;音聲猶言語,故興辭令也。《論語》曰:“色難。”注雲:“和顏悅色,是為難也。”又《內則》雲:“父母有過,下氣怡聲。”是孝子當和顏色、順辭令也。
《凱風》四章,章四句。
《雄雉》,刺衛宣公也。淫亂不恤國事,軍旅數起,大夫久役,男女怨曠,國人患之而作是詩。淫亂者,荒放於妻妾,烝於夷薑之等。國人久處軍役之事,故男多曠,女多怨也。男曠而苦其事,女怨而望其君子。○刺,俗作“刾”,同七賜反。詩內多此音,更不重出。恤,本亦作“”。數,色角反。烝,之升反。
[疏]“《雄雉》四章,章四句”至“是詩”。○正義曰:男既從役於外,女則在家思之,故雲男女怨曠。上二章,男曠之辭。下二章,女怨之辭。○箋“淫亂”至“君子”。○正義曰:淫,謂色欲過度;亂,謂犯悖人倫,故言“荒放於妻妾”以解淫也,“烝於夷薑”以解亂也。《大司馬職》曰:“外內亂,鳥獸行,則滅之。”注引《王霸記》曰:“悖人倫,外內無以異於禽獸。”然則宣公由上烝父妾,悖亂人倫,故謂之亂也。《君子偕老》、《桑中》皆雲“淫亂”者,謂宣公上烝夷薑,下納宣薑,公子頑通於君母,故皆為亂也。《南山》刺襄公鳥獸之行,淫於其妹,不言亂者,言鳥獸之行,則亂可知。文勢不可言亂於其妹,故言淫耳。若非其匹配,與疏遠私通者,直謂之淫,故《澤陂》雲“靈公君臣淫於其國”,《株林》雲“淫於夏姬”,不言亂,是也。言荒放者,放恣情欲,荒廢政事,故《(又鳥)鳴》雲“荒淫怠慢”,《五子之歌》雲“內作色荒,外作禽荒”,是也。言烝者,服虔雲“上淫曰烝”,則烝,進也,自進上而與之淫也。《左傳》曰:“文薑如齊,齊侯通焉。”服虔雲:“傍淫曰通。”言傍者,非其妻妾,傍與之淫,上下通名也。《牆有茨》雲“公子頑通於君母”,《左傳》曰“孔悝之母與其豎渾良夫通”,皆上淫也。齊莊公通於崔杼之妻,蔡景侯為大子般娶於楚,通焉,皆下淫也。以此知通者總名,故服虔又雲“凡淫曰通”,是也。又宣公三年傳曰:“文公報鄭子之妃。”服虔曰:“鄭子,文公叔父子儀也。報,複也,淫親屬之妻曰報。”漢律“淫季父之妻曰報。”則報與亂為類,亦鳥獸之行也。宣公納伋之妻,亦是淫亂。箋於此不言者,是時宣公或未納之也,故《匏有苦葉》譏“雉鳴求其牡”,夫人為夷薑,則此亦為夷薑明矣。由國人久處軍役之事,故男多曠,女多怨也。序直雲“男女怨曠”。知男曠女怨者,以《書》傳雲“外無曠夫,內無怨女”,故謂男為曠,女為怨。曠,空也,謂空無室家,故苦其事。《書》傳“曠夫”謂未有室家者。此男雖有室家,久從軍役,過時不歸,與無不異,猶《何草不黃》雲“何人不矜”也。此相對,故為男曠女怨,散則通言也。故《采綠》刺怨曠,經無男子,則總謂婦人也。《大司徒》雲:“以陰禮教親則民不怨。”怨者,男女俱兼,是其通也。此男女怨曠,不違於禮,故舉以刺宣公。《采綠》婦人不但憂思而己,乃欲從君子於外,非禮,故並刺婦人也。
