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天抬眼看著我,聲音有些支吾:“小煙……”
說話間,計時器已經跳到4分03秒,炸彈仍未卸下來。
其中一名警察說,唯一的辦法就是將屍體運往空曠地帶引爆,可是這附近都是高樓大廈,很難找到空曠地帶,而且隻剩下這丁兒時間,無法做到裝屍、運屍、找地方。
羅天點點頭,似乎下定決心,語氣淡然地:“你們都出去,把小煙也帶走。”說完,他蹲下去撿起一把剪刀。
我哀哀地望著他,我不走,我死也要跟你在一起。
見他們全都站著不動,羅天大聲道:“出去!這是命令!”
話音落下的瞬間,一聲巨雷在空中炸響。我哆嗦了一下,驚恐地望向走廊盡頭的窗外,也就在這一刻,我尖叫起來:“羅天,快看,大廈後麵的霧江……”
生死攸關、命懸一線之際,短短的3分12秒,終於把屍體小心翼翼包裹起來,再以最快的速度搬到江邊,從兩邊欄杆的缺口處扔下去。
附近圍滿市民,秩序有些混亂。
忽然,一隻紅色皮球從人群中掉落出來,往江邊方向滾去。
皮球的後麵,一個六七歲的小女孩屁顛屁顛跟著。
“危險!”我撲向小女孩的時候,一聲轟天巨響震動大地。
同一時間,一股強大的力量將我和小女孩震飛出去,因爆炸濺起的水花千斤巨石般打在我身上,有那麼一刻,我的眼前渾然漆黑,雙耳失聰,仿佛掉進無間世界。
不知過了多久,我聽見雜亂的尖叫聲,被我壓在身下的小女孩也“哇”的一聲哭出來。
我艱難地坐起來,隻見小女孩臉上、胳膊上血跡斑斑。
“女兒啊——”一個女子撲過來,一把推開我,緊緊抱住小女孩,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不是吧,好歹我冒著生命危險救了你女兒,不僅連句感謝的話沒有,還不近人情地推開我。我不滿地撇撇嘴,搖搖晃晃站起身,還未站穩,就被人用力攬進懷裏,摟得幾乎喘不過氣,這時耳邊響起羅天的哽咽聲:“小煙……”
這是羅天第一次在公共場合如此深情地擁抱我。
小時候,算命先生說我命裏帶劫,若想避劫便不能離開家鄉。
這句話我一直記得,也一直相信。
離開家鄉來到S市,數年間我的身邊發生無數離奇詭異的事情,有幾次讓我險些喪命。
我一直想,這大概就是我的“劫”。
可經過這一次,我的想法完全改變了,不再認為自己命裏帶劫,相反地覺得自己福大命大,否則為什麼被我護在身下的小女孩受了傷,而我毫發無損?
我的確毫發無損,除了身上有些酸痛之外。
羅天對此表示不可思議。當時炸彈的威力驚人,而我跟小女孩距離江邊極近,幾乎所有人認為我必受重傷。事後,羅天非要帶我到醫院作檢查,我不肯去,安然無恙何須檢查,但還是拗不過羅天,去了人民醫院,正好把劉謙的書以及魔術道具送給陳玲玲。
小丫頭不在,江美蓉說陳玲玲到隔壁病房串門了,昨天隔壁房間住進來一個年紀相仿的小男孩,兩人很快地成為好朋友。
江美蓉再次感謝我為陳玲玲買的禮物。
正說著,陳玲玲回來了。原以為她看到禮物定然高興,但她隻是隨手翻翻書,精神不集中,突然抬頭問我:“阿姨,您見過奧特曼嗎?”
“呃,在電視上見過。”我有些沮喪,看來買錯東西了,早知道該再買一本奧特曼的書,大多數孩子都喜歡奧特曼。
“不是,您在街上見過奧特曼嗎?”陳玲玲的表情特別認真。
“呃……”我頓時語塞,這個問題太雷了。
“你這孩子,奧特曼是虛構的,又不是真人。”江美蓉道。
“可是前兩天小胖看見奧特曼跳江,就在麥當勞對麵,他說奧特曼跳江淹死了。媽媽,您說奧特曼會遊泳嗎?他如果淹死了,那我以後是不是在電視上看不見他了?”
“胡說八道什麼呀!”江美蓉沉著臉訓道,“我平時怎麼教你的?哼,以後不許再去隔壁玩,小胖盡編些亂七八糟的謊話騙你這個笨丫頭!”
“為什麼我們的話你們大人從來不相信呢?小胖看見奧特曼跳江,他媽媽不相信,他爸爸說再胡說八道就揍他,真是的,你們不好玩。”陳玲玲不滿地撅起嘴,麵朝牆壁不理大家。
小孩子的想法有時真奇怪,居然能在街上看見奧特曼跳江。
從病房出來,羅天陪我領取檢查結果,證實我的確沒事,他才放下心。
“如果我被炸成殘廢,或者成了植物人,你會怎樣,會一腳踢開我嗎?”我忍不住問道。
羅天白了我一眼:“我拒絕回答這麼無聊的問題,就跟‘我和你媽同時掉進水裏,你先救哪個’一樣無聊。”
我立即反駁道:“怎麼會一樣?‘我跟你媽同時掉進水裏’那個問題隻是一種假設,而我的問題是實實在在的,我隻是運氣好而已,如果運氣不好呢?沒準兒真的殘廢了,你說是吧?”
