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翹翹”至“其馬”。○正義曰:翹翹然而高者,乃是雜薪。此薪雖皆高,我欲刈其楚。所以然者,以楚在雜薪之中,尤翹翹而高故也。以興貞絜者乃是眾女,此眾女雖皆貞絜,我欲取其尤貞絜者。又言是其尤絜者,之子若往歸嫁,我欲以粟秣養其馬,乘之以致禮餼,示己有意欲求之。下四句同前。○傳“翹翹,薪貌”。○正義曰:翹翹,高貌。傳言“薪貌”者,明薪之貌翹翹然。若直雲高貌,恐施於楚最高者。此翹翹連言錯薪,故為薪貌。《鴟鴞》雲“予室翹翹”,即雲“風雨所漂搖”,故傳曰:“翹翹,危也。”莊二十二年《左傳》引逸詩曰“翹翹車乘”,即雲“招我以弓”,明其遠,故服虔雲:“翹翹,遠貌。”○箋“楚雜”至“絜者”。正義曰:薪,木稱,故《月令》雲“收秩薪柴”,注雲:“大者可析謂之薪。”下章蔞草亦雲薪者,因此通其文。楚亦木名,故《學記》注以楚為荊,《王風》、《鄭風》並雲“不流束楚”,皆是也。言楚在“雜薪之中尤翹翹”,言尤明雜薪亦翹翹也。○箋“之子”至“意焉”。正義曰:《釋訓》雲:“之子,是子也。”李巡曰:“之子者,論五方之言是子也。然則‘之’為語助,人言之子者,猶雲是此子也。《桃夭》傳雲嫁子,彼說嫁事,為嫁者之子,此則貞絜者之子,《東山》之子言其妻,《白華》之子斥幽王,各隨其事而名之。”言“謙不敢斥其適己”,謂雲往嫁,若斥適已,當言來嫁,所以《桃夭》、《鵲巢》、《東山》不為謙者,不自言己,說他女嫁,故不為謙也。言“致禮餼”者,昏禮,下達納采用雁,問名、納吉皆如之。納徵用玄纁、束帛、儷皮,是士禮也。《媒氏》雲“純帛無過五兩”,謂庶人禮也。欲致禮,謂此也。餼,謂牲也。昏禮不見用牲文,鄭以時事言之,或亦宜有也。言“示有意”者,前已執謙,不敢斥言其適己。言養馬,是欲致禮餼,示有意求之,但謙不斥耳。

漢之廣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翹翹錯薪,言刈其蔞。蔞,草中之翹翹然。○蔞,力俱反,馬雲:“蔞,蒿也。”郭雲:“似艾。”音力侯反。

[疏]傳“蔞,草中之翹翹然”。○正義曰:傳以上楚是木,此蔞是草,故言草中之翹翹然。《釋草》雲:“購,蔏蔞。”舍人曰:“購一名蔏蔞。”郭雲:“蔏蔞,蔞蒿也。生下田,初出可啖,江東用羹魚也。”陸機《疏》雲:“其葉似艾,白色,長數寸,高丈餘。好生水邊及澤中,正月根牙生,旁莖正白,生食之,香而脆美。其葉又可蒸為茹。”是也。

之子於歸,言秣其駒。五尺以上曰駒。

[疏]傳“五尺以上曰駒”。正義曰:《廋人》雲:“八尺以上為龍,七尺以上為騋,六尺以上為馬。”故上傳曰“六尺以上曰馬”。此駒以次差之,故知五尺以上也。五尺以上,即六尺以下,故《株林》箋雲“六尺以下曰駒”是也。《輈人》注國馬謂種、戎、齊、道,高八尺。田馬高七尺,駑馬高六尺。即《廋人》三等龍、騋、馬是也。何休注《公羊》雲“七尺以上曰龍”不合《周禮》也。

漢之廣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漢廣》三章,章八句。

《汝墳》,道化行也。文王之化行乎汝墳之國,婦人能閔其君子,猶勉之以正也。言此婦人被文王之化,厚事其君子。○汝墳,符雲反。《常武》傳雲:墳,涯也。能閔,密謹反,傷念也。一本有“婦人”二字。被,皮義反。

[疏]“《汝墳》三章,章四句”至“以正”。○正義曰:作《汝墳》詩者,言道化行也。文王之化行於汝墳之國,婦人能閔念其君子,猶複勸勉之以正義,不可逃亡,為文王道德之化行也。知此“道”非“言道”之“道”者,以諸敘“言道”者皆為“言”,不為“道”耳。上雲“德廣所及”,先德後道,事之次也。言汝墳之國,以汝墳之厓,表國所在,猶江、漢之域,非國名也。閔者,情所憂念。勉者,勸之盡誠。欲見情雖憂念,猶能勸勉,故先閔而後勉也。臣奉君命,不敢憚勞,雖則勤苦,無所逃避,是臣之正道,故曰勉之以正也。閔其君子,首章、二章是也。勉之以正,卒章是也。定本“能閔”上無“婦人”二字。

