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說到此處,忽地冒出一個稚嫩的聲音:“當然醫不好的,他這是心病,一般的方法是醫不好的。”
幾個大漢定睛一看,說出這番大言不慚的話的,竟然隻是一個十八歲的妙齡少女,白衣如雪,清純脫俗。
“好個美人,來和大爺們喝上一杯。”其中一人色心大起,竟向白衣少女動手動腳。但是他手尚未觸到少女,便被身邊一人拉住,警告他道:“敢這麼說話,這丫頭怕是不簡單。薑和,小心死在她手裏了。”
那叫薑和的吃了一驚,將手收回。咽了口吐沫,看著少女,問道:“你是哪一族的?”少女搖頭道:“我哪一族都不是。”薑和聽說她不屬於五族,不那麼緊張了,試探性的捏住她那柔若無骨的手腕。一觸之下,發現她體內一點玄氣都沒有,喜道:“原來隻是個放大話的黃毛丫頭。”
“怎麼,她不是學醫者?”
“確實不是。”薑和膽子大了起來,滿眼淫光注視少女,粗魯的將她拉往自己懷中。少女竟然沒有強烈反抗,而是有些茫然的看著薑和,對他眼中透露的信息,並不是很明白,不過總還是覺得有一絲不妙,警惕道:“你幹嘛呀?”
“嘿嘿,有意思,這小美女的反應可真是有趣。”薑和從未遇見過遭到騷擾還不反抗的女人。他的手不安分的移向少女柳枝一般的腰間,忽地劇痛從虎口傳來。他臉色一變,放開少女,抬手一看,虎口上斜斜插著一根銀針,亮如星子。
“弦木灣?”薑和上下打量著眼前另一名白衣女子。這女子姿容無雙,冷豔天下,比起方才那小美女,美了何止百倍。但是,他卻不敢對她有一絲褻瀆之心,結結巴巴道:“五。五族妖女?”
“還不快滾。”雲洛希冷冷道。
盡管現在五族都知道雲洛希不再殺人,但是當年她的心狠手辣留在五族人心中的陰影可不是輕易能抹去的。薑和等人立刻連滾帶爬離開此處。
見幾人離開,她轉身看著身邊少女,有些責備的語氣:“水靈,你為何不反抗?”少女正是那日在杏壇見到的少女水靈,她茫然搖搖頭:“他又沒有打我。”雲洛希無奈一笑,這少女可真像個三歲的孩子,不諳世事。想起慕遙之事,問道:“你似乎有把握救慕庭主?”
“嗯嗯。”水靈重重點點頭。
“那你隨我去霖水庭救他。”
“我不去。”
“為什麼?”
“他凶巴巴的,我不喜歡他。”水靈的態度很堅決,她才說完,不知從哪裏跳出數名壯漢,將兩女子圍住。雲洛希靈活的避開幾人的包圍,但是水靈卻笨手笨腳的被其中一人控製在手。
“你們是何人,放開她!”雲洛希的眼神冷得可以殺人。
“妖女,你少管霖水庭的事。夫人的死,與你也脫不了幹係。”其中一名大漢目光極不友善的看著雲洛希。
“你們是霖水庭的?”雲洛希語氣稍緩,道:“正好我要去看看你們庭主。”
“不用了,霖水庭不歡迎你。”明顯他們已經將軒轅玥之死的帳記在了她的頭上。
“既然這樣,將水靈放了。”雲洛希不知他們抓住水靈有何目的,隻得先保證她的安全。
“別做夢了,我們現在要帶她回霖水庭。”那大漢說著,手臂一揮,身後之人紛紛退走。他們離開的速度實在太快,雲洛希追出幾步,但是人群混雜,她一個不留神,便再也見不到幾人的影子。
雲洛希追到霖水庭,沒有大搖大擺的走入,而是悄悄潛入。這個坐落在深涯之下的地方,幽暗神秘,四處宮燈明亮,抬頭之時,還可望見漫天繁星閃爍。不過她來不及欣賞這愜意的風景,找到水靈,才是她的主要目的。
藏身在一棵石柱之後,灰暗的空氣裏,一個聲音自身後傳來,像是黑暗中詭異的聲響:“你是何人?”
