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0、弄晴微雨(3 / 3)

苑昭禾早已恢複了昔日神采,整間小屋仿佛都跟著她的一顰一笑而變得靈動起來,雖然這裏已是揚州郊外,乳母家已近在咫尺,但是她卻並不想這麼快就離開這清幽雅境。

展淩白端著一晚親手熬製的白粥晚走到竹林內,他一眼就看見了身穿一襲青色衣衫的苑昭禾。

“你吃點東西吧。這次的粥是我做的,應該不會比路維青做得差太遠。”他將粥碗輕輕地放在石頭小桌上。

苑昭禾嫣然一笑,她走到他麵前,有些頑皮地說:“謝——謝。”

就像花朝節那晚,他們在芸雪庵裏的第一次相見,他對她說的那聲“謝謝”一樣。數日相隔後,這樣的情景反過來,卻還是那般的令人心房怦動,溫暖如昔。

展淩白卻不敢用直視去看她的眼睛,他迅速收斂眼神,轉向了別處,漫不經心地問:“昨晚,你怎麼會在那條船上?”

“那你呢,你怎麼也在那裏?”同樣的問題,昭禾加了一個‘也’字,便把它成功地推還給展淩白了。

展淩白不禁沉默了。

真的理由,是無論如何也不能說的,他不願意在她麵前說謊,而且他活到如今,也基本沒有說過謊。殺人不過是抬手之間的事,何用編造謊言?然而,現在遇到的不是殺人、不是任務,而是一個他不願意欺騙的人的詢問。

兩個人一時無語,僵在那裏。

苑昭禾害怕這種僵持,終於忍不住先開了口:“是因為有人迫我……迫我嫁給一個我不喜歡的人。我爹娘沒有辦法阻止這件事,所以我才……離家出走。我有個乳母在揚州城內開繡坊,我到揚州渡口,是為了乘船投奔她。”

他似乎有些懷疑:“誰有這麼大膽子,能脅迫你的父母?”

苑昭禾期期艾艾地說:“當然有……我爹爹不過是個本分商人,連朝廷官職都沒有。”

展淩白神情微變,說道:“有錢無勢,倒不如無錢無勢。看來那脅迫你家的人,必定是木朝那些無恥官員了。”

苑昭禾沒想到他話語如此犀利,這件事的真相也給他猜了個八九不離十,好在他沒有做更大膽的猜測,於是咬了咬唇說:“差不多。”

“婚姻大事是不能勉強的。你若不是願意,誰都不能脅迫你。”展淩白語氣冷淡地說著話,向苑昭禾輕輕掃了一眼,卻不料恰好與她看過來的眼神相遇,就在那一瞬間,他隻覺得胸口泛起一絲微妙的漣漪。

苑昭禾早已率先低垂了頭,臉上不由自主地泛起一抹紅暈。

“在大遼,根本不需要這些繁文縟節。兩人之間隻要互相喜歡,就可以與對方在一起,不喜歡的時候也可以分開,什麼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全都沒有必要,隻是你們中原人氏喜歡作繭自縛……”展淩白難得多說了幾句話,他似乎覺得自己說多了,立刻住了口。

苑昭禾見他並沒有勸說自己回家或遵從婚約,不由得暗自開心,展顏笑道:“確實是作繭自縛。如果可以,我寧願做一隻天上飛翔的鳥兒,江南也好,塞外也好,想飛去哪裏就去哪裏。”

展淩白看著她歡悅的神情,不動聲色地說:“喝粥吧,快要涼了。”

苑昭禾很聽話地彎下腰來。喝完粥後,她走到他身邊,將小碗遞給他,輕聲說:“我現在可以告訴你我的名字了……我叫昭禾,昭澤草木的昭,禾苗的禾。我出生那一年,江南恰好風調雨順大豐收,所以爹給我起了這個名字。”

展淩白微微點了一下頭,拿著碗轉身走出竹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