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殺千刀的飆車族!
路小曼攙起老伯後,無比懊悔地對我道出一件事。大學畢業典禮那天晚上,他們出去飆車,在G市岩德路撞倒一對中年夫妻之後逃離現場。路小曼歎息道:“幸虧那天你生病了沒去,不然必定像我這樣,時時刻刻受到良心的譴責。太年輕了,所以才做出一些愚蠢的事,哎,真希望那對夫妻沒事……”
那對夫妻怎麼可能沒事?
路小曼的話猶如一記晴天霹靂,將我徹頭徹尾炸懵了。
苦苦追查五年,但想不到的是,導致叔叔、嬸嬸雙雙癱瘓的罪魁禍首竟然是他們、竟然是我終日相處的“死黨”。
永遠忘不了出事的那天晚上,當我火速趕到新港區人民醫院,才曉得肇事者早已逃之夭夭,而新港區人民醫院因為叔叔、嬸嬸費用不夠遲遲不肯搶救,最後叔叔、嬸嬸被“宣判”終身癱瘓。
沒人知道我心裏的恨,更沒人知道叔叔、嬸嬸對我多麼重要,如果不是他們,我活不到今天。
……
甄佑宏又來找我了,這家夥連續找我數次,都是為了他妹妹的事。我對他恨之入骨,又怎麼會喜歡他妹妹呢?所以我婉轉地告訴他,甄珍不適合我。可是,甄佑宏居然威脅我,如果我不娶甄珍,他就把當年校園裏作惡的事抖出去。
他簡直就是一個小醜。
抖吧抖吧,你幹的壞事比我多著,你都不怕,我怕什麼?
但是轉念間,我改變主意了,決定娶甄珍。
為了報複,也為了給叔叔、嬸嬸討還公道,我娶你妹妹,我不愛她,但我要她一輩子痛苦。
於是,我開始擬訂一套計劃,據說2012年丁偉回國,故此我有足夠的時間。
從今天開始,我要徹底改變自己的性格,徹底更換自己的源代碼,以一個全新的莫冬海登場,設計一場史上最完美的謀殺案。
寫到這兒,筆記全部結束了。
合上筆記本,羅天呷了一口咖啡,眉頭在不經意間擰成一個“川”字。稍過片刻,他問著甄珍:“這麼說,你很早已經知道莫冬海是凶手了?”
甄珍倒是挺坦白的:“是的,至少在他死之前,但是他的死把我搞亂了,不管我對他何等了解也料不著他以自殺陷害張靜風。你們警察倒好,直接說他被人謀殺、焚屍。”她的語氣似乎責怪警方辦案不力。
“那麼你保存這個筆記本的真正用意是什麼?據了解,你跟你哥哥感情很好,為什麼他出事了你都不交出筆記本?”
“因為……”甄珍頓了頓,突然有些傷感地說,“因為那個時候我已經懷孕了,我想交出筆記本,我甚至想拿它質問莫冬海這些年是不是真的沒愛過我。可是我沒有勇氣,我愛了他整整十年,從我哥哥讀大學的時候把他們帶到家裏玩,我便喜歡上他……在沒有看到這個筆記本以前,我一直以為他喜歡我才跟我結婚的,根本沒想到他是為了報複。跟一個不愛你的人同床共眠六年,這種感受你們不會理解的。”
說到這裏,甄珍再次點燃一根煙,苦笑著:“我真的很傻,不到黃河心不死,我希望用愛感化他,讓他忘了風鈴、忘了以前的噩夢、忘了他的複仇計劃。當丁偉、陳永明,還有我哥哥相繼出事以後,我知道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白費勁,在他心裏,我隻是複仇的工具,所以我決定揭穿他。可是偏偏這時候我懷孕了,我當時心裏矛盾,哥哥的死讓我痛苦萬分,可是為了孩子我又做不到將莫冬海交給警方,因為即使揭穿這一切,我哥哥也活不過來了。於是我故意在他麵前毫不掩飾地表現出‘害喜’的樣子,就算他不顧及我,隻要他還有一點點良知,那麼他也會為了孩子改過自新。就這樣,我在等他向我坦白,然後勸他自首。但沒想到他如此絕情,設局殺害路小曼和方原,寧可用自殺陷害張靜風從而實現他‘最完美的謀殺案’,也不願為了孩子做一個好爸爸。我徹底死心了,他對我不仁,我隻好將他的醜惡嘴臉公諸於世,這也是所謂的‘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如果……如果愛情真的有對錯之分,我寧願相信這是一場錯誤的愛情,但現在為時已晚,婚姻是毒藥,讓我牽絆,讓我蒼老枯萎。”
我忍不住打斷她的話:“你誤會莫經理了,其實他以自殺陷害張靜風並非為了完成他‘最完美的謀殺案’,而是為了你和孩子。”
甄珍臉色一變,誇張地冷笑兩聲:“是嗎?他親口告訴你的?”
