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然則《關雎》、《麟趾》之化,王者之風,故係之周公”至“係之召公”。正義曰:序因《關雎》是風化之始,遂因而申之,廣論《詩》義《詩》理既盡,然後乃說《周南》、《召南》。然者,然上語;則者,則下事,因前起後之勢也。然則《關雎》、《麟趾》之化,是王者之風,文王之所以教民也。王者必聖,周公聖人,故係之周公。不直名為“周”,而連言“南”者,言此文王之化,自北土而行於南方故也。《鵲巢》、《騶虞》之德,是諸侯之風,先王大王、王季所以教化民也。諸侯必賢,召公賢人,故係之召公。不複言“南”,意與《周南》同也。《周南》言化,《召南》言德者,變文耳。上亦雲“《關雎》,後妃之德”,是其通也。諸侯之風,言先王之所以教;王者之風,不言文王之所以教者,二《南》皆文王之化,不嫌非文王也。但文王所行,兼行先王之道,感文王之化為《周南》,感先王之化為《召南》,不言先王之教,無以知其然,故特著之也。此實文王之詩,而係之二公者,《誌》張逸問:“王者之風,王者當在雅,在風何?”答曰:“文王以諸侯而有王者之化,述其本宜為風。”逸以文王稱王,則詩當在雅,故問之。鄭以此詩所述,述文王為諸侯時事,以有王者之化,故稱王者之風,於時實是諸侯,詩人不為作雅。文王三分有二之化,故稱“王者之風”,是其風者,王業基本。此述服事殷時王業基本之事,故雲“述其本宜為風”也。化霑一國謂之為風,道被四方乃名為雅,文王才得六州,未能天下統一,雖則大於諸候,正是諸侯之大者耳。此二《南》之人猶以諸侯待之,為作風詩,不作雅體。體實是風,不得謂之為雅。文王末年,身實稱王,又不可以《國風》之詩係之王身。名無所係,詩不可棄,因二公為王行化,是故係之二公。天子嫁女於諸侯,使諸侯為之主,亦此義也。其《鹿鳴》,文王詩人,本以天子待之作雅,非基本之事,故不為風也。若然,作王者之風,必感聖人之化,已知文王之聖,應知終必為王。不為作雅而作風者,詩者誌也,各言其誌。文王於時未稱王號,或為作雅,或為作風,人誌不同故也。○箋“自從”至“王季”。○正義曰:《釋詁》雲:“從,自也。”反覆相訓,是“自”得為“從”也。文王之國在於岐周東北,近於紂都,西北迫於戎狄,故其風化南行也。《漢廣序》雲“美化行乎江漢之域”,是從岐周被江漢之域也。太王始有王跡,周之追諡,上至太王而已,故知先王斥太王、王季。

《周南》、《召南》,正始之道,王化之基,

[疏]“《周南》”至“之基”。○正義曰:既言係之周、召,又總舉二《南》要義。《周南》、《召南》二十五篇之詩,皆是正其初始之大道,王業風化之基本也。高以下為基,遠以近為始。文王正其家而後及其國,是正其始也。化南土以成王業,是王化之基也。季劄見歌《周南》、《召南》,曰:“始基之矣,猶未也。”服虔雲:“未有《雅》、《頌》之成功。”亦謂二《南》為王化基始,序意出於彼文也。

是以《關雎》樂得淑女以配君子,憂在進賢,不淫其色。哀窈窕,思賢才,而無傷善之心焉,是《關雎》之義也。“哀”蓋字之誤也,當為“衷”。“衷”謂中心恕之,無傷善之心,謂好逑也。○淑,常六反,善也。哀,前儒並如字。《論語》雲“哀而不傷”是也。鄭氏改作“衷”,竹隆反。窈,烏了反。窕,徒了反。毛雲:“窈窕,幽閑也。”王肅雲:“善心曰窈,善容曰窕。”恕音庶,本又作“念”。好,呼報反。逑音求。

