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神驅鬼使(1 / 3)

第19章:神驅鬼使

不知道什麼時候來的,自己身後,現在是麵前,大約兩米遠的地方,一個人腳尖輕踩,竟是在百合花巔站住了。一襲青衣,與暗夜暗暗地相合。淩空而立,飄然有超脫於塵世之意。剛才高劍雲那一劍該是朝他刺出去的,可惜沒有刺上,怕是連衣襟都沒沾上。無聲無息,如同鬼魅一般。

林書影呆呆的站著,高劍雲也是呆了,但是畢竟高劍雲反應更快一些,看這人沒有出手的意思,一時也不敢貿然。心裏已經暗暗有了計劃,猛然轉身,打出一支蓮花針。這針乃是幾支細尖的長針的聚合,組成一朵蓮花的形狀,形態頗妍美,至敵前則倏忽分散開,猶如蓮花綻放,華光燦爛。

這算是偷襲,談不上光明正大,但非常情況,也不去想那麼多其他的了。針至一半,竟然從空中一聲不響突地直線墜落了下去。這一變故,嚇得高劍雲都是一身冷汗。這招本來就不甚光明,所以少用,一旦用來,也是危急時刻一擊必中的必殺技,除了三年前在江北遇到武當掌教,用了這一招,最後勉強戰成平手,得以脫身,基本上都沒有拿出來用過。今天好不容易用到了,卻是這個結果。對方武功之高,已然見到了,要是現在再補一劍過去,也於事無益了。

隻是見得那人並不動作,反而像是在尋找什麼東西,倒像是不是來與自己為仇的。高劍雲倒縱身回來,忙拉了林書影,依靠百合花掩護,迅速消失。

百合穀後園,小樓之上,夜深無眠,臨窗憑幾,素月玉鉤宛如,離離散散的掛了。垂簷近廊,援手可摘。然而月白風清,仿佛會將心事遠去。

有一名侍女走上來,這裏慣常是沒有侍女走動的。縱然百合公主平常還和善,不怒而威依舊讓周圍人不敢隨意。那種像是天生的特質,學卻是學不來。包括平時用過的東西,似乎都會沾帶上她的氣息,讓人自動遠避,肅然清靜。何況現在夜已經很深了。

“公主,奇裏公子回來了,特叫婢子過來問候一聲。”

“現在才回來?他是不是出了什麼事?”語氣很是關切。不管什麼事情,除非是四令在管的,她不過問外,奇裏三兄弟的事她都很關心,並也會親自過問。往常他們都是會親自過來的,今天卻隻叫了個婢女過來。

百合公主清澈的瞳仁裏,讓人總覺得有種深不可測的神秘。叫人猜不出她的想法。而別人站在她麵前,卻像是透明了一樣,什麼都瞞不過去。奇裏不來,或是不能來,那定是出了什麼事。

“那我去叫奇裏公子過來吧。”婢子辭身準備走,被百合公主止住了。

“算了,我親自去看,你引路。”

燈影搖曳,散落一地,複又被踩得破碎。是夜太過直白和脆弱,走過去的人,立即就會驚覺。隻是覺了也就覺了,夜向來便是如此,不必要憐惜。有夜風,這時節裏,已經微微冰涼了,從衣領的縫裏,絲絲的浸下去。

百合公主領了領衣頸,看樣子她也是覺得了些微的涼意。畢竟夜永更深,自然變化之神奇,人何其微,又怎能禦窮生死,避絕冷寒?往前穿過一個園子,再向西略行,又轉了幾個彎,都不知道走到哪裏了。看見眼前一間屋子,燈火熒熒,就是奇裏住的地方了。知道還沒睡下,隨叫婢子開門。

聲音在門上響了兩下,屋內卻沒有人應聲。侍女轉身來看著百合公主,似要等她的示意。百合公主卻沒動靜,一如既往的恬淡,臉上也沒什麼變化的表情,透明得像是一瓶水。也不等百合公主示意了,輕推了一把,門咿呀開了,原來門沒有閂上。先進去看看,卻沒有人。正自納悶剛才還在呢,隻去了一趟回來就不見影了。悻悻出來,稟了百合公主,也不好說話,隻得送百合公主暫先回去。

