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一之五
卷一 一之五
《摽有梅》,男女及時也。召南之國,被文王之化,男女得以及時也。○摽,婢小反,徐符表反。梅,木名也,《韓詩》作“楳”,《說文》“楳亦梅字”。“男女及時也”,本或作“得以及時”者,從下而誤。被,皮寄反。
[疏]“《摽有梅》三章,章四句”至“及時”。○正義曰:作《摽有梅》詩者,言男女及時也。召南之國,被文王之化,故男女皆得以及時。謂紂時俗衰政亂,男女喪其配耦,嫁娶多不以時。今被文王之化,故男女皆得以及時。俗本“男女”下有“得以”二字者,誤也。毛以卒章雲三十之男、二十之女為蕃育法,二章為男年二十八九、女年十八九,首章謂男年二十六七、女年十六七,以梅落喻男女年衰,則未落宜據男年二十五、女年十五矣,則毛以上二章陳年盛正昏之時,卒章蕃育法雖在期盡,亦是及時。《東門之楊》傳雲“不逮秋冬”,則毛意以秋冬皆得成昏。孫卿曰:“霜降逆女,冰泮殺止。”霜降,九月也。冰泮,正月也。孫卿,毛氏之師,明毛亦然,以九月至正月皆可為昏也。又《家語》曰:“霜降而婦功成,而嫁娶者行焉。冰泮農業起,昏禮殺於此。”又雲:“冬合男女,春班爵位。”《邶詩》曰:“士如歸妻,迨冰未泮。”是其事也。其《周禮》言仲春,《夏小正》言二月者,皆為期盡蕃育之法。《禮記》雲“二十曰弱冠”,又曰“冠,成人之道”,成人乃可為人父矣。《喪服》傳曰“十九至十六為長殤”,禮子不殤父,明男二十為初娶之端。又《禮記》曰“女子十五許嫁而笄”,以十五為成人,許嫁不為殤,明女十五為初昏之端矣。王肅述毛曰:“前賢有言,丈夫二十不敢不有室,女子十五不敢不事人。”譙周亦雲:“是故男自二十以及三十,女自十五以至二十,皆得以嫁娶。先是則速,後是則晚矣。凡人嫁娶,或以賢淑,或以方類,豈但年數而已。”此皆取說於毛氏矣。然則男自二十以至二十九,女自十五以至十九,皆為盛年,其昏,自季秋至於孟春,惟其所用,不限其月。若男三十、女二十為期盡蕃育,雖仲春猶可行,即此卒章是也。又男女之昏,為賢淑與方類,但男年二十以後,女年十五以後,隨任所當,嘉好則成,不必要以十五六女配二十一二男也。雖二十女配二十之男,三十之男配十五之女,亦可也。傳言三十之男,二十之女,據其並期盡者,依《周禮》文為正。鄭據《周禮》仲春為昏是其正。此序雲“男女得以及時”,言及者,汲汲之辭,故三章皆為蕃育之法,非仲春也。上二章陳及夏行嫁,卒章言夏晚大衰,不複得嫁,待明年仲春,亦是及時也。以梅實喻時之盛衰,不以喻年。若梅實未落,十分皆在,喻時未有衰,即仲春之月是也。此經所不陳。既以仲春之月為正,去之彌遠則時益衰,近則衰少,衰少則梅落少,衰多則似梅落多,時不可為昏則似梅落盡。首章“其實七兮”,謂在樹者七,梅落仍少,以喻衰猶少,謂孟夏也。以去春近,仍為善時,故下句言“迨其吉兮”,欲及其善時也。二章言“其實三兮”,謂在者唯三,梅落益多,謂仲夏也。過此則不複可嫁,故雲“迨其今兮”。今,急辭,恐其過此,故急也。又卒章“頃筐塈之”,謂梅十分皆落,梅實既盡,喻去春光遠,善亦盡矣,謂季夏也。不可複昏,待至明年仲春,故下句雲“迨其謂之”。箋雲“女年二十而無嫁端,則有勤望之憂,明年仲春,不待以禮會之。時禮雖不備,相奔不禁”。由季夏時盡,故至明年也。