[疏]“是以”至“之義也”。○正義曰:上既總言二《南》,又說《關雎》篇義,覆述上後妃之德由,言二《南》皆是正始之道,先美家內之化。是以《關雎》之篇,說後妃心之所樂,樂得此賢善之女,以配己之君子;心之所憂,憂在進舉賢女,不自淫恣其色;又哀傷處窈窕幽閒之女未得升進,思得賢才之人與之共事。君子勞神苦思,而無傷害善道之心,此是《關雎》詩篇之義也。毛意當然。定本“是《關雎》之義”,俗本“是”下有“以”者,誤也。鄭以“哀”為“衷”,言後妃衷心念恕在窈窕幽閒之善女,思使此女有賢才之行,欲令宮內和協而無傷害善人之心。餘與毛同。婦人謂夫為君子,上下之通名。樂得淑女,以配君子,言求美德善女,使為夫嬪禦,與之共事文王,五章皆是也。女有美色,男子悅之,故經傳之文通謂女人為色。淫者過也,過其度量謂之為淫。男過愛女謂淫女色,女過求寵是自淫其色。此言不淫其色者,謂後妃不淫恣已身之色。其者,其後妃也。婦德無厭,誌不可滿,凡有情欲,莫不妒忌。唯後妃之心,憂在進賢,賢人不進,以為己憂。不縱恣己色,以求專寵,此生民之難事,而後妃之性能然,所以歌美之也。毛以為哀窈窕之人與後妃同德者也,後妃以已則能配君子,彼獨幽處未升,故哀念之也。既哀窈窕之未升,又思賢才之良質,欲進舉之也。哀窈窕還是樂得淑女也,思賢才還是憂在進賢也,殷勤而說之也。指斥詩文則憂在進賢,下三章是也。不淫其色,首章上二句是也。此詩之作,主美後妃進賢,所以能進賢者,由不淫其色,故先言不淫其色。序論作者之意,主在進賢,故先雲進賢,所以經序倒也。鄭解哀字為異,其經亦與毛同。○箋“哀蓋”至“好逑”。○正義曰:以後妃之求賢女,直思念之耳,無哀傷之事在其閒也。經雲“鍾鼓樂之”,“琴瑟友之”,哀樂不同,不得有悲哀也,故雲“蓋字之誤”。箋所易字多矣,皆注雲當為某字。此在《詩》初,故雲蓋為疑辭。以下皆仿此。衷與忠,字異而義同,於文中心為忠,如心為恕,故雲恕之,謂念恕此窈窕之女,思使之有賢才,言不忌勝已而害賢也。無傷善之心,謂不用傷害善人。經稱眾妾有逑怨,欲令窈窕之女和諧,不用使之相傷害,故雲“謂好逑也”。《論語》雲“《關雎》樂而不淫,哀而不傷”,即此序之義也。《論語》注雲:“哀世夫婦不得此人,不為滅傷其愛。”此以哀為衷,彼仍以哀為義者,鄭答劉炎雲:“《論語》注人閒行久,義或宜然,故不複定,以遺後說。”是鄭以為疑,故兩解之也。必知毛異於鄭者,以此詩出於毛氏,字與三家異者動以百數。此序是毛置篇端,若毛知其誤,自當改之,何須仍作哀字也?毛無破字之理,故知從哀之義。毛既以哀為義,則以下義勢皆異於鄭。思賢才,謂思賢才之善女也。無傷善之心,言其能使善道全也。庸人好賢則誌有懈倦,中道而廢則善心傷。後妃能寤寐而思之,反側而憂之,不得不已,未嚐懈倦,是其善道必全,無傷缺之心。然則毛意無傷善之心,當謂三章是也。王肅雲:“哀窈窕之不得,思賢才之良質,無傷善之心焉。若苟慕其色,則善心傷也。”