雲洛希微微一愣,定了定神,回頭一看,失聲叫道:“清漪夫人!”清漪夫人上下打量她一番,獰笑道:“原來是你。”
她還未回過神來,全身已被荊棘藤蔓死死纏繞。清漪夫人一聲令喝:“關起來!”也不知從哪裏冒出幾個大漢來,將雲洛希抬了下去。
她萬萬沒有料到,清漪夫人竟然如此厲害。她在醫術上的修為,遠遠超過了自己的兒子。她可以略勝慕遙一籌,但是在他母親麵前,隻能任其宰割。
霖水庭的牢房裏沒有光。雲洛希處在一片黑暗之中。每天都有人來送飯,她可以聽到從四麵八方傳來的聲音,所以根本不知道究竟人從何處來。掐指一算,她被困在此處快要有半個月了,卻依然找不到出路。
第十七天的時候,一束亮光,像是從天而降的福音,攝入了黑暗的牢房。雲洛希許久不見光,眼睛受不了這樣強烈的刺激,不由得眯了起來。緩緩的,嚐試著睜開,用了很長時間,才看清眼前之人。
“水靈?”
“雲姐姐,是我,我們走吧。”
水靈笑得如蒲公英般純潔,拉著雲洛希的手就走。
“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裏?”
“因為我一直都不肯救慕遙呀,他娘就威脅我說,我不救他就讓你死掉。”
“所以你的條件便是讓她放了我?”
“是呀。”
兩人說著,出了牢房。雖然四周依舊黑暗,但是已經能看清地麵了。走到霖水庭門口之時,水靈忽地停了下來,回頭看了一眼,似乎依依不舍。
“怎麼了?”
“雲姐姐,你說我離開這裏以後,還會回來嗎?”
“也許會,也許不會。那要看你的心意與上天的安排。”
“哦。”
雲洛希覺得她有些失望,卻又猜不透她為何失望。不過應該沒什麼大事發生,所以什麼也沒問。離開霖水庭之後,水靈問她:“雲姐姐,你要去找陸哥哥嗎?我帶你去找他,他一直都在埜火穀。”
“不去找他。”雲洛希口是心非。
“哦,那你要去哪裏呢?”
“不知道,四海為家吧,走到哪裏都行。”
“可是陸哥哥很希望看到你呀。”
“你怎麼知道?”
“因為我在埜火穀的時候,每天晚上都會看見他在梅花樹下吹簫。”
“吹簫又怎麼?”
“我一開始也不明白,後來我問他,他說,他在吹給你聽。他還說,也不知你在萬物歸吾過得好不好,開心不開心,他沒能陪著你,是他的錯。”
雲洛希愣住了。她一顆心幾乎要被融化。隻可惜,他真的無能,竟然為了一個可遵守可不遵守的承諾,將心愛之人殘忍推開。她喜怒交集,一時抑製不住心中的激動,拔腿向埜火穀的方向快速奔去。
“雲姐姐,你等等我呀。”水靈追了上去。
埜火穀,依舊是古木蒼天,盎然生機中暗含蕭殺之氣。雲洛希一口氣跑到埜火穀宮殿前,四處環視,似在尋找什麼。她的目光最終落在左邊的一棵造型奇特的梅樹上。此刻正是春寒料峭,紅梅正豔。
紅梅之下,一襲青翠長衫,儒雅和諧,分外迷人。雲洛希看到那熟悉的背影之時,一時竟然忍不住,兩行清淚噴湧而出。她靜靜走到陸弦身後,很完美的隱藏了腳步聲,陸弦並沒有發現身後有一個驚喜。
“與其在這裏睹物思人,為何當初不將我留下?”
陸弦那挺拔的背影微微一震,沉默片刻,懷著忐忑的心情,轉頭一看,眼神由平靜到含笑、驚喜、感動,眼前佳人梨花帶雨,美得難以言喻。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把將雲洛希湧入懷中,連連喚道:“阿希、阿希,真的是你?”