“保險公司應該還沒有找你吧?”羅天問。
“保險公司?”甄珍愣了愣。
“莫冬海在死前一個月為自己買下一筆五十萬元的人壽險,受益人是你,他還在一家婦嬰專賣店一次性訂購兩年的母嬰產品。我想,莫冬海自殺的確為了完成他‘最完美的謀殺案’,因為警方一旦斷定是他殺,那麼保險公司就會理賠給受益人一筆巨款,也就是說,他是為了你和孩子才選擇自殺。”
“是啊。”我接著羅天的話往下說,“如果他不是自殺,而是自首,那麼他會被扣上一個殺人犯的罪名,孩子出世後勢必受到他人歧視,在社會上寸步難行。莫經理想到這一點,他不想讓孩子尚未出世便有一個殺人犯的父親,所以……他決定自殺的時候,內心的矛盾和痛苦不是一般人能夠體會的。也許一開始他確實為了報複才和你結婚,但我相信現在的莫經理很愛你,這份愛遠遠超出他對風鈴的愛。真正的愛不是與對方融為一體,而是舍棄,因為不舍而放棄,才能給你最大的幸福。所以,莫經理是個好丈夫,也是個好爸爸。”
甄珍一言不發地坐著,抽煙的手指開始不停抖動著,抖落了一身的煙灰。
頃刻間,兩行淚水沿著她的臉頰淌了下來,“這不可能,不可能。”
我忍不住插口道:“當你排除了所有的不可能,無論剩下的是什麼,即使是不可能也一定是真相。”
這時候,咖啡屋換上一首貝多芬的曲子。
羅天輕歎一聲,說道:“莫冬海最開始的想法應該是自首,否則他不會在你哥哥的案子上留下那麼多的線索。通過這些線索,警方必定查出他和柳風鈴的關係,所以他所謂的‘最完美的謀殺案’,是自首前警方無法破案。當他知道你已經懷孕,線索也已經交給警方,他隻好扭轉案情而選擇自殺。當然,陷害張靜風也是迫不得已的,因為他必須找一個‘凶手’頂罪。所以,為了孩子,請好好愛惜身體吧。”
甄珍囁嚅著嘴唇,半天才發出一絲暗啞的聲音:“孩子……孩子已經沒有了,我以為、我以為……”話音未落,她起身離位。
沒走出兩步,她突然哀嚎一聲,彎腰號啕大哭。
咖啡屋的人們被哭聲驚動了,紛紛瞠目結舌地望著她。
透過窗外密密匝匝的樹影,幾點晨光打在甄珍的臉上,斑駁而帶著悲傷。
靜默一分多鍾,她直起身子,搖搖晃晃地走出咖啡屋。
倘若不是打擊太大,堅強如甄珍斷然不會在大庭廣眾之下哭得狼狽不堪。她愛了莫冬海整整十年,至今依然愛意甚濃。沒有哪個女子願意跟一個變態狂在一起,而且還是跟一個不愛自己的變態狂在一起,大概也隻有甄珍願意了,她不僅願意,還嚐試用自己的愛感動莫冬海。而當她知道莫冬海已經被她感動,並為她和孩子做出如此巨大的犧牲時,她卻因一時憤怒將孩子扼殺了。
莫冬海留給她的,除了回憶,最終還是回憶。
一個轉身,換來的是一輩子。
“你剛才說筆記本是餘總的?”羅天的話將我從恍惚中拉了回來。
“哦,餘總曾經把我臭罵一頓,就是為了一個筆記本,我從未進過他的辦公室,但他聽信蘇盈的讒言,非說我動了他的筆記本,那個筆記本封麵跟這個一模一樣。”
“是在甄佑宏的案子之後嗎?”羅天皺著眉問。
“好像是吧。”我想了想,便很肯定地說,“沒錯,因為蘇盈誤會我,所以誣陷我進過餘總的辦公室。”
“原來如此。”羅天的眉頭瞬間舒展開了,“所有的謎已經解開了。我的推測果然沒錯,凶手在死者身上綁炸彈是為了製造混亂,而製造混亂的目的就是為了這個筆記本。”
“啊?”我恍然大悟地瞪大眼睛,“我明白了,莫冬海以為餘總辦公室的筆記本是他的。那陣子餘總老挑莫冬海的毛病,莫冬海以為被餘總抓了把柄,再加上餘總心眼小、疑心重,莫冬海隻好利用甄佑宏的案子偷筆記本,當他發現筆記本不是他的,便又放回原處,所以餘總才說有人動了他的筆記本。難怪甄佑宏的屍體出現在銀河國際大廈,可是為了一個小小的筆記本把案子搞得此般複雜,是不是有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