關關雎鳩,在河之洲;興也。關關,和聲也。雎鳩,王雎也,鳥摯而有別。水中可居者曰洲。後妃說樂君子之德,無不和諧,又不淫其色,慎固幽深,若關雎之有別焉,然後可以風化天下。夫婦有別則父子親,父子親則君臣敬,君臣敬則朝廷正,朝廷正則王化成。箋雲:摯之言至也,謂王雎之鳥,雌雄情意至然而有別。○雎,七胥反。鳩,九尢反,鳥之有至別者。洲音州。興,虛應反,沈許甑反。案:興是譬諭之名,意有不盡,故題曰興。他皆放此。摯本亦作鷙,音至。別,彼竭反,下同。說音悅。樂音洛。諧,戶皆反。朝,直遙反。廷,徒佞反。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窈窕,幽閒也。淑,善。逑,匹也。言後妃有關雎之德,是幽閒貞專之善女,宜為君子之好匹。箋雲:怨耦曰仇。言後妃之德和諧,則幽閒處深宮貞專之善女,能為君子和好眾妾之怨者。言皆化後妃之德,不嫉妒,謂三夫人以下。○好,毛如字,鄭呼報反。《兔罝》詩放此。逑音求,毛雲“匹也”,本亦作仇,音同。鄭雲“怨耦曰仇”。閒音閑,下同。耦,五口反。能為,於偽反。嫉音疾,徐音自後皆同。妒,丁路反,以色曰妒。

[疏]“關關”至“好逑”。○正義曰:毛以為關關然聲音和美者,是雎鳩也。此雎鳩之鳥,雖雌雄情至,猶能自別,退在河中之洲,不乘匹而相隨也,以興情至,性行和諧者,是後妃也。後妃雖說樂君子,猶能不淫其色,退在深宮之中,不褻瀆而相慢也。後妃既有是德,又不妒忌,思得淑女以配君子,故窈窕然處幽閒貞專之善女,宜為君子之好匹也。以後妃不妒忌,可共以事夫,故言宜也。○鄭唯下二句為異,言幽閒之善女謂三夫人、九嬪,既化後妃,亦不妒忌,故為君子文王和好眾妾之怨耦者,使皆說樂也。○傳“關關”至“王化成”。○正義曰:《釋詁》雲:“關關,雍雍,音聲和也。”是關關為和聲也。“雎鳩,王雎也”,《釋鳥》文。郭璞曰:“雕類也。今江東呼之為鶚,好在江邊沚中,亦食魚。”陸機《疏》雲:“雎鳩,大小如鴟,深目,目上骨露,幽州人謂之鷲。而揚雄、許慎皆曰白鷢,似鷹,尾上白。”定本雲“鳥摯而有別”,謂鳥中雌雄情意至厚而猶能有別,故以興後妃說樂君子情深,猶能不淫其色。傳為“摯”字,實取至義,故箋雲“摯之言至,王雎之鳥,雄雌情意至然而有別”,所以申成毛傳也。俗本雲“雎鳩,王雎之鳥”者,誤也。“水中可居者曰洲”,《釋水》文也。李巡曰:“四方皆有水,中央獨可居。”《釋水》又曰“小洲曰渚”,“小渚曰沚”,“小沚曰坻”。“江有渚”,傳曰:“渚,小洲也。”《蒹葭》傳、《穀風》箋並雲“小渚曰沚”,皆依《爾雅》為說也。《采蘩》傳曰:“沚,渚。”《鳧鷖》傳曰:“渚,沚。”互言以曉人也。《蒹葭》傳文雲:“坻,小渚也。”不言小沚者,沚、渚大小異名耳,坻亦小於渚,故舉渚以言之。和諧者,心中和悅,誌意諧適,每事皆然,故雲“無不和諧”。又解以“在河之洲”為喻之意,言後妃雖悅樂君子,不淫其色,能謹慎貞固,居在幽閒深宮之內,不妄淫褻君子,若雎鳩之有別,故以興焉。後妃之德能如是,然後可以風化天下,使夫婦有別。夫婦有別,則性純子孝,故能父子親也,孝子為臣必忠,故父子親則君臣敬。君臣既敬,則朝廷自然嚴正。朝廷既正,則天下無犯非禮,故王化得成也。○傳“窈窕”至“好匹”。正義曰:窈窕者,謂淑女所居之宮形狀窈窕然,故箋言幽閒深宮是也。傳知然者,以其淑女已為善稱,則窈窕宜為居處,故雲幽閒,言其幽深而閒靜也。揚雄雲“善心為窈,善容為窕”者,非也。“逑,匹”,《釋詁》文。孫炎雲:“相求之匹。”《詩》本作逑,《爾雅》多作仇,字異音義同也。又曰“後妃有關雎之德,是幽閒貞專之善女,宜為君子之好匹”者,美後妃有思賢之心,故說賢女宜求之狀,總言宜求為君子好匹,則總謂百二十人矣。○箋“不嫉”至“以下”。○正義曰:下箋“三夫人、九嬪以下”,此直雲“三夫人以下”,然則九嬪以下總謂眾妾,三夫人以下唯兼九嬪耳,以其淑女和好眾妾,據尊者,故唯指九嬪以上也。求菜論皆樂後妃之事,故兼言九嬪以下,總百二十人也。若然,此眾妾謂世婦、女禦也。《周禮》注雲:“世婦、女禦不言數者,君子不苟於色,有婦德者充之,無則闕。”所以得有怨者,以其職卑德小,不能無怨,故淑女和好之。見後妃和諧,能化群下,雖有小怨,和好從化,亦所以明後妃之德也。此言百二十人者,《周南》王者之風,以天子之數擬之,非其時即然也。何者?文王為諸侯早矣,豈先無嬪妾一人,皆須後妃求之?且百二十人之數,《周禮》始置,鄭於《檀弓》差之:帝嚳立四妃,帝堯因焉;舜不告而娶,不立正妃;夏增以九女為十二人,殷則增以二十七人為三十九人,至周增以八十一人為百二十人。當殷之時,唯三十九人,況文王為諸侯世子,豈有百二十人也?