“進去坐坐,我等等他,這孩子也好久沒見到了,等等再說。”

“是公主,婢子請先回了。”她知道百合公主不喜人伺候,也不喜人多,所以沒事就隻好先回避了。況且這屋子現在也不需要有人侍候,就隻有自回了。

剛退出來,奇裏匆匆的從一邊過來,回身閃避不及,差點撞上。奇裏正要問是不是公主來了,兩個人在外麵的響動早讓百合公主聽到了。

“進來吧,我已經來了。沒事走路那麼急做什麼?”

奇裏不好回什麼,進去將放在茶幾上的茶壺倒了茶水,那是剛才回來時煮好的,現在正好溫熱。倒一杯送到百合公主手裏。公主接過茶,看奇裏臉上似乎多了些風霜,不禁有些心疼的將手撫摸過臉頰。隻不知道還似不似先時不羈,恐怕也未必就已經磨掉。一個人哪裏容易改變什麼,何至於又是天性。即便有所改變,亦不過是暫時的掩藏罷了。忽然有點心酸,不知道一個人究竟應該變成什麼樣子才好呢?時間讓人收藏起的越多,天生的性子去得越遠,這一個人就越是不真實了吧?搖搖頭,微歎了口氣,可喜愈發的成熟穩重了。

“你先時去哪兒了,回來怎麼那麼急?”

“倒是沒什麼,回來時在穀外看見了江南蓮劍的人,剛才又出去巡察了一遍,回來時就急了些。”

“是發現了什麼,有什麼不對的事嗎?”百合公主似乎並不是真想知道什麼,語氣較之剛才得親切,變得平淡了,隨口這樣問了一句。毫不在乎。這裏裏外外發生的任何一件事,細到有蒼蠅飛進穀來,是什麼時候,停在什麼地方,她都了若指掌。那種平淡應該是事事分明之後的泰然若定,成竹在胸。顯然奇裏知道這表情的含義,所以並不感到奇怪。

“我隻是不明白,既然已經知道他們來此的目的非善,為什麼還要放他們進來?”

“高連劍到底該還是個人物,這人野心雖大,不管如何,我還是尊重他,讓他進來,這是尊重對手,哪怕是敵人。這恐怕是宿怨吧!”

百合公主立起身,走到窗前站住,微抬頭望天,夜色正蒼涼。輕微的慨歎。臉上表情卻莫名的升起一層微微的笑意,從後麵看見,和著月色的迷蒙,顯得詭異。

宿怨,奇裏當然不知道所雲者何。單聽起來就不像是什麼好事,那麼不知道也就算了,知道了也不見得就會變好。本還待開口問,突然又記起雲台道長的話,沒了問的欲望。

百合公主卻突然問了一個問題:“你前段時間上雲台,一直都呆在那裏的嗎?”

“是,一直都在,稍前才回來的。”真是心思都被看出來了,奇裏突地覺得有些不安。不知為何,這次卻撒了個謊,這是不應該有的。很早的時候就已經下山了,在外麵已經漂蕩了這將近一個多月,才回來。但是不由自主,神驅鬼使,他對著這個疼愛自己,也是自己敬著愛著的人,說了假話。沒有人可以比較,所以沒有最的說法了,那已經是最了。

“那姑娘好了嗎?”百合公主似乎並沒發現出什麼端疑,心裏才稍微安息下來。繼而又繼續道:“應該沒好吧?”

