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俊逸風流(3 / 3)

忍不住多看了兩眼,然而這兩眼讓她感覺到了什麼似的,望向這邊來。四目相接,兩人都吃了一驚。林書影知道了婉卿在注目她,竟徑直走了過來。才隔了不多時日見到的那張臉,遠比上次隔了很長時間之後見到的臉龐更能吸引人。勝雪的肌膚,宛似紅梅初綻,隱約裏卻有一股疲憊之色,暗暗地收藏了。是越發出落得美麗了,或者是成熟。

“林姑娘,有什麼事麼?”婉卿看著眼前這猶似盛開的一朵朱砂梅,破天荒的主動問她了。眼神在瞬間似乎開裂,有些緊張,甚至是驚悸,惶惶不安。

“南宮姑娘,你叫我書影就好了。”這對婉卿確乎是意外了,不過也即輕輕笑了笑。她這樣子說話,那就意味著她已經不惦記以前不分不明的衝突了。無論如何,為人處事也罷,本著性子也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冤結不必太多了。這是好事。

“我想到你屋裏坐坐,可以嗎?”林書影淡淡的問。明顯的,她並不對這種突然改變的柔和態度抱有什麼目的。可以發生什麼,甚至她自己也是不知道的。隻作隨口而言罷了。

但是事實上,往往隨意而不抱有目的的舉動,會發生令人意想不到的後果。婉卿不說話,甚至根本沒有猜測她的意圖,點頭就答應了。並隨著起身,在前邊帶路,做了個請的姿勢。

這個動作也許太過優美了,竟至於林書影愣了半天。等到婉卿走出好長一段距離,回頭來,她還站在原地怔怔的出神,動也未動一下。

“書影。”直到婉卿又走回來,在她前邊輕輕喚了一聲。猛然醒轉過來,臉上一片赧然,似乎是為剛才的失態不好意思。或者是別的。

“你坐吧。”婉卿指了指臨窗桌子旁邊的坐椅。然後轉身從茶幾上取下茶壺,並還散剩的一些茶葉。屋子裏有火爐。不多時茶香便從滾響的壺水中一絲一縷的飄溢出來,飄滿整間不大的居室。空氣像是被茶水煮過,晾得有六七分幹而已,也絲縷不絕的浸出清香。

婉卿將茶煮好,在桌子的對麵坐下來。窗子是打開的,她正透過窗,怔怔的望著外麵。外麵的世界,該是簡單得幹淨才好。

“書影,喝茶!”沒有回響。不知是什麼吸引了她的目光,側看上去,竟有幾分癡凝。窗外是一片很開闊的園子,景色顯得蒼翠,但那不是鬆柏的顏色。秋盡江南草未凋,那些應該是秋盡的顏色。雨後初霽,那顏色似乎反而更加深沉。天空是少見的深遠,不陰暗,卻也並不如春夏那般開朗。好像近處是不帶任何感情se彩的透明,所有能猜測出的陰晴別離,都藏匿到了最久遠的所在。秋天原來就是這樣子,幹淨得能夠穿透遼遠。

“書影,喝茶!”收回目光,婉卿輕搖了一下林書影,將茶杯輕巧的放到她雙手間。

淡淡的一笑。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宛如綠水,芙蓉初綻。隻是可能記憶太過於清晰,一時反而淡忘,記不起來了。想不起來,也沒什麼關係,回報以淡淡的一笑。兩下裏,默默的,卻都能記得。

“南宮姑娘……”似乎是有事,也可能這場麵有些沉默。但是突然開口,又不知道該說什麼,生生的打住了。嘴角微動,欲言又止。終於還是沒將這句話說完。

“你也不要叫我南宮了,叫我婉卿就好。”又或者,是因為婉卿這句話出口太快了,接在她那半句話後麵,讓她沒了機會說完。但是有點是肯定的,婉卿說這句話時,沒有注意到林書影欲言又止的情態。稍後稍有感覺,她已經將表情都收起來了。

“婉……卿……”林書影顯得很吃力,才吐出口,那兩個字似是入口有些生澀,像是青木瓜的味道。

“姐姐……”婉卿正欲說話,卻聽見另一個聲音,是弄玉。接著一串腳步聲,輕微頗有些歡快的貼近。還沒轉頭,人影在門口一晃,已經進來了。

“有什麼事嗎?”隻好暫時先放下林書影,向弄玉問。弄玉一見有人,卻是林書影,立即有驚異的表情,但是立即又恢複了過來,一如往常清澈的笑容。

“我聞見了茶香,跟著就飄過來了。果然是姐姐在煮茶,可還有我的沒有?”說著自己徑上前將茶壺捧起來看,見壺裏的茶還沒怎麼動靜呢,懷裏拿出一個小茶壺就開始折倒。她居然是揣著茶壺過來要茶的。這在婉卿倒沒什麼,林書影在一旁看見了,似乎被嚇了一大跳,眼睛直直的盯著弄玉手上的茶壺,像是見到了天外來客一般,驚詫無比。

“嗯,好香啊!姐姐有這麼好的茶居然不叫我。”弄玉一邊折倒,細細看著手裏,嘴上還在抱怨。折倒完了,匆匆跳著就走了。臨走還不忘回過頭來,在門外補上一句:

“姐姐下次煮茶,可記得叫我啊!”

