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犯罪嫌疑人
往往越完美的事物越千瘡百孔,誰也不曾想到莫冬海、路小曼有著那等不堪回首的過去,而“好好先生”高燁也是這樣嗎?
警方在南湖公園發現一袋無頭碎屍。
死者男性,生殖器被割去,全身塗滿紅色油漆。經化驗,死者的DNA與一個星期前死於銀河國際大廈的甄佑宏DNA完全吻合。
雖然沒有頭顱,但法醫通過解剖,發現死者顱底骨爆裂,氣管有血,應該是頭顱被硬物重擊,引致顱底骨爆裂,血液倒流入喉嚨,呼叫時流入氣管。屍體切口參差,凶手許是用鋸類的工具進行肢解。
死者左腎被摘除,於切口處發現一種含有α-氰基丙烯酸烷基酯成分的物質,經查明,屬於醫用膠——醫用膠用於手術切口,將傷口組織牢固地粘合,其強度遠遠大於傷口的自然拉力。而在死者自肚臍以下切口處同樣發現醫用膠,警方初步推理,凶手將死者切開以後穿進將軍石像的劍裏,再以醫用膠將切口粘合,取腎的手法也一樣。將死者全身塗滿紅色油漆,恐怕是為了掩飾屍身的疤痕。
也就在當晚8點,有人發現一顆人頭,報案的是居住在南湖公園附近的居民謝某。傍晚6點半,謝某像往常一樣帶著他的牧羊犬出去散步,約莫7點半回家。開門時,牧羊犬從樓道拐角處的垃圾袋叼出一個血淋淋的肉塊,謝某心生納悶,以為是誰家丟的豬肉,於是蹲下身查看,想不到袋裏麵裝著一顆血肉模糊的人頭,謝某嚇得當場暈倒。
謝某說,出門前不曾留意樓道拐角處是否放有垃圾袋。據警方判斷,垃圾袋是在謝某出門後放的,因為狗的嗅覺異常靈敏,倘若之前放在那裏,一定被發現。
那顆人頭是甄佑宏的,而牧羊犬叼出來的肉塊是被割下的生殖器。
頭顱被糟蹋得麵目全非,後腦處的明顯瘀傷乃硬物重擊所致,也是致命傷。除此之外,整個頭部還有二十六處重擊所致的瘀傷,證實是死後傷。
甄珍認屍時,隻看了一眼就暈了。
“太殘忍了,殘忍得變態,凶手跟甄佑宏有著多深的仇恨啊!”我哆嗦著,極度困惑地望著羅天,“你不是說甄佑宏被炸得連骨頭渣子都沒有嗎?現在怎麼又出現了?”
“誰也沒想到那時候會有人偷屍體。”
“偷屍體,什麼意思?”我瞪大眼睛。
“我推測當時綁在死者身上的並非真炸彈,凶手早已猜到我們把屍體扔進江裏,扔屍體的位置想必也在凶手的預料之中,因為從銀河國際大廈繞到後麵,江邊的護欄隻有一處缺口,而其它缺口在一百五十米以外,凶手或許事先藏在江裏,等我們扔下屍體,便迅速偷走屍體,再留下一顆真炸彈。”(圖一)
“凶手為什麼搞得這麼複雜?”
“不知道。”羅天看起來很茫然。
的確太複雜了,如果羅天的推測正確,死者身上的炸彈是假的,那麼凶手真正的目的顯而易見,既不是想炸銀河國際大廈,也不是想炸屍體,他(她)為什麼又要設計一幕如此複雜而驚險的場景?又為什麼將屍體大卸八塊?通常凶手肢解屍體是為了方便運屍,將身體與頭顱分開丟棄是想隱瞞死者的身份,但我敢肯定他(她)不是這個目的,否則他(她)必定把頭顱藏匿起來,而非隨手丟在住宅區樓道,更不會將地點選在棄屍附近。既然如此,凶手何必多此一舉將它們分開丟棄呢?先將屍體切開了穿進七星劍,再施以醫用膠粘合,給人一種完整的身體不可能穿進劍裏的錯覺,又是用意何在?
越想越不明白,於是問羅天:“如果不發現甄佑宏的屍體,你們是不是猜不出凶手怎麼把屍體穿進劍裏?”
“是的,包括甄佑宏被取走左腎。”
“那我更加想不通了。如果我殺人後取走腎髒,絕無可能希望被警察知道,我相信這個凶手也是這樣想的,否則他(她)不會塗滿紅色油漆作為掩飾。他(她)完全可以潛在江裏,等你們扔下屍體,將真炸彈塞進裝屍袋,屍體一爆炸,所有線索灰飛煙滅,從此無人知道他(她)如何將屍體穿進劍裏,無人知道他(她)取走死者的腎髒,更加無人知道炸彈是假的,這案子堪稱天衣無縫,可是凶手為什麼偏偏偷走屍體呢?這不是擺明了留下線索給警方追蹤嗎?還有,他(她)取走死者的腎髒做什麼?啊!我知道了,賣給黑市!據說有人專門販賣人體器官給黑市贏取暴利……”
“如果賣給黑市,幹嗎隻摘取左腎,我想,”羅天頓了頓,鎖緊眉頭說,“凶手想告訴我們,有人急需做腎移植手術。”
“不對。倘若凶手取走腎髒是為了讓他人做腎移植手術,那麼這個人跟凶手的關係絕非一般。隻要深入調查,不難順藤摸瓜查出凶手的真麵目。從甄佑宏的案子來看,凶手費盡心思製造種種真假難辨的線索,難道他(她)的費盡心思就是為了讓警察抓到他(她)?”
