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1、西風冷
夕陽殘照,曉風輕撫,穿過翠綠的竹林,帶出流動的涼爽氣息。
苑昭禾穿著一件淡綠色的翠衣長裙,梳了簡潔的發式,隻在發間插了一隻竹簪,左鬢處粘了一朵淡白色的絹花。僅是這樣簡單的樣式,因配在苑昭禾身上,便顯得與眾不同,清冽中不失柔和,溫婉中夾雜明媚,秀美清麗,宛如一朵亭亭玉立、纖塵不染的青蓮花。
“這裏的竹子,有許多都是路維青親手種下的。”苑昭禾在前麵走,展淩白不遠不近地跟在後麵。
“路維青喜歡竹子,你喜歡什麼呢?”
苑昭禾問完,扭身回頭,見展淩白長身玉立,整個背影被夕陽殘紅映照,如被血色吞沒了一般,竟看得有些驚心動魄了,連忙又問:“你……你也喜歡竹子嗎?”
“不喜歡,我喜歡大漠。”展淩白靜靜地答道,頭腦裏已經隨之出現了那漫天黃沙風卷的塞外。
“大漠?那裏好嗎?”自幼生在江南,並未去過遠處的苑昭禾,在看到展淩白那副有些癡醉的眼神後,不能自抑地相融了進去,竟也很想去看看了。
“很好,很美。”
極其簡單的幾個字,卻是展淩白心中所能想到的最貼切的字。
“我好想去大漠看一看。”苑昭禾帶著幾分憧憬仰望著北方的天際,此刻正有一排鳥兒從北方飛來。
“如果將來有機會,我可以帶你一起去。”不知怎麼的,他隨口將說了一句,就好像之前抒發自己心情一樣,完全是不由自主的,直到話已出口,才覺得似乎有些不妥。
“好啊,你要記住你說的話啊!”苑昭禾雖然是大家閨秀,然而畢竟是小女孩心性,立刻變得活潑起來,她走到他麵前,仰起頭笑道,“一定不許賴賬。”
展淩白忽然心頭一凜——能記住嗎?他當然會記住。可記住並不等於可以實現,至少眼下不可能。
她沒有得到他肯定的回複,剛才明亮的眼神頓時變得有些暗淡,低垂了頭說:“我知道,你不想帶我一起去……那就當我沒說過。”
展淩白看著她黯然失色的麵孔,語氣中不禁帶上了幾分柔和,輕聲說:“我記住了。如果有機會,我會叫上你的。”
她萬萬沒想到他會再一次允諾這件事,立刻又變得高興起來,眉梢眼角頓時有了隱藏不住的笑意。
一指溫柔的煙,一絲幽雅的雨,一縷飄渺的紅,一拂輕盈的塵。
在這翠綠欲滴的竹林裏,悄悄地綻出萌芽,纏綿糾葛,似欲罷不能,又欲語還休。處處帶出了暖昧潮濕、不懷好意的溫暖,以及令人魅惑、不能肯定的柔情。
苑昭禾凝神遠望已有許久,而那站在池水邊長身直立,黑衣如墨,如亙古以來就屹立在那裏的雕塑一樣的男人,卻像絲毫沒有察覺到一般,他端端地站立著,一動不動。
這一天裏,大部分時間,苑昭禾都像現在這樣看著。
明明應該很累,卻又一點也不覺得,哪一眼不小心看漏掉了,原處沒有了展淩白的影子,心就會莫明地失落和慌張起來,直到再次找到他的身影,才會安定。展淩白是個內斂無言的人,連表情也很少,若是換個旁人,苑昭禾早就會覺得他悶了,可不知為何當這個木訥的人是展淩白後,連木訥都顯得可愛了。
苑昭禾很喜歡展淩白看她時的那雙眼睛,像是融化了的冰洋,低溫卻波光蕩漾,彙成深遂的湖水,微微低垂,裏麵藏著溫柔的倒影。因為那雙眼睛,那個原本冷酷如冰山的人,竟也一下子生動了。
“你一直這麼看他,不覺得厭煩嗎?”
路維青什麼時候走進來的,苑昭禾一點也沒意識,直到路維青問了,苑昭禾才知道這屋裏竟多了個人。
她有些羞赧地低著頭,解釋說:“我在看風景,誰說我在看人?”
路維青並不揭穿她,淡淡一笑說:“難得你這麼欣賞他。我們幾個兄弟裏麵,就屬淩白性情最孤僻,除了喝酒縱馬,他也沒有別的愛好,有人給他起了個綽號叫黑冰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