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32、妒花風雨(3 / 3)

那長身玉立的黑影仿佛微微顫動了一下,卻並沒有回頭。

苑昭禾心中更加篤定,是他,這是展淩白的習慣,他從來都不喜歡正麵對著人說話,更不會輕易被任何聲響打攪。

她加快了腳步向那邊飛奔過去,手裏的羊角燈籠也止不住地搖晃起來,她隻覺得自己的臉有些發燙,紅得猶如朝霞一片,心早已柔成了一灘溫暖的水,足以抵禦西京冬夜的風雪與嚴寒。

“展淩白!”

這一聲呼喚明顯比剛才急切許多,就像噴湧而出的一眼清泉,蘊藏著無限的眷戀與深情,包容著萬千種思念與期盼。

苑昭禾走近他身旁,迅速將手中的宮燈放下,遲疑著去拉他的衣袖。

黑衣人依然一動都沒有動。

她試探著將雙手貼近他的脊背,觸摸到男子肌膚的那種特殊感覺讓她再也抑製不住自己的情緒,她緊緊地、用力地從後麵環抱著他的腰身,眼淚瞬間就濕了臉龐貼著的那片衣衫,柔柔地呢喃道:“淩白……淩白,你終於肯來見我了!”

黑衣人沒有說話,隻低低地歎息了一聲。

她聽見他的回應,頓時隻覺得無限歡喜,任由眼淚如斷線的珍珠一般湧出來,低聲訴道:“我知道你一定會來的……我雖然身在東宮,心裏從來都沒有忘記過你,一時一刻都沒有忘記過!我知道你也是喜歡我的,對不對?如果當初你肯答應帶我遠走高飛,我就是死……也不會進這齷齪的皇宮來……我不喜歡這裏,我不喜歡太子,一直以來,我心裏……都隻有你一個,唯一的一個……”

這些話,她壓抑了太久太久,在夢中對他說過無數次。

此時此刻,她隻想抓住這來之不易的一次機會,將自己的心聲都訴說給他,無論他作何反應,她都要將這一切告訴他,好讓他知道她究竟是怎樣的心情。

“你如此希望站在這裏的人是他嗎?”

趙無極低沉的語調壓抑不住話語裏帶出的悲傷,那幾乎是從牙縫裏擠出的字,恍若晴天霹靂,讓苑昭禾頓時鬆了手。

“是……你?太子殿下?”

十幾支火把從殿前同時燃起,幾乎點亮了這個樹木蔥蘢、晴天都顯得有些昏昧不明的地方,苑昭禾懵懵懂懂地看著轉身過來的黑衣人,那是一張與展淩白截然不同的麵孔,高貴中帶著莊嚴,確鑿無疑是太子趙無極。

趙無極緊緊地盯著她,清明的眼中射出一縷幾乎要將她撕碎的犀利之火:“沒想到是我?”此時的他隻覺得萬分羞憤、悲傷、惱怒、妒恨……一層層,一縷縷的情緒燃燒著要衝破他的心房。

苑昭禾緊抿著嘴唇,微微昂著頭,卻隻是沉默。

這顯然是一個早已設好的局。

始作俑者就是她的親姐姐。她早就應該想到,以展淩白內斂的性子,怎麼可能做出留簪之事,是自己大意疏忽了,也是自己太急切,但是她無論如何都不敢相信,從小一起長大的親姐姐竟然會這麼迫不及待地對付自己。苑澤卉若是想要這太子妃的位置,她一定會毫無怨言地讓給她,何需如此大費周折,安排這一場戲。

苑昭禾隻覺得心上被誰捅了一刀,又痛又冷,目光也越發的飄散,甚至不願再去看,她微微合了合眼目,唇角勾出一抹無可奈何的笑容。

“太子妃,難道連一句解釋都不想對本宮說麼?”趙無極強壓著心頭的怒火,冷聲道。

她清冷地收回了目光,說道:“沒有。”

見此情景,趙無極再也無法控製自己的情緒,昔日高貴端莊之態喪失殆盡,他揚起手從她的麵頰上扇了過去,怒道:“無恥賤人!”

苑昭禾沒有躲閃,臉上也毫無懼色,那一記重重的耳光正打在她臉上,她立刻跌倒在地,一縷血跡順著她的唇角蜿蜒而下,在四周火光的映襯之下,顯得異常的詭異與淒涼。

“太子妃不守婦道,私通賊寇,其罪當死,本宮念其曾救駕有功,免於死罪,革除太子妃位,入鸞宮佛堂思過,終身不得出宮!”

苑昭禾伏在地上,她微微抬起頭看著天際映出的一顆星辰,在漫天的火光中,恍如解脫一般,帶著淺淡的笑意說道:“臣妾謝恩。”

次日清晨,滴翠帶著滿心的同情與不忍走進聽雨樓正殿時,苑澤卉正悠閑地飲用著禦膳房裏送來的十全大補湯。

“娘娘,您聽說昨晚迎芳殿前之事了麼?太子妃她……您能否和太子殿下講個情,救一救她吧!”

滴翠匆匆忙忙講完了事情經過,帶著期盼之色看向苑澤卉。

“救她?你可知道她犯的是何等重罪?這種罪名比謝良娣更不可恕,我一個清清白白的婦道人家,既不敢、亦不能去講這種情,隻怕我一開口,太子殿下就會將我一起看成是那種不知廉恥之人。”

“可是……娘娘,您有沒有聽過宮中的傳說,關於鸞宮的詛咒……正宮娘娘是入不得鸞宮的!隻要進去就會不得善終……太子妃是咱們家的二小姐,您是她的親姐姐,打小就在一處長大的……”

滴翠有些戰戰兢兢地哀求著,她知道現在的苑澤卉與以前的不同,有些話不能太直接地說出來。

“鸞宮?詛咒?”苑澤卉無動於衷地放下玉盞,緩聲說,“如果詛咒隻會針對皇室正宮娘娘,入鸞宮之後就是死路一條,她要恨的人也應該是她自己和她的親姨娘!當初若不是因為景妃設下掉包計,東宮主位根本就不是她的。到如今自作自受,她又能怪得了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