參差荇菜,左右流之;荇,接餘也。流,求也。後妃有關雎之德,乃能共荇菜,備庶物,以事宗廟也。箋雲:左右,助也。言後妃將共荇菜之菹,必有助而求之者。言三夫人、九嬪以下,皆樂後妃之樂。○參,初金反。差,初宜反,又初佳反。荇,衡猛反,本亦作莕,沈有並反。左右,王申毛如字;鄭上音佐,下音佑。“接餘”音餘,本或作“菨荼”,非。共音恭,本或作供,下“共荇菜”並同。菹,阻魚反,字又作菹。嬪,鼻申反,內官名。樂音洛,又音嶽。窈窕淑女,寤寐求之。寤,覺。寐,寢也。箋雲:言後妃覺寐則常求此賢女,欲與之共已職也。○寤,五路反。寐,莫利反。覺,音教。

[疏]“參差”至“求之”。○毛以為後妃性既和諧,堪居後職,當共荇菜以事宗廟。後妃言此參差然不齊之荇菜,須嬪妾左右佐助而求之。由此之故,思求淑女。窈窕然幽閒貞專之善女,後妃寤寐之時常求之也。○鄭以為夫人、九嬪既不妒忌世婦、女禦,又無怨爭,上下說樂,同化後妃,故於後妃將共參差之荇菜以事宗廟之時,則嬪、禦之等皆競佐助後妃而求之,言皆樂後妃之事。既言樂助後妃,然後倒本其事,後妃今日所以得佐助者,由此幽閒之善女未得之時,後妃於覺寐之中常求之,欲與之共己職事,故得之也。○傳“荇接”至“宗廟”。○正義曰:《釋草》雲:“莕,接餘,其葉符。”陸機《疏》雲“接餘,白莖,葉紫赤色,正員,徑寸餘,浮在水上,根在水底,與水深淺等,大如釵股,上青下白,鬻其白莖,以苦酒浸之,肥美可案酒”是也。定本“荇,接餘也”,俗本“荇”下有“菜”字,衍也。“流,求”,《釋言》文也。所以論求菜事以美後妃者,以德不和諧,不當神明,則不能事宗廟。今後妃和諧,有關雎之德,乃能共荇菜,備庶物,以事宗廟也。案《天官·醢人》陳四豆之實,無荇菜者,以殷禮。詩詠時事,故有之。言“備庶物”者,以荇菜亦庶物之一,不謂今後妃盡備庶物也。《禮記·祭統》曰:“水草之菹,陸產之醢,小物備矣。三牲之俎,八簋之實,美物備矣。昆蟲之異,草木之實,陰陽之物備矣。凡天之所生,地之所長,苟可薦者,莫不鹹在,示盡物也。”是祭必備庶物也。此經序無言祭事,知事宗廟者,以言“左右流之”,助後妃求荇菜。若非祭菜,後不親采。《采蘩》言夫人奉祭,明此亦祭也。○箋“左右”至“之事”。○正義曰:“左右,助也”,《釋詁》文。此章未得荇菜,故助而求之。既得,故四章論“采之”。采之既得,故卒章言“擇之”。皆是淑女助後妃,故每雲“左右”。此章始求,謂未當祭時,故雲“將共荇菜”。四章“琴瑟友之”,卒章“鍾鼓樂之”,皆謂祭時,故箋雲“共荇菜之時”也。此雲“助而求之”,謂未祭時亦讚助也,故《天官·九嬪職》雲:“凡祭祀,讚後薦,徹豆籩。”《世婦職》雲:“祭之日,蒞陳女官之具,凡內羞之物。”《女禦職》曰:“凡祭祀,讚世婦。”《天官·序官》注雲:“夫人之於後,猶三公之於王,坐而論婦禮,無官職之事。”明祭時皆在,故下章論祭時皆有淑女之文,明讚助可知也。此九嬪以下兼世婦、女禦也。言“皆樂後妃之事”者,明既化其德,又樂其事,見後妃德盛感深也。事者,荇菜之事也。事為勞務,尚能樂之,況於其德乎!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服,思之也。箋雲:服,事也。求賢女而不得,覺寐則思己職事當誰與共之乎!悠哉悠哉,輾轉反側。悠,思也。箋雲:思之哉!思之哉!言已誠思之。臥而不周曰輾。○悠音由。輾,本亦作展,哲善反,呂忱從車、展。鄭雲“不周曰輾”,注本或作“臥而不周”者,剩二字也。