季春亦非正時,箋不以首章當之者,以四月五月與春接連,猶可以嫁,三月則可以嫁明矣。六月則為晚。此篇三章,宜一章興一月,故以首章為初夏,二章為向晚,此得以及時,宜舉末以言之,故不以為季春也。所以於五月得為昏,至六月則不可者,以四月五月去春未一時,故可強嫁,故季夏,去春遠矣,故不得為昏。知待至明年春者,《周禮·媒氏》“仲春之月,奔者不禁”,故知明年得行也。鄭以仲春為昏月,故《行露》、《野有蔓草》皆引《周禮》“仲春之月,令會男女之無夫家者”。又《夏小正》“二月,綏多女士”,下雲“有女懷春”,故以仲春為昏月也。此首章箋雲女年二十,則依《周禮》、《書傳》、《穀梁》、《禮記》皆言男三十而娶,女二十而嫁,故不從毛傳。且女子十五,正言許嫁,不言即嫁也。《越語》曰:“女子十七不嫁,丈夫二十不娶,父母有罪。”越王謂欲報吳之故,特下此令。又若女年皆十五而嫁,越王欲速為昏,何由乃下十七之期乎?又諸經傳所以皆雲三十、二十,都不言正嫁娶之年,而皆為期盡也。孫卿《家語》未可據信,故據《周禮》三十之男,二十之女,昏用仲春也。案《異義》“人君年幾而娶?今《大戴禮》說男子三十而娶,女子二十而嫁,天子巳下及庶人同禮;又《左傳》說人君十五生子,禮,三十而娶,庶人禮也。謹案:舜生三十不娶,謂之鰥;《禮·文王世子》曰“文王十五生武王,武王有兄伯邑考”,故知人君早昏,所以重繼嗣。鄭玄不駁,明知天子諸侯十二而冠,冠而生子。大夫以下,明從庶人法也。《行露》之篇,女以多露拒男,此四月、五月而雲猶可嫁者,《鄭誌》答張逸雲:“《行露》以正言也,《標有梅》以蕃育人民。”然則《行露》為不從男,故以禮拒之;此為有故,不及正時許之,所以蕃育人民故也。《綢繆》首章“三星在天”,箋雲:“三月之末,四月之中。”二章“三星在隅”,箋雲:“四月之末,五月之中。”卒章“三星在戶”,箋雲:“五月之末,六月之中。”與此三章之喻大同。彼雲“不得其時”,此雲“及時”者,此文王之化,有故不得以仲春者,許之,所以蕃育人民。彼正時不行,故為違禮。事同意異,故美刺有殊。
摽有梅,其實七兮。興也。摽,落也。盛極則隋落者,梅也。尚在樹者七。箋雲:興者,梅實尚餘七未落,喻始衰也。謂女二十,春盛而不嫁,至夏則衰。○隋,迨果反,又徒火反。求我庶士,迨其吉兮。吉,善也。箋雲:我,我當嫁者。庶,眾。迨,及也。求女之當嫁者之眾士,宜及其善時。善時謂年二十,雖夏未大衰。○迨音待,《韓詩》雲:“顧也。”
[疏]“摽有”至“吉兮”。○毛以為隋落者是有梅,此梅雖落,其實十分之中,尚在樹者七,其三始落,是梅始衰,興女年十六七,亦女年始衰,求女之當嫁者之眾士,宜及其此善時以為昏。比十五為衰,對十八九故為善,此同興男女年,舉女年則男年可知矣。○鄭以梅落興時衰為異,言閜落者是有梅,此梅雖落,其實十分之中尚七未落。已三分落矣,而在者眾,以興漸衰者善時。此時雖衰,其十分之中尚七分未衰,唯三分衰耳,而善者猶多,謂孟夏之月初承春後,仍為善時,求我當嫁者之眾士,宜及孟夏善時以承昏事。○箋“梅實”至“始衰”。○正義曰:箋知不以梅記時者,以序雲“男女得以及時”,而經有三章,宜一章喻一月。若為記時,則梅已有落,不久則盡,“其實七兮”與“頃筐塈之”正同一月,非本曆陳及時之意,故為喻也。○箋“我,我當嫁者”。○正義曰:言此者,以女被文王之化,貞信之教興,必不自呼其夫,令及時之取己。鄭恐有女自我之嫌,故辨之,言我者,詩人我,此女之當嫁者,亦非女自我。