“有些罪犯的思維是常人無法理解的。”
警方繼續深入調查,證實S市相鄰的G市新港區人民醫院4月12日成功地為一位聾啞寡婦實施腎移植手術,移植的正是左腎。
甄佑宏的屍體於4月13日現於銀河國際大廈一樓會議廳,法醫推測死亡時間是4月12日上午9點至12點,因此警方有理由懷疑G市新港區人民醫院為聾啞寡婦移植的腎髒本屬甄佑宏,但院方跟聾啞寡婦及其家屬的口供一致,堅稱是聾啞寡婦的外甥捐獻的腎髒,並有相關證明。
聾啞寡婦叫做鄒玉清,G市龍口鄉人,現年四十八歲,育有一兒一女。因為遺傳,兒女也是先天性聾啞。兒子柳建平已成家,聽說不太孝順,婚後被媳婦的枕邊風吹得跟母親分家了,女兒柳風鈴八年前來到S市打工,至今杳無音訊。
鄒玉清患尿毒症長達五年,無法獲得有效醫治致使病情加重,直到今年4月12日才實施腎移植手術。
捐腎者王照文,即鄒玉清的外甥。鄒、王甚少往來,警方問到為何捐腎給鄒玉清,王照文悶聲悶氣地說:“她是我親姨,我的配型正好合適,總不能看著她病死吧?”至於兩年前為什麼不捐腎,王照文解釋道:“我害怕影響到自己的健康,而且身體裏少了個器官,我一下子難以接受,所以考慮了兩年。”
而腎移植手術的治療費用,鄒玉清聲稱東拚西湊借來的。
同一時間,警方查到一件令人震驚的事情。
甄佑宏、陳永明,以及4月1日命喪足球場外圍的丁偉,這三名看似毫無關聯的死者,卻有著一個共同點,他們三個人曾經是大學同學,不僅如此,更複雜的還在後麵——十年前,S市江川大學發生一起嚴重的校園暴力事件,六名學生將一名男生逼迫至跳樓,導致該男生下半身癱瘓,事後六名學生的家長分別拿出一筆錢,私下解決此事。而那六名學生分別是甄佑宏、陳永明、丁偉、莫冬海、馬超、路小曼。
我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莫冬海、路小曼?”
羅天接著說,甄佑宏當年是老大,帶領其餘五人橫行霸道,沒完沒了地欺負膽小怕事的學生,稍有不聽話的,立即施以暴力。六人的所作所為惡劣到令人發指,當時受欺淩最厲害的就是高燁、於飛、張靜風,以及下半身癱瘓的張靜全,也就是張靜風的弟弟。
“為什麼會有路小曼?”我失神望著羅天,感覺呼吸有點困難,路小曼那麼漂亮、隨和,她怎麼會……
“因為馬超在裏麵。路小曼是江川大學的校花,她跟馬超戀愛以後,遂成為暴力團夥的成員。據說有很多歹毒主意都是路小曼出的,但步入社會以後她蛻變很多,跟以前的古惑女完全掛不上鉤,除了甄佑宏和馬超,其他人全都變成規規矩矩。”
“馬超現在哪兒?”
“八年前馬超犯下強奸、殺人罪被判死刑,而被奸殺的女子是高燁的前女友,可是高燁從未對我提及此事,包括那時候被他們欺負,一貫隻字不提。”羅天的神情幾許傷感。
“你懷疑……”
“不是懷疑。”羅天接過我的話,點燃一根煙說道,“我的直覺告訴我,這三件案子絕對有聯係。”
“你認為是以前的受害者在報複?”
“不排除這個可能。”
“那麼凶手取走甄佑宏的腎呢?近期隻有鄒玉清做了腎移植手術,恰恰還是左腎,你說凶手的用意是在告訴你們有人急需做腎移植手術,可是鄒玉清的腎是她外甥捐獻的,難道他們跟醫院都在撒謊?鄒玉清跟這三起案子也有關係?”
“從表麵上看,她跟當年的暴力團夥以及受害者無絲毫關係。當然,以她的年齡也不可能跟一群孩子有關,但是她女兒柳風鈴八年前來到S市打工,至今杳無音訊,失蹤人口檔案也沒有她的記錄。女兒八年沒有消息,母親為什麼不報案?”
“為什麼呢?”
“我也在想。”
“你真的認為鄒玉清移植的腎是甄佑宏的?”
“沒有找到證據之前,不做結論。”但羅天的表情似乎胸有成竹了。
待羅天走後,我突然想起張靜風曾經打聽甄佑宏和陳永明的案子,還有他在診所看見路小曼的反應,倘若這幾宗命案真是當年的受害者報複,那麼張靜風的確有嫌疑,他弟弟被害得癱瘓,而他自己已癌症末期,所以他要報複。
事實上很多絕症患者都會做出一些可怕的事情。
高燁也有嫌疑,否則他在北京發展得好好的,沒理由突然返回S市。他是血液科的主任醫師,要弄到醫用膠簡直易如反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