遵彼汝墳,伐其條枚。遵,循也。汝,水名也。墳,大防也。枝曰條,榦曰枚。箋雲:伐薪於汝水之側,非婦人之事,以言己之君子賢者,而處勤勞之職,亦非其事。○枚,妹回反,榦也。未見君子,惄如調饑。惄,饑意也。調,朝也。箋雲:惄,思也。未見君子之時,如朝饑之思食。○{紂心}本又作“惄”,乃曆反,《韓詩》作“溺”,音同。調,張留反,又作“輖”,音同。

[疏]“遵彼”至“調饑”。○正義曰:言大夫之妻,身自循彼汝水大防之側,伐其條枝枚榦之薪。以為己伐薪汝水之側,非婦人之事,因閔己之君子賢者,而處勤勞之職,亦非其事也。既閔其勞,遂思念其事,言己未見君子之時,我之思君子,惄然如朝饑之思食也。○傳“汝水”至“曰枚”。○正義曰:《釋水》雲:“汝為濆。”傳曰“濟汝”,故知是水名也。“墳,大防”,《釋丘》文。李巡曰:“墳謂厓岸狀如墳墓,名大防也。”故《常武》傳曰:“墳,厓。”《大司徒》注雲:“水厓曰墳。”則此墳謂汝水之側厓岸大防也。若然,《釋水》雲“水自河出為灉,江為沱”,別為小水之名。又雲:“江有沱,河有灉,汝有濆。”李巡曰:“江、河、汝旁有肥美之地名。”郭璞曰:“《詩》雲遵彼汝濆”,則郭意以此汝墳為濆,汝所分之處有美地,因謂之濆。箋、傳不然者,以彼濆從水,此墳從土,且伐薪宜於厓岸大防之上,不宜在濆汝之間故也。枝曰條,榦曰枚,無文也。以枚非木,則條亦非木,明是枝榦相對為名耳。枝者木大,不可伐其榦,取條而已。枚,細者,可以全伐之也。《周禮》有《銜枚氏》,注雲“枚狀如箸”,是其小也。《終南》雲:“有條有梅。”文與梅連,則條亦木名也。故傳曰“條、槄”,與此異也。下章言“條肄”,肄,餘也,斬而複生,是為餘也,如今蘖生者,亦非木名也。襄二十九年《左傳》曰:“晉國不恤宗周之闕,而夏肄是屏。”又曰:“杞,夏餘也。”是肄為複生之餘。○箋“伐薪”至“其事”。○正義曰:知婦人自伐薪者,以序雲“婦人能閔其君子”,則閔其君子者,是汝墳之國婦人也。經言“遵彼汝墳”,故知婦人自伐薪也。大夫之妻,尊為命婦,而伐薪者,由世亂時勞,君子不在。猶非其宜,故雲非婦人之事。婦人之事,深宮固門,紡績織紝之謂也。不賢而勞,是其常,故以賢者處勤為非其事也。○傳“惄,饑意”。箋“惄,思”。○正義曰:《釋詁》雲:“惄,思也。”舍人曰:“惄,誌而不得之思也。”《釋言》雲:“惄,饑也。”李巡曰:“惄,宿不食之饑也。”然則惄之為訓,本為思耳。但饑之思食,意又惄然,故又以為饑。惄是饑之意,非饑之狀,故傳言“饑意”。箋以為思,義相接成也。此連調饑為文,故傳以為饑意。《小弁》雲“惄焉如搗”,無饑事,故箋直訓為“思也”。此以思食比思夫,故箋又雲:“如朝饑之思食。”

遵彼汝墳,伐其條肄。肄,餘也。斬而複生曰肄。○肄,以自反。沈雲:“徐音以世反,非。”複,扶富反。既見君子,不我遐棄。既,已。遐,遠也。箋雲:己見君子,君子反也,於已反得見之,知其不遠棄我而死亡,於思則愈,故下章而勉之。○思,如字,又息嗣反。