[疏]“求之”至“反側”。○毛以為後妃求此賢女之不得,則覺寐之中服膺念慮而思之。又言後妃誠思此淑女哉!誠思此淑女哉!其思之時,則輾轉而複反側,思念之極深也。○鄭唯以服為事,求賢女而不得,覺寐則思已職事當誰與共之。餘同也。○傳“服,思之也”。○正義曰:王肅雲:“服膺思念之。”箋以《釋詁》文“服,事也”,本求淑女為已職事,故易之也。○箋“臥而不周曰輾”。○正義曰:《書傳》曰“帝猶反側晨興”,則反側亦臥而不正也。反側既為一,則輾轉亦為一,俱為臥而不周矣。箋獨以輾為不周者,辨其難明,不嫌與轉異也。《澤陂》雲“輾轉伏枕”,伏枕,據身伏而不周,則輾轉同為不周,明矣。反側猶反覆,輾轉猶婉轉,俱是回動,大同小異,故《何人斯》箋“反側,輾轉”是也。

參差荇菜,左右采之;箋雲:言後妃既得荇菜,必有助而采之者。窈窕淑女,琴瑟友之。宜以琴瑟友樂之。箋雲:同誌為友。言賢女之助後妃共荇菜,其情意乃與琴瑟之誌同,共荇菜之時,樂必作。

[疏]“參差”至“友之”。○毛以為後妃本已求淑女之意,言既求得參差之荇菜,須左右佐助而采之,故所以求淑女也,故思念此處窈窕然幽閒之善女,若來,則琴瑟友而樂之。思設樂以待之,親之至也。○鄭以為後妃化感群下,既求得之,又樂助采之。言參差之荇菜求之既得,諸嬪禦之等皆樂左右助而采之,既化後妃,莫不和親,故當共荇菜之時,作此琴瑟之樂,樂此窈窕之淑女。其情性之和,上下相親,與琴瑟之音宮商相應無異,若與琴瑟為友然,共之同誌,故雲琴瑟友之。○傳“宜以琴瑟友樂之”。○正義曰:此稱後妃之意。後妃言已思此淑女,若來,已宜以琴瑟友而樂之。言友者,親之如友。下傳曰“德盛者宜有鍾鼓之樂”,與此章互言也。明淑女若來,琴瑟鍾鼓並有,故此傳並雲“友樂之”,亦逆取下章之意也。以樂有二等,相分以著義。琴瑟,樂之細者,先言之,見其和親。鍾鼓,樂之大者,故卒章言之,顯其德盛。毛氏於序不破“哀”字,則此詩所言,思求淑女而未得也,若得,則設琴瑟鍾鼓以樂此淑女。故孫毓述毛雲:“思淑女之未得,以禮樂友樂之。”是思之而未致,樂為淑女設也。知非祭時設樂者,若在祭時,則樂為祭設,何言德盛?設女德不盛,豈祭無樂乎?又琴瑟樂神,何言友樂也?豈得以祭時之樂,友樂淑女乎?以此知毛意思淑女未得,假設之也。○箋“同誌為友”。○正義曰:人之朋友,執誌協同。今淑女來之,雍穆如琴瑟之聲和,二者誌同,似於人友,故曰“同誌為友”。琴瑟與鍾鼓同為祭時,但此章言采之,故以琴瑟為友以韻之;卒章雲芼,故以鍾鼓為樂以韻之,俱祭時所用,而分為二等耳。此箋“樂必作”,兼下鍾鼓也。下箋“琴瑟在堂”,亦取此雲“琴瑟友之”,言淑女以琴瑟為友。下雲“鍾鼓樂之”,共荇菜之事,為鍾鼓樂淑女。二文不同者,因事異而變其文。以琴瑟相和,似人情誌,故以友言之;鍾鼓鏗宏,非情誌可比,故以樂言之,見祭時淑女情誌之和,而因聽祭樂也。

