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32、妒花風雨(1 / 3)

正文 32、妒花風雨

這個冬天格外寒冷,大雪連續下了一個月,北風刮得一陣緊似一陣,仿佛要將整個西京城吹翻過來。

皇宮內殘紅掉落,原本蒼翠的樹木化作一片玉樹瓊枝,苑昭禾第一次在偏北之地渡過冬天不太適應,不慎感染風寒之症,臥病在東宮沐風閣內。

苑澤卉在得到金牌、正式被冊封之後早已搬離了沐風閣,住在距離趙無極寢宮不遠的聽雨樓內,她的身體一天比一天更加沉重起來,因為謝良娣之事,趙無極特地多分派了八名侍女專司侍候她的飲食起居,隻等十月懷胎期滿,一朝臨盆之日。

滴翠將涼熱適度的安胎藥端了過來,苑澤卉仰頭飲下滿滿一碗藥汁,隨口問身邊的一名小內侍道:“太子殿下這幾日人在哪裏?你知道麼?”

小內侍不敢怠慢,忙上前一步,清脆地回答道:“奴才奉良娣旨意,每天都私下裏向馮公公打聽來著。聽馮公公說,殿下這幾日一直在……彩綺姑娘那裏,並沒有去沐風閣,太子妃近些時日身體也不大好,患了風寒症在宮裏養著。”

苑澤卉眉間頓時掠過一絲幽怨與暗恨。

前些時日,內務朝官進獻了一批歌舞伎人獻給玄帝,玄帝並未留用,將這些美女們一起賞賜給了太子趙無極,那名叫彩綺的舞姬年方十六歲,不但舞技超群,更生得一副嬌媚動人的模樣,一進東宮就被趙無極所寵,如今正熱絡著。

自從進了東宮,苑澤卉心中早已明白,任何一個女子都不可能成為趙無極的唯一,以色事人,遲早會被拋棄,雖然她身懷著皇家的後裔,但是這並不是她一人所獨有的榮寵,也許用不了多久,彩綺也會有這樣的幸運。

更可怕的是,萬一她所懷的隻是一位郡主,而非皇太孫,那麼第一個生下皇太孫的女人必定會將她的位置徹底取代。

東宮內獨一無二的女人,隻有太子妃一個。

苑澤卉怔怔地想了片刻,眼神裏忽然閃過一道意味不明的光,她剛剛做了一個抬手的動作,滴翠立刻上前問:“娘娘想要什麼?奴婢這就去拿。”

“妝台最底下的一層,有一個銀質首飾盒,你幫我取過來。”苑澤卉淡淡地吩咐著。

滴翠立刻走了過去,依言將那隻苑澤卉從豐寧山莊帶來的、陪伴她十幾年的首飾盒取過,那隻盒子係純銀所製,手工雖然精巧,但遠遠不能與宮中之物相比,苑澤卉進宮之後便沒有再打開過它。

苑澤卉看見那個盒子,吩咐說:“盒子裏有一支桃花木簪,你拿過來我看。”

滴翠急忙拉開盒蓋,見那個幾乎空空蕩蕩的盒子裏,隻放著幾樣普通的玉器,都是苑澤卉昔日所用的,另外還有一隻桃木所製、頂端鑲嵌著一些碎鑽和五彩寶石的桃花簪,她隱約覺得這支簪子有些眼熟,卻不是苑澤卉舊物,心中不禁有些納悶。

“這支簪子,奴婢不認得……似乎不是娘娘的。”她小心翼翼地詢問了一句。

苑澤卉不置可否,示意道:“你再仔細看看。”

滴翠凝神看了一瞬,這才發現簪尾還刻著一行小字,細看竟是“展淩白存”,不由說道:“簪子上刻有一個人的名字。‘展淩白’,娘娘認識此人麼?”

苑澤卉深吸了一口氣,她低頭看了一眼隆起的腰腹,想到自己數十年來所受的委屈與辛苦,心中頓時作了一個決定。

“擺駕沐風閣,我去探望太子妃。”

夕陽垂落,雪後初晴,餘輝晚景。

苑澤卉坐著軟轎,攜帶著浩浩蕩蕩的一群侍女來到沐風閣,不但帶來了親切的問候,更帶來了久違的溫情。

苑昭禾頭痛欲裂,她沒想到這位姐姐竟然會冒著嚴寒、踏著未化的積雪、拖著行動不便的身子前來探望她。

苑澤卉絲毫不介意她是病人,不但親自坐到了床榻邊上,更親熱地拉著她的手,垂了幾滴淚,訴了一番在豐寧山莊過冬的舊日情景,還頗有閑情逸致地給她講了幾個笑話,談了談宮中今日發生的趣聞。

“……妹妹可知道,滴翠因為初來,不知道宮中的床榻和地下都是過著火的,屋子裏雖不見炭火卻並不冷,還詫異著問我,‘為何西京反而比江南暖和,難道宮中的屋子都比民間好些,沾染了龍氣,能夠自己變得冬暖夏涼的麼?’……妹妹說,好笑不好笑?”

苑昭禾抬頭看了一眼講笑話的苑澤卉,隻好陪著她微笑,勉強打起精神說:“姐姐這樣講,滴翠該不好意思了。我畢竟是病人,沐風閣內外都是藥氣,姐姐來了這半日陪我說話,早些回宮歇著,仔細沾染了這裏的症候。”

苑澤卉見她如此說,順勢站起身來,點頭說道:“你說得是,我也該回去了。怕太子殿下回宮來去聽雨樓,萬一找不見我,又要責怪我不顧腹中皇兒到處亂走動。”

苑澤卉如一陣風般來過又去過之後,苑昭禾不禁暗自思忖了好一陣。

因為謝良娣之事,她隱隱感覺到這位姐姐對自己有所不滿,但是看今日情形,她似乎還想維持這份姐妹情誼。

宮中人人都有自己的立場,也許苑澤卉如今身為人母,對腹中胎兒的感情太過深刻,所以才會對謝良娣那般痛恨,定要將她置於死地才心安。如果從她的立場來看,這樣做似乎也不算錯。

苑昭禾想到這裏,心中更添悲涼之意。

她側轉身時,手不經意碰到了放在床頭的一個如意抱枕,那枕頭又輕又軟,被她肘彎一碰立刻滾落在地,她彎腰伸手去撿,卻被一陣耀眼的碎光晃了眼目,她定神看了一看,卻見一支簪子正穩穩地放在擱置抱枕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