雄雉於飛,泄泄其羽。興也。雄雉見雌雉飛,而鼓其翼泄泄然。箋雲:興者,喻宣公整其衣服而起,奮訊其形貌,誌在婦人而己,不恤國之政事。○泄,移世反。訊音信,又音峻,字又作“迅”,同。我之懷矣,自詒伊阻!詒,遺。伊,維。阻,難也。箋雲:懷,安也。“伊”當作“繄”,繄猶是也。君之行如是,我安其朝而不去。今從軍旅,久役不得歸,此自遺以是患難。○貽,本亦作“詒”,以之反。遺,維季反,沈羊類反。難,乃旦反,下同。繄,烏兮反。行,下孟反,下“君之行”同。朝,直遙反。
[疏]“雄雉”至“伊阻”。○正義曰:毛言雄雉往飛向雌雉之時,則泄泄然鼓動其羽翼,以興宣公往起就婦人之時,則奮訊其衣服,言誌在婦人而已,不恤國之政事也。又數起軍旅,使大夫久役。大夫傷本見君之行如是,誌在婦人之時,即應去之,我之安其朝而不去矣。今見使從軍,久不得歸,自遺此患難也。既處患難,自悔以怨君。伊訓為維,毛為語助也。鄭唯以伊字為異,義勢同也。○箋“伊當”至“患難”。○正義曰:箋以宣二年《左傳》趙宣子曰“嗚呼!我之懷矣,自詒伊戚”,《小明》雲“自詒伊戚”,為義既同,明伊有義為“繄”者,故此及《蒹葭》、《東山》、《白駒》各以伊為繄。《小明》不易者,以“伊戚”之文與傳正同,為“繄”可知。此雲“自詒伊阻”,《小明》雲“心之憂矣”,宣子所引,並與此不同者,杜預雲“逸詩也”,故文與此異。
雄雉於飛,下上其音。箋雲:“下上其音”,興宣公小大其聲,怡悅婦人。○上,時掌反。展矣君子,實勞我心!展,誠也。箋雲:誠矣君子,訴於君子也。君之行如是,實使我心勞矣。君若不然,則我無軍役之事。
[疏]“雄雉”至“我心”。○正義曰:言雄雉飛之時,下上其音聲,以怡悅雌雉,以興宣公小大其言語,心怡悅婦人。宣公既誌在婦人,不恤政事,大夫憂之,故以君行訴於君子,言君之誠如是,誌在婦人矣。君子聞君行如此,實所以病勞我心也。此大夫身既從役,乃追傷君行者,以君若不然,則無今日之役故也。
瞻彼日月,悠悠我思!瞻,視也。箋雲:視日月之行,迭往迭來。今君子獨久行役而不來,使我心悠悠然思之。女怨之辭。○“女怨”如字,下“女怨”同。道之雲遠,曷雲能來?箋雲:曷,何也。何時能來望之也。
[疏]“瞻彼”至“能來”。○正義曰:大夫久役,其妻思之。言我視彼日月之行,迭往迭來。今君子獨行役而不來,故悠悠然我心思之。道路之遙,亦雲遠矣,我之君子,何時可雲能來,使我望之也。
百爾君子,不知德行。箋雲:爾,女也。女眾君子,我不知人之德行何如者可謂為德行,而君或有所?女怨,故問此焉。○行,下孟反,下注皆同。不忮不求,何用不臧?忮,害。臧,善也。箋雲:我君子之行,不疾害,不求備於一人,其行何用為不善,而君獨遠使之在外,不得來歸?亦女怨之辭。○忮,之跂反,字書雲:“很也。”韋昭音洎。臧,子郎反。
[疏]“百爾”至“不臧”。○正義曰:婦人念夫,心不能已,見大夫或有在朝者,而已君子從征,故問之雲:汝為眾之君子,我不知人何者謂為德行。若言我夫無德而從征也,則我之君子不疾害人,又不求備於一人,其行如是,何用為不善,而君獨使之在外乎?