參差荇菜,左右芼之;芼,擇也。箋雲:後妃既得荇菜,必有助而擇之者。○芼,毛報反。

[疏]傳“芼,擇也”。○正義曰:《釋言》雲:“芼,搴也。”孫炎曰:“皆擇菜也。”某氏曰:“搴猶拔也。”郭璞曰:“拔取菜也。”以搴是拔之義。《史記》雲“斬將搴旗”,謂拔取敵人之旗也。芼訓為“拔”,而此雲“芼之”,故知拔菜而擇之也。

窈窕淑女,鍾鼓樂之。德盛者宜有鍾鼓之樂。箋雲:琴瑟在堂,鍾鼓在庭,言共荇菜之時!上下之樂皆作,盛其禮也。○“樂之”音洛,又音嶽。或雲協韻,宜五教反。

[疏]箋“琴瑟”至“其禮”。○正義曰:知“琴瑟在堂,鍾鼓在庭”者,《皋陶謨》雲“琴瑟以詠,祖考來格”,乃雲“下管鞀鼓”,明琴瑟在上,鞀鼓在下。《大射禮》頌鍾在西階之西,笙鍾在東階之東,是鍾鼓在庭也。此詩美後妃能化淑女,共樂其事,既得荇菜以祭宗廟,上下樂作,盛此淑女所共之禮也。樂雖主神,因共荇菜,歸美淑女耳。