[疏]“既見君子,不我遐棄”。○正義曰:不我遐棄,猶雲不遐棄我。古之人語多倒,《詩》之此類眾矣。婦人以君子處勤勞之職,恐避役死亡,今思之,覬君子事訖得反。我既得見君子,即知不遠棄我而死亡,我於思則愈。未見,恐其逃亡;既見,知其不死,故憂思愈也。○箋“已見”至“勉之”。○正義曰:言不遠棄我,我者,婦人自謂也。若君子死亡,已不複得見,為遠棄我。今不死亡,已得見之,為不遠棄我也。然君子或不堪其苦,避役死亡;或自思公義,不避勞役,不由於婦人,然婦人閔夫之辭,據婦人而言耳。鄭知不直遠棄己而去,知為王事死亡者,以閔其勤勞,豈為棄己而憂也。下章雲“父母孔邇”,是勉勸之辭,由此畏其死亡,故下章勉之。定本箋之下雲“己見君子,君子反也,於己反得見之”,俗本多不然。魴魚赬尾,王室如燬。赬,赤也,魚勞則尾赤。燬,火也。箋雲:君子仕於亂世,其顏色瘦病,如魚勞則尾赤。所以然者,畏王室之酷烈。是時紂存。○魴,符方反,魚名。赬,敕貞反,《說文》作“<赤巠>”,又作“赬”,並同。燬音毀,齊人謂火曰燬。郭璞又音貨。字書作“尾”,音毀,《說文》同。一音火尾反。或雲:楚人名曰燥,齊人曰燬,吳人曰尾,此方俗訛語也。瘦,色救反。酷,苦毒反。雖則如燬,父母孔邇。孔,甚。邇,近也。箋雲:辟此勤勞之處,或時得罪,父母甚近,當念之,以免於害,不能為疏遠者計也。○“辟此”,一本作“辭此”。處,昌慮反。為踈,於偽反。踈亦作疏。

[疏]“魴魚”至“孔邇”。○正義曰:婦人言魴魚勞則尾赤,以興君子苦則容悴。君子所以然者,由畏王室之酷烈猛熾如火故也。既言君子之勤苦,即勉之,言今王室之酷烈雖則如火,當勉力從役,無得逃避。若其避之,或時得罪,父母甚近,當自思念,以免於害,無得死亡,罪及父母,所謂勉之以正也。○傳“赬,赤”至“燬火”。○正義曰:《釋器》雲:“再染謂之赬。”郭雲:“赬,淺赤也。”魴魚之尾不赤,故知勞則尾赤。哀十七年《左傳》曰:“如魚赬尾,衡流而彷徉。”鄭氏雲:魚肥則尾赤,以喻蒯瞶淫縱。不同者,此自魴魚尾本不赤,赤故為勞也。鄭以為彼言彷徉為魚肥,不指魚名,猶自有肥而尾赤者。服氏亦為魚勞。“燬,火”,《釋言》文也。李巡曰:“燬一名火。”孫炎曰:“方言有輕重,故謂火為毀也。”○箋“君子”至“紂存”。○正義曰:言君子仕於亂世,不斥大夫士。王肅雲:“當紂之時,大夫行役。”王基雲:“汝墳之大夫久而不歸。”樂詳、馬昭、孔晁、孫毓等皆雲大夫,則箋雲仕於亂世,是為大夫矣。若庶人之妻,《杕杜》言“我心傷悲”,《伯兮》則雲“甘心首疾”,憂思昔在於情性,豈有勸以德義,恐其死亡若是乎!序稱“勉之以正”,則非庶人之妻。言賢者不宜勤勞,則又非為士,《周南》、《召南》,述本大同,而《殷其雷》召南之大夫遠行從政,其妻勸以義。此引父母之甚近,傷王室之酷烈,閔之則恐其死亡,勉之則勸其盡節,比之於《殷其雷》,誌遠而義高,大夫妻於是明矣。雖王者之風,見感文王之化,但時實紂存,文王率諸侯以事殷,故汝墳之國,大夫猶為殷紂所役。若稱王以後,則不複事紂,六州,文王所統,不為紂役也。箋以二《南》文王之事,其衰惡之事,舉紂以明之。上《漢廣》雲“求而不可得”,本有可得之時,言紂時淫風大行。此雲“王室如燬”,言是時紂存。《行露》雲“衰亂之俗微”,言紂末之時,《野有死麕》雲“惡無禮”,言紂時之世。《麟趾》有“衰世之公子”,不言紂時。法有詳略,承此可知也。

《汝墳》三章,章四句。

《麟之趾》,《關雎》之應也。《關雎》之化行,則天下無犯非禮,雖衰世之公子,皆信厚如麟趾之時也。《關雎》之時,以麟為應,後世雖衰,猶存《關雎》之化者,君之宗族猶尚振振然,有似麟應之時,無以過也。○麟之趾,呂辛反,瑞獸也。《草木疏》雲:“麕,身牛,尾馬,足黃色,員蹄,一角,角端有肉,音中鍾呂,行中規矩,王者至仁則出。”服虔注《左傳》雲:“視明禮脩則麒麟至。”麕,音俱倫反。序本或直雲“麟趾”,無“之”字。“止”本亦作“趾”,兩通之。應,應對之應,序、注及下傳“應禮”同。

