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逃亡的這五個月裏,雖不至於夜夜如驚弓之鳥,卻也時刻防備著忽來的危險。
“外麵有人。”
“是木朝的官兵,還是越天盟的人?”眼見著展淩白抽出壓在床底多日的烏鞘長劍,苑昭禾開始暗自心驚。
“都有可能,你別怕。”
展淩白緊蹙眉頭,拉住苑昭禾的手,把苑昭禾護在了身後,用劍尖挑起厚重的門簾,一腳踢開木門。
外麵火光衝天,哭喊聲響遍夜幕低垂的大漠邊緣。
不算遠處的綠洲那十幾個氈包處,一片的混戰,遠遠望著,有用斧子互相砍著,用鞭子、木棒互相毆打的,還有戰馬咆哮嘶鳴的,映著火光,可以清楚地看到是大木朝的軍旗。
呐喊聲,女人要命的哭聲、孩子的叫喊……駭得要死。那些騎馬的兵士不管著男女老幼,舉著馬刀就砍就殺,牧民的反抗顯得異常的無力,一時間血染透了黑幕。
“淩白……”苑昭禾感覺到這次的情況不同尋常,“他們似乎不是衝著我們倆來的,他們在殺手無寸鐵的老百姓!”
展淩白心中隱隱有一種不好的預感,前幾次碰到的追殺裏,雖也有官兵,卻沒見過官兵如此大肆屠殺無辜百姓,他們隻是圍捕他們而已。
“你不用管我,快去救人吧。”他們住在這裏已有好幾個月了,剛到時頗得人家的照顧。苑昭禾樂觀開朗,和那些純樸的牧民相處的關係很好。有時白日裏,展淩白出去打獵,那邊牧民的妻子們還會請苑昭禾過去,請她一起用些家製的奶茶,聊一些草原沙漠裏的趣事。眼見著他們被屠戮,苑昭禾實在無法忍受。見著對方不過二十幾匹戰馬,以展淩白的實力對付他們應是沒有多少問題的。
“好。”
展淩白縱身躍上石槽前栓著的那匹棗紅色的胭脂馬,向人群火海裏衝去。
一場災難過後的小部落,沒有了往日的安詳和寧靜,取而代之的是滿目的瘡痍和毫無生氣的哀號,三十幾人的小部落僅剩下了七、八個人,氈房更是被那些兵匪放過的大火燒得一個不剩。
遍地裏留下的是鮮血、是落寞、是毀於一旦的家園、更是永遠無法彌補的傷痛。
苑昭禾跪坐在被殘殺的阿爾罕大嫂的麵前,默默地流淚,想著她昨天還衝著自己笑著,往自己懷裏塞著馬奶子糕餅說著:“你家相公愛吃,給你拿點過去!”,不及一夜便無辜慘死,那種傷心是難以言喻的。
展淩白執著沾滿血跡的劍,站在苑昭禾的身後,也覺得異常難過。他是見慣了死人的,也是在長久之中忽視過鮮血及死亡的。若不是認識了苑昭禾,這種普通人的情感,他是一輩子也嚐不到的。
“淩白,他們是為什麼啊?阿爾罕大嫂他們都是普通的牧民,為什麼那些當兵的要屠殺他們呢?”
苑昭禾無法理解,展淩白亦無法理解。
這時,正收拾著後事的一位牧民突然驚喊道:“那邊……他們又來了……”
展淩白身體一震,長劍橫起,挑眉去望,隻見得西北方向塵煙頓起,奔來的又是一隊人馬。
“淩白!”苑昭禾慌忙站起。
那七,八個活著的牧民,竟沒有一個害怕的。拿出了北方大漠男子的豪爽勇氣,各撿起了地上的或昨晚那批騎隊留下的兵器或自製防身用的木棍,紛紛吼道:“和他們拚了!”
待人身馬影走近,展淩白緊張的情緒才微有回落,大聲喊道:“大家不要怕,是自己人!”
透過那漸漸散開的塵霧,苑昭禾也看清了領頭的人,正是一身青衣的路維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