《雄雉》四章,章四句。
《匏有苦葉》,刺衛宣公也。公與夫人並為淫亂。夫人,謂夷薑。
[疏]“《匏有苦葉》四章,章四句”至“淫亂”。○正義曰:並為淫亂,亦應刺夫人,獨言宣公者,以詩者主為規諫君,故舉君言之,其實亦刺夫人也。故經首章、三章責公不依禮以娶,二章、卒章責夫人犯禮求公,是並刺之。○箋“夫人謂夷薑”。○正義曰:知非宣薑者,以宣薑本適伋子,但為公所要,故有魚網離鴻之刺。此責夫人,雲“雉鳴求其牡”,非宣薑之所為,明是夷薑求宣公,故雲並為淫亂。
匏有苦葉,濟有深涉。興也。匏謂之瓠,瓠葉苦不可食也。濟,渡也。由膝以上為涉。箋雲:瓠葉苦而渡處深,謂八月之時,陰陽交會,始可以為昏禮,納采、問名。○匏音薄交反。瓠,戶故反。上,時掌反,下皆同。處,昌慮反。深則厲,淺則揭。以衣涉水為厲,謂由帶以上也。揭,褰衣也。遭時製宜,如遇水深則厲,淺則揭矣。男女之際,安可以無禮義?將無以自濟也。箋雲:既以深淺記時,因以水深淺喻男女之才性賢與不肖及長幼也。各順其人之宜,為之求妃耦。○厲,力滯反,《韓詩》雲:“至心曰厲。”《說文》作“砅”,雲:“履石渡水也。”音力智反,又音例。“則揭”,苦例反,褰衣渡水也。揭,揭衣,並苦例反,下同。一雲下揭字音起列反,一本作“揭,褰衣”。長,張丈反。“為之”,於偽反。“求妃”音配,本亦作“配”,下同。
[疏]“匏有”至“則揭”。○毛以為,匏有苦葉不可食,濟有深涉不可渡,以興禮有禁法不可越。又雲:“若過深水則厲,淺水則褰衣。”過水隨宜,期之必渡,以興用禮當隨豐儉之異。若時豐則禮隆,時儉則禮殺,遭時製宜,不可無禮。若其無禮,將無以自濟,故雖貧儉,尚不可廢禮。君何為不以正禮娶夫人,而與夷薑淫亂乎?○鄭以為,匏葉先不苦,今有苦葉;濟處先不深,今有深涉。此匏葉苦,渡處深,謂當八月之中時,陰陽交會之月,可為昏禮之始,行納采、問名之禮也。行納采之法如過水,深則厲,淺則揭,各隨深淺之宜,以興男女相配,男賢則娶賢女,男愚則娶愚女,各順長幼之序以求昏,君何不八月行納采之禮,取列國之女,與之相配,而反犯禮而烝於夷薑乎?○傳“匏謂”至“可食”。○正義曰:陸機雲“匏葉少時可為羹,又可淹煮,極美,故詩曰:‘幡幡瓠葉,采之烹之’。今河南及揚州人恒食之。八月中,堅強不可食,故雲苦葉”。瓠,匏一也,故雲“謂之瓠”。言葉苦不可食,似禮禁不可越也。傳以二事為一興,《詩》有此例多矣。涉言深不可渡,似葉之苦不可食。《外傳·魯語》曰:“諸侯伐秦,及涇不濟。叔向見叔孫穆子。穆子曰:‘豹之業及匏有苦葉矣。’叔向曰:‘苦葉不材,於人供濟而已。’”韋昭注雲:“不材,於人言不可食,供濟而已,佩匏可以渡水也。”彼雲取匏供濟,與此傳不同者,賦《詩斷》章也。○傳“由膝以上為涉”,後傳“以衣涉水為厲,謂由帶以上。揭,褰衣”。○正義曰:今定本如此。《釋水》雲:“濟有深涉。深則厲,淺則揭。揭者,褰衣也。以衣涉水為厲。由膝以上為涉,由帶以上為厲。”孫炎曰:“揭衣,褰裳也,衣涉濡褌也。”《爾雅》既引此詩,因揭在下,自人體以上釋之,故先揭,次涉,次厲也。傳依此經先後,故引《爾雅》不次耳。然傳不引《爾雅》由膝以下為揭者,略耳。涉者,渡水之名,非深淺之限,故《易》曰“利涉大川”,謂乘舟也。褰裳涉洧,謂膝下也。深淺者,各有所對,《穀風》雲:“就其淺矣,泳之遊之。”言泳,則深於厲矣。但對“方之舟之”,則為淺耳。此深涉不可渡,則深於厲矣。厲言深者,對揭之淺耳。《爾雅》以深淺無限,故引《詩》以由帶以上、由膝以下釋之,明過此不可厲深淺,異於餘文也。