《關雎》五章,章四句。故言三章,一章章四句,二章章八句。五章是鄭所分,“故言”以下是毛公本意。後放此。

[疏]自古而有篇章之名,與詩體俱興也,故《那序》曰“得《商頌》十二篇”,《東山序》曰“一章言其完”是也。句則古者謂之為言。《論語》雲:“《詩》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無邪。’”則以“思無邪”一句為一言。《左氏》曰“臣之業在《揚之水》卒章之四言”,謂第四句,不敢告人也,及趙簡子稱子大叔“遺我以九言”,皆以一句為一言也。秦、漢以來,眾儒各為訓詁,乃有句稱。《論語》注雲“此‘我行其野’之句”是也。句必聯字而言,句者局也,聯字分疆,所以局言者也。章者明也,總義包體,所以明情者也。篇者遍也,言出情鋪,事明而遍者也。然字之所用,或全取以製義,“關關雎鳩”之類也。或假辭以為助,者、乎、而、隻、且之類也。句者聯字以為言,則一字不製也。以詩者申誌,一字則言蹇而不會,故《詩》之見句,少不減二,即“祈父”、“肇禋”之類也。三字者,“綏萬邦”、“婁豐年”之類也。四字者,“關關雎鳩”、“窈窕淑女”之類也。五字者,“誰謂雀無角,何以穿我屋”之類也。六字者,“昔者先王受命”、“有如召公之臣”之類也。七字者,“如彼築室於道謀”、“尚之以瓊華乎而”之類也。八字者,“十月蟋蟀入我床下”、“我不敢效我友自逸”是也。其外更不見九字、十字者。摯虞《流外論》雲《詩》有九言者,“泂酌彼行潦挹彼注茲”是也。遍檢諸本,皆雲《泂酌》三章,章五句,則以為二句也。顏延之雲:“《詩》體本無九言者,將由聲度闡緩,不協金石,仲冶之言,未可據也。”句字之數,四言為多,唯以二三七八者,將由言以申情,唯變所適,播之樂器,俱得成文故也。詩之大體,必須依韻,其有乖者,古人之韻不協耳。之、兮、矣、也之類,本取以為辭,雖在句中,不以為義,故處末者,皆字上為韻。之者,“左右流之”、“寤寐求之”之類也。兮者,“其實七兮”、“迨其吉兮”之類也。矣者,“顏之厚矣”、“出自口矣”之類也。也者,“何其處也”、“必有與也”之類也。《著》“俟我於著乎而”,《伐檀》“且漣猗”之篇,此等皆字上為韻,不為義也。然人誌各異,作詩不同,必須聲韻諧和,曲應金石,亦有即將助句之字,以當聲韻之體者,則“彼人是哉,子曰何其”,“不思其反,反是不思,亦已焉哉”,“是究是圖,亶其然乎”,“其虛其徐,既亟隻且”之類是也。章者,積句所為,不限句數也,以其作者陳事,須有多少章總一義,必須意盡而成故也。累句為章,則一句不可,二句得為之,《盧令》及《魚麗》之下三章是也。其三句則《麟趾》、《甘棠》、《騶虞》之類是也。其多者,《載芟》三十一句,《閟宮》之三章三十八句,自外不過也。篇之大小,隨章多少。風、雅之中,少猶兩章以上,即《騶虞》、《渭陽》之類是也。多則十六以下,《正月》、《桑柔》之類是也。唯《周頌》三十一篇,及《那》、《烈祖》、《玄鳥》,皆一章者。以其風、雅敘人事,刺過論功,誌在匡救,一章不盡,重章以申殷勤,故風、雅之篇無一章者。頌者,太平德洽之歌,述成功以告神,直言寫誌,不必殷勤,故一章而已。《魯頌》不一章者,《魯頌》美僖公之事,非告神之歌,此則論功頌德之詩,亦殷勤而重章也。雖雲盛德所同,《魯頌》實不及製,故頌體不一也。高宗一人,而《玄鳥》一章,《長發》、《殷武》重章者,或詩人之意,所作不同;或以武丁之德,上不及成湯,下又逾於魯僖。論其至者,同於太平之歌;述其祖者,同於論功之頌。明成功有大小,其篇詠有優劣。采立章之法,不常厥體,或重章共述一事,《采蘋》之類;或一事疊為數章,《甘棠》之類;或初同而末異,《東山》之類;或首異而末同,《漢廣》之類;或事訖而更申,《既醉》之類;或章重而事別,《鴟鴞》之類。《何草不黃》,隨時而改色;《文王有聲》,因事而變文;“采采芣苡”,一章而再言;《賓之初筵》,三章而一發。或篇有數章,章句眾寡不等;章有數句,句字多少不同,皆由各言其情,故體無恒式也。《東山·序》雲一章、二章、三章、四章,不謂末章為卒章。及《左傳》曰《七月》之卒章,又《揚之水》卒章者,《東山》分別章意,從一而終於四,故不言卒章也。《左傳》言卒章者,卒,終也,言終篇之章。言卒者,對始也。終篇為卒章,則初篇為首章矣,故鄭注《禮記》雲“《緇衣》之首章”是也。若然,言卒者,對首也,則《武》唯一章,而《左傳》曰“作《武》,其卒章曰‘耆定爾功’者,以‘耆定爾功’是章之卒句故也。《大司樂》注雲“《騶虞》,樂章名,在《召南》之卒章”者,正謂其卒篇。謂之章者,乘上《騶虞》為樂章,故言“在《召南》之卒章”也。定本章句在篇後。《六藝論》雲“未有若今傳訓章句”,明為傳訓以來,始辨章句。或毛氏即題,或在其後人,未能審也。

□《毛詩正義》□箋  漢·鄭 玄□疏  唐·孔穎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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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詩正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