摽有梅,其實三兮。在者三也。箋雲:此夏鄉晚,梅之隋落差多,在者餘三耳。○鄉,本亦作“鄉”,又作“向”,同,許亮反。差,初賣反。求我庶士,迨其今兮。今,急辭也。
摽有梅,頃筐塈之。塈,取也。箋雲:頃筐取之,謂夏已晚,頃筐取之於地。○頃音傾。塈,許器反。求我庶士,迨其謂之。不待備禮也。三十之男,二十之女,禮未備則不待禮會而行之者,所以蕃育民人也。△箋雲:謂勤也。女年二十而無嫁端,則有勤望之憂。不待禮會而行之者,謂明年仲春,不待以禮會之也。時禮雖不備,相奔不禁。○蕃音煩。禁,居鴆反,一音金。
[疏]“摽有”至“謂之”。○毛以為隋落者是有梅,此梅落盡,故以頃筐取之,以興女年二十,顏色甚衰,而用蕃育之禮以取之,求我當嫁者之眾士,宜及其此時而謂之以成昏。謂者,以言謂女而取之,不待備禮。○鄭以隋落者是梅,此梅落盡,故頃筐取之於地,以興漸衰者善時,此善時已盡,故待至明年仲春,以時已過,不可複昏故也。求我當嫁者之眾士,宜及明年仲春,女勤望之時,謂女年二十而不嫁,至明年仲春則有勤望之憂,宜及此時取之。○傳“不待”至“民人”。○正義曰:傳先言不待備禮者,解“謂之”之意。所以得謂之而成昏者,由不待備禮故也。又解不待備禮之意,言三十之男,二十之女,禮雖未備,年期既滿,則不待禮會而行之,所以藩育民人也。謂多得成昏,令其有子,所以蕃息生育人民,使之眾多。○箋“不待”至“不禁”。○正義曰:傳意三十之男,二十之女,其年仲春即不待禮會而行之。故鄭易之,言“不待禮會而行之”,謂明年仲春,如不待禮會之也。又稱不待禮者,禮雖不備,相奔不禁,即《周禮》“仲春之月,令會男女於是時也,相奔者不禁”,是也。
《摽有梅》三章,章四句。
《小星》,惠及下也。夫人無妒忌之行,惠及賤妾,進禦於君,知其命有貴賤,能盡其心矣。以色曰妒,以行曰忌。命謂禮命貴賤。○行,下孟反,注同。盡,津忍反,後放此。
[疏]“《小星》二章,章五句”至“其心矣”。○正義曰:作《小星》詩者,言夫人以恩惠及其下賤妾也。由夫人無妒忌之行,能以恩惠及賤妾,令得進禦於君,故賤妾亦自知其禮命與夫人貴賤不同,能盡其心以事夫人焉。言夫人惠及賤妾,使進禦於君,經二章上二句是也。眾妾自知卑賤,故抱衾而往禦,不當夕,下三句是也。既荷恩惠,故能盡心述夫人惠下之美,於經無所當也。此賤妾對夫人而言,則總指眾妾媵與侄娣皆為賤妾也。《曲禮下》雲“公侯有妾”,謂在九女之外,若內司服、女禦。注以衣服進者,彼暫時之事,不得次序進禦,明不在此賤妾之中。○箋“命謂禮命貴賤”。○正義曰:命謂貴賤者,夫人禮命貴,與君同,故稱曰小君。眾妾則賤,故《喪服》注雲:“貴者視卿,賤者視大夫也。”妾之貴者,夫人侄娣也,即《喪服》所謂“貴臣賤妾”也。《左氏》皆言以夫人之侄娣為繼室,明其貴也。何休雲:“夫人無子,立右媵之子。右媵無子,立左媵之子。”以二媵為貴,與禮不合,故《韓奕》箋獨言娣,舉其貴者,是侄娣貴於媵之義。
嘒彼小星,三五在東。嘒,微貌。小星,眾無名者。三,心。五,噣。四時更見。箋雲:眾無名之星,隨心、噣在天,猶諸妾隨夫人以次序進禦於君也。心在東方,三月時也。噣在東方,正月時也。如是終歲列宿更見。○嘒,呼惠反。噣,張救反,又都豆反,《爾雅》雲:“噣謂之柳。”更音庚,下同。見,賢遍反,下同。宿音秀。肅肅宵征,夙夜在公。寔命不同!肅肅,疾貌。宵,夜。征,行。寔,是也。命不得同於列位也。箋雲:夙,早也。謂諸妾肅肅然夜行,或早或夜,在於君所,以次序進禦者,是其禮命之數不同也。凡妾禦於君,不當夕。○寔,時職反,《韓詩》作“實”,雲“有也”。