揭者褰衣,止得由膝以下,若以上,則褰衣不得渡,當須以衣涉為厲也。見水不沒人,可以衣渡,故言由帶以上。其實以由膝以上亦為厲,因文有三等,故曰“由膝以上為涉”。傳因《爾雅》成文而言之耳,非解此經之深涉也。鄭注《論語》及服注《左傳》皆雲“由膝以上為厲”者,以揭衣、褰衣止由膝以下,明膝以上至由帶以上總名厲也。鄭以此深涉謂深於先時,則隨先時深淺,至八月水長深於本,故雲深涉。涉亦非深淺之名。既以深淺記時,故又假水深淺,以喻下深字亦不與深涉同也。○箋“瓠葉”至“問名”。○正義曰:二至寒暑極,二分溫涼中,春分則陰往陽來,秋分則陰來陽往,故言“八月之時,陰陽交會”也。以昏禮者令會男女,命其事必順其時,故《昏禮目錄》雲:“必以昏時者,取陽往陰來之義。”然則二月陰陽交會,《禮》雲“令會男女”,則八月亦陰陽交會,可以納采、問名明矣。以此月則匏葉苦,渡處深,為記八月之時也,故下章“雝雝鳴雁,旭日始旦”,陳納采之禮。此記其時,下言其用,義相接也。納采者,昏禮之始;親迎者,昏禮之終,故皆用陰陽交會之月。《昏禮》“納采用雁”。賓既致命,降,出。“擯者出請。賓執雁,請問名”。則納采、問名同日行事矣,故此納采、問名連言之也。其納吉、納徵無常時月,問名以後,請期以前,皆可也。請期在親迎之前,亦無常月,當近親迎乃行,故下箋雲:“歸妻謂請期。冰未散,正月中以前也。二月可以為昏。”《禮》以二月當成昏,則正月中當請期,故雲“迨冰未泮”,則冰之未散,皆可為之。以言及,故雲正月中,非謂唯正月可行此禮。女年十五已得受納采,至二十始親迎,然則女未二十,納采之禮,雖仲春亦得行之,不必要八月也。何者?仲春亦陰陽交會之月,尚得親迎,何為不可納采乎?此雲八月之時,得行納采,非謂納采之禮必用八月也。○傳“遭時”至“自濟”。正義曰:此以貧賤責尊貴之辭,言遭所遇之時,而製其所宜,隨時而用禮,如遇水之必渡也。男女之際,謂昏姻之始,故《禮記·大傳》曰:“異姓主名治際會。”注雲:“名,謂母與婦之名;際會,謂昏禮交接之會”,是也。言遭時製宜,不可無禮,況昏姻人道之始,安可以無禮義乎?禮者,人所以立身,行禮乃可度世難,無禮將無以自濟。言公之無禮,必遇禍患也。○箋“既以”至“妃耦”。正義曰:箋解上為記時,此為喻意。上既以深涉記時,此因以深淺為喻,則上非喻,此非記時也。“男女才性賢與不肖”者,若《大明》雲“天作之合”,箋曰:“賢女妃,聖人得禮之宜。”言“長幼”者,禮:女年十五得許嫁,男年長於女十年。則女十五,男二十五;女二十,男三十,各以長幼相敵,以才性長幼而相求,是各順其人之宜,為之求妃耦。
有瀰濟盈,有鷕雉鳴。瀰,深水也。盈,滿也。深水,人之所難也。鷕,雌雉聲也。衛夫人有淫佚之誌,授人以色,假人以辭,不顧禮義之難,至使宣公有淫昏之行。箋雲:“有瀰濟盈”,謂過於厲,喻犯禮深也。○瀰,彌爾反。鷕,以小反,沈耀皎反,雌雉聲。或一音戶了反,《說文》以水反,《字林》於水反。難,乃旦反,下同。泆音逸。行,下孟反。濟盈不濡<車丸>,雉鳴求其牡。濡,漬也。由輈以上為<車丸>。違禮義,不由其道,猶雉鳴而求其牡矣。飛曰雌雄。走曰牝牡。箋雲:渡深水者必濡其<車丸>,言不濡者,喻夫人犯禮而不自知,雉鳴反求其牡,喻夫人所求非所求。○濡,而朱反。<車丸>,舊龜美反,謂車轊頭也,依傳意直音犯。案:《說文》雲:“軌,車轍也,從車,九聲。”龜美反。“軓,車軾前也,從車,凡聲”,音犯,車轊頭,所謂軓也,相亂,故具論之。牡,茂後反。輈,竹留反,車轅也。