雲洛希恨她當初拋下自己,將他推開,冷笑道:“自然是我。”
“你怎麼會回來了?”
“怎麼,看見我出現在你麵前,你很不高興是麼?”
“怎麼會呢,阿希,我、我都不知有多高興呢。”
“高興?高興便是當初決然的將我趕走?”
“不是……”陸弦想解釋,卻又不知該如何解釋,遲疑半晌,方道出一句:“我不能違背承諾。”
雲洛希聽了,冷笑道:“承諾?你遵守你與萬物歸吾的承諾,那對我的承諾呢?”
“那不一樣。”
“有什麼不一樣,在你心裏,我根本比不上萬物歸吾!”
“不,阿希,你比我自己還要重要!”
“哼,我與萬物歸吾也有交易,但是為了你我背叛了我的承諾。而你呢?陸弦,你是不是該學著霸道一點,你以為什麼東西都能讓嗎?你失去了我對你一點也不重要,是不是,所以你根本就不在意?”
“絕對不是,我很在意!”陸弦一臉的誠懇,急得想撞牆。
雲洛希心一軟,歎道:“算了。但是,你要對天發誓……可是發誓又有什麼用呢……還是算了吧。”她自言自語一番,抬頭看著陸弦,深情款款:“隻要你承諾,此生隻愛我一人。”
陸弦還未開口,一個任性的女聲從雲洛希身後傳來:“二哥怎麼能隻愛你一人,你也太霸道了吧?”聞聲回頭一看,嬌媚的眼波中流露出一股幽怨,雖然相貌還是當年的陸汐,但是那氣質已經完全不同。
“三妹,”陸弦有些詫異的看著她:“你不是已經回弦木灣了,怎麼還在這裏?”
“我不打算回去了,我要留在埜火穀。”陸汐看陸弦的眼神,有些不同尋常。雲洛希細細打量著她,好奇道:“清兒該不會對你不好吧?”
“他對我很好呀,但是我不想回去就是不想回去,就算他對我再好又能怎麼樣?”
“你已經是他的妻子了!”雲洛希有些氣憤。
“那又怎麼樣,反正我要和我二哥在一起,他永遠是我二哥。”陸汐抬頭看著陸弦,眸中的情意,如同朝霞般燦爛。
雲洛希有些生氣了,一把拉起陸弦的手腕,要帶他走:“你跟我來。”陸汐也不甘示弱,拉住陸弦另一隻手,幾乎要哭了:“二哥你不能走。”
陸弦夾在兩女人之間,進退兩難,不知該如何是好,又聽雲洛希冷聲威脅道:“你是真的想我再回萬物歸吾?”
陸弦好不容易才再次見到雲洛希,心中原本那被壓製的愧疚翻騰而起,他無論如何都不能再讓她離開,抱歉的看著陸汐,柔聲勸道:“三妹,你先回屋中等我,等我辦完事,我就去找你,行嗎?”
“不行!”陸汐堅決道。她死死拉著陸弦的手不放開,雲洛希力氣比她大得許多,將她的手推開,拉著陸弦就走。
沒走得幾步,陸汐忽地舊病複發,急促喘息幾聲,昏倒在地。陸弦心中一急,再也顧不得什麼,脫開雲洛希的手,跑到陸汐身邊,將她抱起,帶去醫治去了。
雲洛希心中雖然有氣,但是也隻救人要緊,無可奈何,隨後跟去。到陸汐屋中之時,正撞見陸汐已醒,緊緊摟著陸弦的脖子不肯鬆手,口中隻道:“二哥你不要走!”
“好,二哥不走,但是你要好好休息,知道了嗎?”
雲洛希看到陸弦那關懷備至的樣子,心中不由得一陣難受。冷哼一聲,轉身就走。陸弦欲要追去,卻被陸汐一把拉住,可憐兮兮的望著自己的哥哥,淚光如星:“二哥,你說過你不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