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30、滿枝瓊墜(1 / 3)

正文 30、滿枝瓊墜

德妃華氏所居住的玉宸宮,同樣位於鸞宮之內,論方位恰好在乾明宮與重華宮正東側,與太子東宮相隔亦不遠。

玉宸宮內規模陳設雖不及前皇後所居住的重華宮那般雍容華貴、富麗堂皇,卻也稱得上布置考究,別具匠心,宮內正殿後院的一處人工堆砌成而的碩大假山,名喚“疊翠”,十分精巧雅致,假山中部有一個大銅缸常年蓄著水,缸內養著幾條活潑靈動的錦鯉,水麵偶爾浮出幾枚氣泡與水花。

山旁有一座回廊,圍著山的三麵而建,分成三間小敞廳,分叫稱做榆萌堂、芭蕉塢、子規閣。又因回廊周圍種植了不少藤植作物,夏秋之季便會開滿薔薇花與紫藤花,因此這回廊另有一個雅致的別名“薔薇苑”。

景妃和苑昭禾來到玉宸宮時,德妃正與幾位其他宮裏的妃嬪一起,借著秋日暖陽坐在薔薇院前說笑著。

早已經有小太監通傳過了,景妃和苑昭禾到了薔薇院前,德妃那邊的宮人們連桌椅茶點都準備妥當了,苑昭禾一一問好請安,才同景妃落座。

這一圈圍坐著的人,除了德妃、景妃之外,苑昭禾還認識正東宮側殿的馮修媛和次東宮側殿的柳昭容,隻有一位嬪妃她從來不曾見過。景妃見她不認識此人,隨即介紹說:“這位是正西宮側殿的喬充容。”

喬充容這個名字,苑昭禾聽自己身邊的侍女青染提過,她年方十八歲,最近新得皇寵風頭正盛,連看人的時候眉眼之間都帶著一股子傲氣。

“本宮早就聽聞太子妃多才多藝,不但能詩善文,還精通音律歌舞,琴棋書畫樣樣都是頂尖的,今日天光色美,園中景色怡人,姐妹們在此歡聚,恰是一年秋好時節,若能得太子妃錦上添花,豈不是更加美哉!”

還不等苑昭禾坐穩,德妃華氏早已搖著折扇,調侃起這位太子妃來。

她一提議,旁邊的幾名妃嬪立刻附合,景妃看了苑昭禾一眼,隨即笑道:“既然德妃有這美意,我看太子妃也不要推辭。歌舞準備起來累贅,我看就免了,不如做首詩、畫幅圖都使得。”

苑昭禾見景妃發話,隻得應道:“既然諸位母妃有雅興,昭禾今日就獻醜了。我看園中薔薇還餘有七分姿色,銅缸中粉蓮也顏色正潤,就為德妃娘娘畫一幅錦石秋花圖。”她三歲始從文,四歲便學作畫,畫技談不上有多好,但是對景描繪還是不差,不至於當場露怯。

庭院中侍候的小太監擺好了作畫的畫案,侍女拿來作畫的一應具有之物,挨個擺好。

一切準備妥當,苑昭禾走到畫案前,打量了一下四周的景色,嘴唇微挑,眉眼彎起,潑到宣紙上的墨,精心描繪起來。

不過一盞茶功夫,圖畫已成。

她的畫風黑白分明、濃淡相宜、起伏斷連、挺硬活脫,筆下薔薇百媚嬌,芙蓉三秋色,傲骨不畏霜,於美麗中透著靈秀,既有女兒的溫婉,又有男兒的雄氣,把一幅錦石秋花圖畫得栩栩如生,呼之欲出。

站在她身後的一眾妃嬪都是風雅之輩,苑昭禾的這幅畫堪稱是佳作,不但景妃稱讚,連德妃都不得不敷衍地誇獎了幾句,道是太子妃果然筆法驚人,連宮中的畫師都要望其項背。自歎弗如。

馮修媛與柳昭容跟著附和,惟有那位剛得寵的喬充容不露聲色地淡笑了一下。

德妃令一旁的兩位太監和宮女把畫騰起風幹,招呼著幾位妃嬪坐回原處,柳昭容岔開話題道:“今兒個日頭真是好的很,德妃娘娘怎麼不將墨心抱出來曬曬太陽呢?”