[疏]“嘒彼”至“不同”。○正義曰:言嘒然微者,彼小星。此星雖微,亦隨三星之心、五星之噣以次列在天,見於東方,以興禮雖卑者,是彼賤妾雖卑,亦隨夫人以次序進禦於君所,由夫人不妒忌,惠及故也。眾妾自知己賤,不敢同於夫人,故肅肅然夜行,或早或夜,在於君所。夜來早往,或夜往而早來,不敢當夕,是禮命之數不得同於夫人故也。○傳“嘒彼”至“更見”。○正義曰:此言小星,故為微貌。《雲漢》傳曰“嘒,星貌”者,以宣王仰視,不止小星,故直言星貌,兼大星皆在也。嘒之為貌,不甚大明,比於日月為小,故大星小星皆得為小貌。知三為星者,下章雲“維參與昴”,昴不五星,則五非下章之昴也。五既非昴,則三亦非參,列宿之大,房、心、參伐,三既非參,而心亦三星,故知三謂心也。《綢繆》傳曰“三星,參也”者,以其剌昏姻不得其時,舉正時以刺之。冬日之昏,在天在戶,唯參為然,故知非心也。三星在罶皆為心,心實三星,而傳不明說,蓋從此為心,以其心稱三為正,故此稱三以對參也。箋則三皆為心,以其心實三星,而列宿之尊,故《元命苞》曰“心為天王”,《公羊》又雲“心為大辰”,故言三星。此及《綢繆》、《苕之華》皆雲心也。知五是噣者,《元命苞》雲“柳五星”,《釋天》雲“咮謂之柳”,《天文誌》曰“柳謂鳥喙”,則喙者,柳星也。以其為鳥星之口,故謂之喙。心,東方之宿;柳,南方之宿,著明者,故以比夫人也。言四時更見者,見連言在東,恐其俱時在東,故雲四時之中更迭見之。○箋“眾無”至“更見”。○正義曰:經言“在東”,箋雲“在天”者,在東據初見之方,此不取所見之方為義,直取星之在天,似婦人之進於夫,故變言在天。《綢繆》言“三星在天”,傳曰“見於東方”者,彼取記候,須所在之方為義,故變言在東。經取其韻,注說其義,故皆反其經也。又心在東方,三月時;喙在東方,正月時,是不同時見也。二者同在春見,但異月耳。雲四時者,如是終歲列宿更見,因明二十八宿更迭而見,不止於心、喙也。○傳“命不得同於列位”。○正義曰:雖同事於君,夫人貴而妾賤,禮命之數不得同於行列等位。○箋“諸妾”至“當夕”。○正義曰:《書傳》曰:“古者,後夫人將侍君,前息燭,後舉燭,至於房中,釋朝服,襲燕服,然後入禦於君。(又鳥)鳴,大師奏《(又鳥)鳴》於階下,然後夫人鳴佩玉於房中,告去。”由此言之,夫人往來舒而有儀,諸妾則肅肅然夜而疾行,是其異也。言或早或夜在於君所者,謂諸妾夜晚始往,及早來也,亦異於夫人也。或以為早謂夜初,妾有貴賤,往有早晚。知不然者,以其詩言“夙夜”者,皆記昏為夜,晨初為早,未有以初昏為夙者。又序雲“知其命有貴賤”,與此“寔命不同”一也。明此亦不同於夫人,非妾中自不同也。言“凡妾禦於君,不當夕”者,解所以夜晚乃往之意。由妾禦於君,不當夕故也。《內則》雲:“妻不在,妾禦莫敢當夕。”注雲:“避女君之禦日。”與此不同者,彼妻不在,妾不往禦,此自往禦之時,不敢當夕而往。文取於彼,義隨所證,亦斷章之義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