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一 泰誓上第一(3 / 3)

焚炙忠良,刳剔孕婦。忠良無罪焚炙之,懷子之婦刳剔視之。言暴虐。○刳,口胡反。剔,他曆反。孕,以證反,徐養證反。

[疏]傳“忠良”至“暴虐”○正義曰:“焚炙”俱燒也,“刳剔”謂割剝也。《說文》雲:“刳,刲也。”今人去肉至骨謂之“剔去”,是則亦《剔》之義也。武王以此數紂之惡,必有忠良被炙,孕婦被刳,不知其姓名為誰也。《殷本紀》雲,紂為長夜之飲。時諸侯或叛,妲己以為罰輕,紂欲重刑,乃為熨鬥,以火燒之然,使人舉輒爛其手,不能勝。紂怒,乃更為銅柱,以膏塗之,亦加於炭火之上,使有罪者緣之,足滑跌墜入中。紂與妲己以為大樂,名曰炮烙之刑。是紂焚炙之事也。後文王獻洛西之地,赤壤之田方千裏,請紂除炮烙之刑,紂許之。皇甫謐作《帝王世紀》亦雲然。謐又雲:“紂剖比幹妻,以視其胎。”即引此為“刳剔孕婦”也。

皇天震怒,命我文考,肅將天威,大勳未集。言天怒紂之惡,命文王敬行天罰,功業未成而崩。肆予小子發,以爾友邦塚君,觀政於商。父業未就之故,故我與諸侯觀紂政之善惡。謂十一年自孟津還時。惟受罔有悛心,乃夷居弗事上帝神祗,遺厥先宗廟弗祀。悛,改也,言紂縱惡無改心,平居無故廢天地百神宗廟之祀。慢之甚。○悛,七全反。

[疏]傳“悛改”至“之甚”○正義曰:《左傳》稱“長惡不悛”,“悛”是退前創改之義,故為改也。觀政於商,計當恐怖,言紂縱惡無改悔之心,平居無故不事神祗,是紂之大惡。“上帝”,舉其尊者,謂諸神悉皆不事,故傳言“百神”以該之。“不事”亦是“不祀”,別言“遺厥先宗廟弗祀”,遺棄祖父,言其慢之甚也。

犧牲粢盛,既於凶盜。凶人盡盜食之,而紂不罪。○粢音谘,黍稷曰粢。盛音成,在器曰盛。乃曰:‘吾有民有命。’罔懲其侮。紂言:“吾所以有兆民,有天命。”故群臣畏罪不爭,無能止其慢心。○懲,直承反。爭,爭鬥之爭。天佑下民,作之君,作之師。言天佑助下民,為立君以政之,為立師以教之。○為,於偽反。惟其克相上帝,寵綏四方。當能助天寵安天下。○相,息亮反。有罪無罪,予曷敢有越厥誌?越,遠也。言己誌欲為民除惡,是與否,不敢遠其誌。○否,方有反。

[疏]“天佑”至“厥誌”○正義曰:已上數紂之罪,此言伐紂之意。上天佑助下民,不欲使之遭害,故命我為之君上,使臨政之;為之師保,使教誨之。為人君為人師者,天意如此,不可違天。我今惟其當能佑助上,天寵安四方之民,使民免於患難。今紂暴虐,無君師之道,故今我往伐之。不知伐罪之事,為有罪也?為無罪也?不問有罪無罪,誌在必伐,我何敢有遠其本誌而不伐之?○傳“言天”至“教之”○正義曰:眾民不能自治,立君以治之。立君治民,乃是天意,言天佑助下民為立君也。治民之謂“君”,教民之謂“師”,君既治之,師又教之,故言“作之君,作之師”,“師”謂君與民為師,非謂別置師也。○傳“當能”至“天下”○正義曰:天愛下民,為立君立師者,當能佑助天意,寵安天下,不奪民之財力,不妄非理刑殺,是助天寵愛民也。○傳“越遠”至“其誌”○正義曰:“越”者,逾越超遠之義,故為遠也。武王伐紂,內實為民除害,外則以臣伐君,故疑其有罪與無罪。“言己誌欲為民除害,無問是之與否,不敢遠其誌”,言己本誌欲伐,何敢遠本誌,舍而不伐也?

“同力度德,同德度義。力鈞則有德者勝,德鈞則秉義者強。揆度優劣,勝負可見。○度,徒洛反,下注同。

[疏]傳“力鈞”至“可見”○正義曰:“德”者得也,自得於心。“義”者宜也,動合自宜。但德在於身,故言“有德”;義施於行,故言秉執。武王誌在養民,動為除害,有君人之明德,執利民之大義,與紂無者為敵,雖未交兵,揆度優劣,勝負可見。示以必勝之道,令士眾勉力而戰也。

受有臣億萬,惟億萬心。人執異心,不和諧。○億,十萬曰億。予有臣三千,惟一心。三千一心,言欲同。商罪貫盈,天命誅之。予弗順天,厥罪惟鈞。紂之為惡,一以貫之,惡貫已滿,天畢其命。今不誅紂,則為逆天,與紂同罪。○貫,古亂反。

[疏]傳“紂之”至“同罪”○正義曰:紂之為惡,如物在繩索之貫,一以貫之,其惡貫已滿矣。物極則反,天下欲畢其命,故上天命我誅之。今我不誅紂,則是逆天之命,無恤民之心,是我與紂同罪矣。猶如《律》“故縱者與同罪”也。

予小子夙夜祗懼,受命文考,類於上帝,宜於塚土,以爾有眾,厎天之罰。祭社曰宜。塚土,社也。言我畏天之威,告文王廟,以事類告天祭社,用汝眾致天罰於紂。○類,師祭名。塚,中勇反。厎,之履反。

[疏]傳“祭社”至“於紂”○正義曰:《釋天》引《詩》雲:“乃立塚土,戎醜攸行。”即雲:“起大事,動大眾,必先有事乎社而後出,謂之宜。”孫炎曰:“宜,求見福祐也。”是“祭社曰宜”。“塚”訓大也,社是土神,故“塚土,社也”。《毛詩傳》雲:“塚土,大社也。”“受命文考”是告廟以行,故為“告文王廟”也。《毛詩》雲:“天子將出,類乎上帝,宜乎社,造乎禰。”此“受命文考”即是“造乎禰”也。《王製》以神尊卑為次,故先言“帝”、“社”,後言“禰”,此以廟是己親,若言家內私義,然後告天,故先言“受命文考”,而後言“類於上帝”。《舜典》“類於上帝”傳雲:“告天及五帝。”此“以事類告天”,亦當如彼也。罰紂是天之意,故“用汝眾致天罰於紂”也。

天矜於民,民之所欲,天必從之。矜,憐也。言天除惡樹善與民同。○從,才容反。爾尚弼予一人,永清四海。穢惡除,則四海長清。時哉弗可失!”言今我伐紂,正是天人合同之時,不可違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