[疏]“有瀰”至“其牡”。○正義曰:言有瀰然深水者,人所畏難,今有人濟此盈滿之水,不避其難,以興有儼然禮義者,人所防閑,今夫人犯防閑之禮,不顧其難。又言夫人犯禮,猶有鷕雉鳴也,有鷕然求其妃耦之聲者。雌雉之鳴,以興有求為淫亂之辭者,是夫人之聲。此以辭色媚悅於公,是不顧禮義之難。又言夫人犯禮既深,而不自知。言濟盈者,必濡其<車幾>。今言不濡<車幾>,是濟者不自知,以興淫亂者必違禮義。今雲不違禮,是夫人不自知。夫人違禮淫亂,不由其道,猶雉鳴求其牡也。今雌雉,鳥也,乃鳴求其走獸之牡,非其道,以興夷薑,母也,乃媚悅為子之公,非所求也。夫人非所當求而求之,是犯禮不自知也。○傳“瀰深”至“之行”。○正義曰:下言雉求其牡,則非雄雉,故知“鷕,雌雉聲也”。又《小弁》雲“雉之朝雊,尚求其雌”,則雄雉之鳴曰雊也。言“衛夫人有淫佚之誌,授人以色,假人以辭”,解“有鷕雉鳴”也。“不顧禮義之難”,解“有瀰濟盈”也。“致使公有淫昏之行”,解所以責夫人之意也。以經上句喻夫人不顧禮義之難,即下句言其事,故傳反而覆之也。言“授人以色,假人以辭”,謂以顏色、言辭怡悅於人,令人啟發其心,使有淫佚之誌。雌雉之鳴以假人以辭,並言授人以色者,以為辭必怡悅顏色,故連言之。○箋“有瀰”至“禮深”。○正義曰:前厲衣可渡,非人所難,以深不可渡而人濟之,故知過於厲以喻犯禮深。○傳“由輈”至“牝牡”。○正義曰:《說文》雲:“<車丸>,車轍也”,“軓,車軾前也。”然則軾前謂之軓也,非軌也。但軌聲九,軓聲凡,於文易為誤,寫者亂之也。《少儀》雲:“祭左右<車丸>範,乃飲。”注雲:“《周禮·大馭》‘祭兩軹,祭<車丸>,乃飲’。<車丸>與軹於車同謂轊頭也。<車丸>與範聲同,謂軾前也。”《輈人》雲:“軏前十尺,而策半之。”鄭司農雲“<車丸>謂軾前也。書或作軌。玄謂<車丸>是<車丸>法也,謂與下三麵之材,輢軾之所樹,持車正”者,《大馭》雲:“祭兩軹,祭軓,乃飲。”注雲:“古書‘軹’為‘<車開>’,‘<車丸>’為‘範’。杜子春雲:‘文當如此。’又雲‘<車開>當作軹。軹謂兩轊。範當為<車丸>。<車丸>,車軾前’。”鄭不易之,是依杜子春<車丸>為正也。然則諸言軾前皆謂<車丸>也。《小戎》傳曰:“陰揜<車丸>也。”箋“揜<車丸>在軾前垂輈上”。文亦作<車丸>,非軌也,軌自車轍耳。《中庸》雲“車同軌”,《匠人》雲“經途九軌”,注雲“<車丸>謂轍廣”,是也。《說文》又雲:“軹,輪小穿也。轊,車軸端也。”《考功記》注鄭司農雲:“軹,轊也。”又雲:“軹,小穿也。”玄謂“軹,轂末也”。然則轂末軸端共在一處,而有軹、轊二名,亦非軌也。《少儀》注雲“<車丸>與軹於車同謂轊頭”者,以《少儀》與《大馭》之文事同而字異,以“範”當《大馭》之“<車丸>”,“<車丸>”當《大馭》之“軹”,故並其文而解其義,不複言其字誤耳。其實《少儀》“<車丸>”字誤,當為“軹”也。此經皆上句責夫人之犯禮,下句言犯禮之事,故傳釋之,言“違禮義,不由其道,猶雌雉鳴求牡”也。“違禮義”者,即“濟盈”也。“不由其道”者,猶“雉鳴求其牡”也。《釋鳥》雲:“鳥之雌雄不可別者,以翼右掩左雄,左掩右雌。”是“飛曰雌雄”也。《釋獸》雲:“麋,牡麔,牝麎。”是“走曰牝牡”也。此其定例耳。若散則通,故《書》曰“牝(又鳥)之晨”,傳曰“獲其雄狐”,是也。《鄭誌》張逸雲:“雌雉求牡,非其耦,故喻宣公與夫人,言夫人與公非其耦,故以飛雌求走牡為喻,傳所以並解之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