羅天沒心思答理我,銀河國際大廈的案子讓他愁眉不展。
案發現場喊死者“哥哥”的女子叫甄珍,也是莫冬海的妻子。案發當日7點半,她接到一個神秘電話,讓她去銀河國際大廈為哥哥甄佑宏收屍。
甄珍說打電話的是一個男子的聲音,但不排除對方使用變聲器。
據甄珍提供的電話號碼,警方很快查出該號碼屬於一家公用電話超市,不過電話超市地處鬧市區,生意非常好,老板甚少留意顧客,除非對方具備特殊之處。
看來凶手故意選擇這家電話超市。
警方帶走的電話機上麵至少有二十餘個不同指紋,無法查出有價值的線索。而案發現場石墩上提取的紅色物質驗出兩種不同成分,一種是油漆,另一種則是血液。因為當時炸彈威力太大,屍體炸得連骨頭渣子都找不到,警方便從甄佑宏的家中進行搜索,於浴室梳子上提取到甄佑宏的頭發和皮屑組織,經化驗其DNA與案發現場血液的DNA完全吻合,即證實死者就是甄佑宏。
“為什麼會有油漆?”我困惑地問。
“因為死者身上塗滿一層厚厚的紅色油漆。”
“啊,不是被剝了皮?”
“死者全身赤裸塗滿紅色油漆,在那種驚恐的情況下乍一看確實以為被剝了皮。”
“凶手為什麼這麼做?給死者塗滿紅色油漆是什麼意思?而且還要綁上炸彈,凶手的目的究竟是炸屍體,還是炸銀河國際大廈?”我對凶手的作案手法捉摸不透,這裏麵有著太多疑問,倘若凶手想炸屍體,隨便扔哪兒都能炸,為什麼如此麻煩地將屍體穿進石劍?如果想炸銀河國際大廈,又為什麼不把炸彈綁在將軍石像?凶手能設計這麼一個局,必定也猜到警方鋸開屍體並將屍體運往他處引爆,難道凶手早已算好警方因為時間不夠而將屍體扔進江裏?那麼,讓屍體在江裏爆炸所為何意?如果想炸掉屍體而隱瞞死者的身份,凶手又為何給甄珍打電話?還有,連警察都需要用鋸子鋸開才能把屍體搬下來,凶手是怎樣將屍體穿進七星劍呢?
“我感覺都不是。”羅天說。
“又是感覺?”我聳聳肩有些無奈地問道,“那麼依羅神探來看,凶手搞得如此複雜目的何在?”
“有時候感覺不靠譜。”出乎意料的,羅天竟冒出這句話。換作平時,他肯定道出那句口頭禪“我的感覺從不會出錯”,然後憑著所謂的感覺長篇大論進行“完美推理”,可此時此刻他的臉上一片茫然,就連那雙無論何時何地均犀利無比的眸子似乎也變得黯淡無光。
“你怕輸?”
“不,沒有贏不了的對手,我有信心。”說完,羅天接著道,“你有沒有看見甄佑宏去過你們公司?”
“沒有,我從未見過他,不過就算去過也不奇怪,莫冬海不是他妹夫嗎?對了,凶手是晚上作案的,監控……哦,我差點忘了,銀河國際大廈的監控設備前幾天發生故障,看來凶手早有預謀……咦,甄佑宏為什麼死在一樓會議廳?他也在銀河國際大廈工作?”
“不。”羅天說道。甄佑宏跟朋友合夥經營一家酒樓,表麵上做正當生意,而實際上甄佑宏開地下賭場、放高利貸、走私汽車,幹盡違法的事,跟黑道人物也有來往。
“這麼說,甄佑宏可能死於仇殺?他幹了那麼多壞事,肯定得罪不少人。”
“不排除這個可能性,但凶手的作案手法不像仇殺,仇殺的話沒必要把案子搞得錯綜複雜,而且還把凶案現場選擇在銀河國際大廈一樓會議廳。警方懷疑,這是一起蓄謀已久的凶殺案,把屍體穿進將軍石像的劍裏一定有原因……”
“羅天,你有沒有覺得那尊將軍石像很古怪?”我打斷他的話,“第一次看見它的時候,我就有一種不祥的預感,結果沒幾天甄佑宏遇害了。”
“怎麼,你以為一塊石頭把炸彈綁在死者身上?”
“廢話,當然不是。”
還未說完,羅天的電話響了。
接通後,他“嗯嗯”幾聲,隨後說了句:“我馬上來。”
不用猜我也知道電話是局裏打來的,他們查到了什麼?聯想到甄佑宏渾身塗滿紅色油漆穿在石劍裏,我忍不住渾身打顫。
凶手如何將他穿進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