[疏]“《麟之趾》三章,章三句”至“之時”。○正義曰:此《麟趾》處末者,有《關雎》之應也。由後妃《關雎》之化行,則令天下無犯非禮。天下既不犯禮,故今雖衰世之公子,皆能信厚,如古致麟之時,信厚無以過也。《關雎》之化,謂《螽斯》以前。天下無犯非禮,《桃夭》以後也。雖衰世之公子,皆信厚如《麟趾》之時,此篇三章是也。此篇處末,見相終始,故曆序前篇,以為此次。既因有麟名,見若致然,編之處末,以法成功也。此篇本意,直美公子信厚似古致麟之時,不為有《關雎》而應之。大師編之以象應,敘者述以示法耳。不然,此豈一人作詩,而得相顧以為終始也?又使天下無犯非禮,乃致公子信厚,是公子難化於天下,豈其然乎!明是編之以為示法耳。○箋“關雎”至“以過”。○正義曰:箋欲明時不致麟,信厚似之,故雲《關雎》之時,以麟為應,謂古者太平,行《關雎》之化,至極之時,以麟為瑞。後世雖衰,謂紂時有文王之教,猶存《關雎》之化,能使君之宗族振振然,信厚如麟應之時,無以過也。

信厚如麟時,實不致麟,故張逸問《麟趾》義雲:“《關雎》之化,則天下無犯非禮,雖衰世之公子皆信厚,其信厚如《麟趾》之時。箋雲喻今公子亦信厚,與禮相應,有似於麟。唯於此二者時,《關雎》之化致信厚,未致麟。”答曰:“衰世者,謂當文王與紂之時,而周之盛德,《關雎》化行之時,公子化之,皆信厚與禮合,古太平致麟之時,不能過也。由此言之,不致明矣。”鄭言古太平致麟之時者,案《中候·握河紀》雲:“帝軒題象,麒麟在囿。”又《唐》傳雲:“堯時,麒麟在郊藪。”又《孔叢》雲:“唐、虞之世,麟鳳遊於田。”由此言之,黃帝、堯、舜致麟矣。然感應宜同,所以俱行《關雎》之化,而致否異者,亦時勢之運殊。古太平時,行《關雎》之化至極,能盡人之情,能盡物之性,太平化洽,故以致麟。文王之時,殷紂尚存,道未盡行,四靈之瑞不能悉至。序雲“衰世之公子”,明由衰,故不致也。成、康之時,天下太平,亦應致麟,但無文證,無以言之。孔子之時,所以致麟者,自為製作之應,非化洽所致,不可以難此也。三章皆以麟為喻,先言麟之趾,次定、次角者,麟是走獸,以足而至,故先言趾。因從下而上,次見其額,次見其角也。同姓疏於同祖,而先言姓者,取其與“定”為韻,故先言之。

麟之趾。振振公子,興也。趾,足也。麟信而應禮,以足至者也。振振,信厚也。箋雲:興者,喻今公子亦信厚,與禮相應,有似於麟。○振,音真。相應,音鷹,當也。

於嗟麟兮!於嗟,歎辭。

[疏]“麟之”至“麟兮”。○正義曰:言古者麟之趾,猶今之振振公子也。麟之為獸,屬信而應禮,以喻今公子亦振振然信厚,與禮相應。言公子信厚,似於麟獸也,即歎而美之,故於嗟乎歎今公子信厚如麟兮。言似古致麟之時兮,雖時不致麟,而信與之等。反覆嗟歎,所以深美之也。○傳“麟信”至“信厚”。○正義曰:傳解四靈多矣,獨以麟為興,意以麟於五常屬信,為瑞則應禮,故以喻公子信厚而與禮相應也。此直以麟比公子耳,而必言趾者,以麟是行獸,以足而至,故言麟之趾也。言信而應禮,則與《左氏》說同,以為脩母致子也。哀十四年《左傳》服虔注雲:“視明禮脩而麟至,思睿信立白虎擾,言從義成則神龜在沼,聽聰知正而名山出龍,貌恭體仁則鳳皇來儀。”《騶虞》傳雲“有至信之德則應之”,是與《左傳》說同也。說者又雲,人臣則脩母致子應,以昭二十九年《左傳》雲水官不脩則龍不至故也。人君則當方來應,是以《駁異義》雲“玄之聞也,《洪範》五事一曰言,於五行屬金,孔子時,周道衰,於是作《春秋》以見誌,其言可從,故天應以金獸之瑞”,是其義也。箋“公子信厚,與禮相應,有似於麟”,申述傳文,亦以麟為信獸。《駁異義》以為西方毛蟲,更為別說。○傳“於嗟,歎辭”。○正義曰:此承上信厚,歎信厚也。故《射義》注雲:“‘於嗟乎騶虞’,歎仁人也。”明此歎信厚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