德妃娘娘一聽柳昭容提到了心愛寵物,瞬間興致提起,微笑著說:“你倒是總惦記著墨心那隻狸貓兒,像咱們景妃娘娘,向來是連抱一抱它都不敢的!”她一邊說著,一邊說著命侍女入畫將子規閣內的狸貓墨心抱出來。

景妃姿態優雅地剝開一粒葡萄果,放到嘴裏輕輕地嚼碎,淡笑著道:“姐姐是知道的,妹妹我生來膽小,怕見這些張牙舞爪的物事……說出來也不怕你們笑話。不過我看墨心雖然厲害,在德妃姐姐手裏倒是溫馴,比我少時家中的那隻貓兒乖了不少。”

景妃開著這樣的玩笑,幾名妃嬪也隨著笑了起來。

德妃也笑道:“可不是麼?想這狸貓也是認人的。”

柳昭容陪笑道:“要我說,是德妃娘娘把狸貓調教得好,不怕人也不咬人。”

眾人閑聊說話之際,入畫將墨心抱了過來,陽光底下它的那身黑毛如油水抹過一樣光滑,比苑昭禾剛才潑在宣紙上的墨還要黑潤,怪不得有這麼一個雅致的名字,也真是貼切。

柳昭容一揮手,入畫忙將墨心遞給了她。

一直沒怎麼說話的馮修媛亦笑道:“德妃娘娘和太子妃都有一雙妙手,太子妃隨意潑墨成畫,德妃娘娘竟能把這一隻普通的貓兒調養的這樣好,那毛似緞子一樣!我記得柳姐姐早年也養過一隻狸貓,和德妃娘娘的這隻墨心很像,後來不知怎麼就沒了……”她說著向墨心看了一眼,帶著幾分驚奇的語氣說:“這貓兒,怎麼今天不安分似的,似乎很毛躁呢。”

柳昭容伸手撫摩著墨心來回扭動的背脊,指甲上鎦金的甲套鏤空勾曲,多嵌翡翠,在明晃晃的陽光下十分好看,她一邊抱著墨心,一邊抬頭笑道:“難怪它不安分,看這肚子吃得多圓,當年我因為有了三公主,太醫叮囑不能養著貓兒狗兒的,於是把它放生到宮外,也不知道如今流落到哪戶人家去了。”

景妃遠遠地坐著,微笑道:“你們養這些,我可不敢,隻能養隻鳥兒解解悶。”她見苑昭禾一直不吭聲,有意提點著她問:“太子妃可有喜歡這些麼?如果喜歡,也可以在東宮內豢養一隻。”

苑昭禾原本有些神遊天外,因為被景妃點名,不得不答道:“好。”

德妃一旁打趣道:“太子妃果真是名門閨秀,在這裏坐了半日,好容易才開了一句金口,新娘子恐怕心裏要笑話我們口無遮攔呢。”

“可不是麼,咱們這後宮裏,原來畫得好的就屬馮修媛了,現在又添了一個太子妃,真是添喜啊!”柳昭容一邊摸著墨心油亮的黑毛,一邊讚道。

“我的畫技不過是班門弄斧,姐姐見笑了。”馮修媛立刻謙辭,又朝苑昭禾看了一眼,眉眼內都是笑意。

喬充容原本扭頭看著銅缸裏的粉白水蓮花,她聽見這邊說話熱鬧,轉頭朝柳昭容道:“皇上還沒有正式給馮姐姐封嬪,柳姐姐你一直馮修媛、馮修媛不住口,未免也太殷勤了。”她回眸一笑,斜斜橫一眼馮修媛道:“不知道姐姐們急些什麼?”說完又掩口吃吃而笑,她爽利得意的笑聲,落在花朵樹葉上颯颯地響。

庭院中頓時冷清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