“你怎麼知道?”奇裏感到一陣驚詫,那不是先前撒的謊,也被識破了?應該沒有吧。“雲亭和雲台兩位道長忙活了很長一段讓我時間,到處找藥,讓我替他們看守著,好不容易將人救醒,跟正常時候一樣,隻是……”

“那隻是又有了什麼?”奇裏發現公主正用正用怪異的眼神看著自己,驀然有種被俘虜的感覺,身體也似乎僵直。

“兩位道長說,留有了心痛的遺症,並會不知時發作,目前也找不到解救的法子。”

“心痛?”似乎是出乎了她的意外,繼而像是陷入了沉思,良久無話。隻剩得屋子裏靜靜的一抔燭火,鋪了滿地,遮蓋住青黑的夜裏一些悸動的靈魂,隱隱約約。

“公主,怎麼了,要不就回去先休息吧?”

“哦,沒什麼。奇裏,我現在交你一個任務。“百合公主說話間一下子變得嚴肅了,與先的完全判若兩人。

“是,公主!”奇裏也一下子從先前的狀態裏脫離出來,倏忽轉換到了另一個角色,他從來就是事事分明,不會感情錯雜的人。

“高連劍他們已經到穀外有好幾天了,明天你去放他們進來,開門迎客!隻是他身後的那幾人,能不讓他們進來就不讓他們進來吧,你知道該怎麼做嗎?我看這段時間,我們穀裏的姊妹傷也亡了好些。”百合公主突然又低了聲音,像是對著身邊的空氣言語一般:“是好是壞,生死從來都由天定,強又何用?”

徑起身一個人回去了。奇裏送到園外,看著百合公主遠去的身影,漸漸隱沒。猛地一種前所未有的蕭瑟淒涼之感湧上心來,天地肅殺,那影子益發的單薄了。是秋天的夜太深了吧?穀外的地方,露已成霜,穀裏也感應到了,不久的夜晚,露便也會成霜。凜冽如割。

後半的夜裏,坐在床上,想起方才言語,便不知怎的竟想起了婉卿。這個會心痛的女子,現在不知何處。這突如其來的想法,險些讓自己大吃一驚,亦不過頷笑而過了。

然而已經無法入睡了,夜真的深了,露也將成霜,其氣凜冽如割。

天在寒冷中,顫抖著,就將醒來,帶著殘酷的血腥,那或者該是生命的味道。

百合公主坐在大廳裏,早上出來之後,才發現已經不能離不開這裏,有很多事情急需處理。事情似乎並不如自己料想的凶險,而是有了新的變化,變得更加凶險了。凶險起來,都快要超出自己的想象了,忙得不能控製了。

朱衣令多時不曾見到,今天早上居然突然出現在自己麵前。並沒有親自召喚她,她說有事,需要求見。白衣和紫衣也緊緊跟在後麵,他們是一同過來的。

“正好你們來了,我有事順便交代一下。你們過來些。”

“公主上次交代的事,都已經妥當了,不知道公主還有什麼吩咐?”

“我隻是想問一下,這穀出穀的情形是怎麼回事,高連劍已經進穀了,你們應該多少知道些什麼原因吧?”說這話的時候,百合公主絕對不是那個可以被奇裏稱作師父,稱穀裏眾人姐妹的人。陡然間變化的角色,升起的高度,已經足以讓她俯瞰這片土地。她是這裏的王者,俯視這世界,那隻是本分。語句雖然很是平淡,但是大廳瞬間便充塞了那種霸氣,如同神一樣的存在,高高在上,傲然蒼穹,睥睨眾生。

“公主恕罪,婢子們目前還不知道。”三人語聲顫抖著一氣嗬成不約而同。跪下時,膝蓋觸及地麵的聲音,都是整齊的。

百合公主看著眼前三人,反而站起身來,又轉過背去,連連歎息了兩聲,也不知道是什麼意義。多年前,當自己還年幼,應該是年輕的時候,他們都是自己出生入死不離不棄惺惺相惜的姊妹。時過境遷,道是自己變了嗎?一直以來,自己都小心謹慎,謹慎並不是擔心別人的傷害,而是謹慎著,讓自己不至於隨時間的步調一起變化。誰都知道受人支配是件令人不悅的事,可是謹慎著,生命息息相傳的那些東西太強大了,超過所能預見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