婉卿看弄玉影子消失幹淨,不禁低低地罵了一聲“饞蟲”。回來再和林書影繼續對坐,看壺裏茶水,隻剩下一半不到了。不過看林書影也沒喝茶的意思,也不用再煮了。即便喝,也夠了。

林書影一臉驚異的表情終於慢慢消失,仍舊是淡淡的一笑。這笑容讓人覺得安恬。但是卻讓人產生有擔心的感覺,不分明。

“婉卿……姐姐……”這樣叫也許過分,但婉卿並不介意。

“其實我是有事的,想和你商量。”

這回倒是輪到婉卿發怔了,她所見過的這些女子,不是冰冷古怪,如林書妤,從來不曾見過麵,一見到便如仇敵一般,難道世上真有輪回,是上輩子結下的仇怨?要麼就是開朗純粹得不沾煙塵,恰如弄玉。而麵前這女子,也大略有弄玉的味道。隻是那兩個鍾姑娘,居然會那麼死死安心的跟著他。

拒絕是不好用在一個直接的人身上,仿佛直接就已經變得脆弱,而那脆弱,讓人不忍拂拭,要好好地看待著,可惜著。

“你知不知道這街上怎的突地人多了起來?”婉卿突然想起這件事來,便趕緊著問了。這事弄玉他們不說,也許林書影是知道的。那些人,像是下雨的時候,隨雨從天上下下來的一樣,悄然無聲,快得令人咋舌。

雖然沒有一個人向自己說起,自己也答應弄玉不多問,但是在這裏住了這麼長一段時間,原本也是不在乎,卻是或多或少的覺得,有很多事情並不如弄玉講述的那樣簡單。她說的,恐怕也隻是一點點而已。想自己還是多少知道些更好,高連劍,絕對不是看到的那樣一個小人物。

“他們不是說其他各處的人都聚集在紫衣東城以東嗎,怎麼忽然跑到這兒來了?”那麼事情已經發生變化了。

“也不是很清楚。但是我知道一件事,東城城主三天前被人暗殺了。而且……”

“而且什麼?”婉卿忍不住一下子好奇起來,似乎那一句省略的話挑起了體內潛伏的嗜血一樣的欲望,急需答案來平複那種心境。

“你知道的,自從上任城主無故死了之後,就是他的女兒接任了位子,有四年了。她和我們姊妹一樣,和這莊子有盟約……”

這一點婉卿大略感覺到了一些,那天林書妤和高雨蓮在屋子裏的說話,就是這些。但是具體緣由其實不清楚。想四城也都是占據一方的勢力,即便被人控製,那也不是件簡單容易的事情。而且向來四城是百合穀的下屬,多年來,一直這樣,也是相安無事。怎的卻突然變化連連?

“盟約?你是說背叛百合穀嗎?”背叛,這個詞也許不是吧,但至少是背棄。林書影點點頭,那麼背叛也沒什麼了。

“嗯,我們本是商量好的,由她們敞開門戶,引接入室。他們有什麼目的,我們不管。隻要救出爹爹,其他的,我們也管不著。即便實力不濟,想人多勢眾,趁混亂也總能夠得吧。我和書妤姐姐就是這樣想的。”

“就這麼簡單嗎?”

林書影點了點頭。或者在林書影,真的是這麼簡單,也就這麼點意圖了。但事實上,真正的意圖沒人知道,除了他們自己,甚至可能他們自己都不知道。林書妤應該是知道的,也或者,她不願意知道罷。猜測這些事情,明顯著,弄玉是知道的,她卻不願意講。

“那應該也沒什麼啊?裏應外合,很好啊。況且東城距百合穀不過些短距離,要去做的話,不應該有別的狀況了?”

“我們也都是這樣想的,所以我和姐姐,還有手下幾個人一起過去了。但是情況立即就不再跟我們料想的一樣。”

“婉卿不禁追問了一句:“有什麼不一樣?”

“簡單說,就是城主是在我們到的前一天就已經死了,這是聽東城裏的人說的。料想山莊裏,現在為止不會有一個人知道。”

“這有什麼奇怪的,隻是碰巧而已呢?那你說所謂的而且,又是什麼事?”

“婉卿姑娘,這次可能真的是一次大麻煩,是我們先前都沒有料到的。就連生活在那城裏的人,都不知道是怎麼回事,現在終日戰栗,惶惶恐恐。”

暗想,總該不會是九府冥幽出來嚇人了吧。那也嚇不倒人啊,恐怕反是會被人給嚇回去。心裏突然冒出這無稽的想法,自己嚇了自己一大跳。

“那裏所有的地勢山川,忽然在一夜之間,全變了樣。幾乎整個世界是重新組織的一樣。原來熟悉的街衢巷陌,一出門,盡是陌生。你知道這是為什麼嗎?像是有一個巨大的恐怖,罩在人們頭頂,人感覺到了,卻茫然無作,力不從心,無能為力。不斷的想要逃離,一直跑,一直跑,直到身體脫力,可是噩夢依舊還是在門口邊停駐。”

林書影眼神裏立即浮現出驚懼,表情也僵滯了。顯然她是極力在壓製心底的恐懼,那變化,可能真的很讓人害怕,心力交瘁。

“怎麼回事,難道發生地震了嗎?”婉卿聽她那樣說,不禁也有幾分信了。然而立即就從心底叢生出陣陣寒意。

“不是。”她極力想要平靜,情緒卻更加激動,身體不停地戰抖。那像是害怕死亡,而麵對死亡時升騰起的恐懼。一把抓住婉卿的手,越握越緊,指甲生生陷進掌心。十指連心的痛楚。

過得片刻情緒稍稍平息幾分。婉卿也不好再說什麼,怕是又刺激了她。但確乎是還有一個問題沒說完。

“我和姐姐進去不到一天,見著情景知道恐怕是有些不對了,繼續往下走,卻迷路了,既不能前進,也不能退身出來。我們隻好原路返回,可是也已經找不到路了。我們所有人被什麼東西困住了,但是我們不知道那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