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仙風道骨
“再忍耐片時,就不熱了。”感覺雲亭道長將手又在自己麵前揮了一下,心裏寒意頓消,卻是一陣暖意襲遍全身,就如同大冬天的時候,圍著火爐,穿著棉襖,喝著開水。世界在那一刻一切都無限的美好。
慢慢往前走,剛走出幾步,微微有風吹來,正覺得涼爽。下意識的睜開了眼,突然天地瞬變,無邊無際的黑暗一下子消逝得幹淨,仿佛是被人抽走的一般。入眼盡是一片白,漫天飛舞的大雪,被勁風夾帶,齊齊的全向自己撲過來。本來剛剛還圍在自己身邊的那點溫度,自己還沒有來得及有任何想要抵禦的行為,就被撕裂。就像一開始進來那樣,沒有任何的動作就被吞沒,連想都來不及。那是真正的無能為力。從臉上,一路而下,身體被一寸一寸的割裂,時間無窮無盡,連帶生命一起荒涼。
也許生命本就是一場荒涼,可是過去的那一切,又該怎麼解釋?緊了緊身體,不禁將婉卿抱得更緊,那鮮活的生命,縱使沉睡下去,依舊鮮活著。心裏驀地湧上一陣難過,太多苦難的糾結,讓他再也舍不得將她放下。也許,就這樣一直抱著就會是生命的一切,直到終結。那夠了嗎?如果不夠,又該怎樣呢?
終於挨過了這一段路程,眼前景色終於有了變化。光線和著水汽一起彌漫,漫上臉來,不再是萬裏無垠荒涼的白,高低起伏,如同群山在視線裏塵埃漂浮。隱隱聽到泠泠的水激聲,大約行得百步之後,發覺自己竟是在一個很大的石洞裏了。地麵甚是平坦,而高高的頭頂上,卻是垂掛著五彩斑斕的石筍,長長短短,大大小小,粗細各別,形態萬千。入眼見到的詭譎與豔麗,一時卻無法說得清楚。
跟著雲亭道長繼續往前走,泠泠的水聲越響,猛抬頭見到一幕晶瑩剔透的簾子,卻是一幕水簾,看來自己的頭頂上方是一條河。那水幕懸懸的垂著,將洞口完完全全的掩上了。水勢甚大,水流速度亦是奇快。不禁轉問雲亭道長:“這要怎麼辦啊?”
“從這裏走出去啊。”奇裏站在水邊不遠處來回的看,以為會有什麼水橋棧道之類的,看了半天什麼都沒有,整個洞口給堵得死死的。要是心情好的話,這裏也不失為一處景色絕佳之處,一邊是五色鮮豔,宛如仙宮玉府,一邊卻是水幕晶瑩,水石之聲,泠泠成韻。但是進來之後有種奇怪的感覺,隻是想要出去,不願在這地方多待片刻。從這裏走出去,別說是人了,就算是一塊黑鐵都能衝得鋥光,人要是一下去,還不是屍骨無存。
“跟我來。”剛打算要問,聽見雲亭道長的話,跟過去,在水幕近右三分之一處停下來。“你用七分氣力,從這裏跳出去,什麼都不要想,也不要問,問我也不會告訴你,不會有事。”說完就自顧自的先走了出去。奇裏還想要問一下,眨眼人已經不見了,到舌尖上的話,隻好吞回去了。不知道這下去會是什麼樣,心裏害怕,要是不如雲亭道長所說,或是有了差錯,自己死了倒也是沒什麼,無辜還要連累上一個人。
站在水邊,徘徊了一陣,將眼一閉,身體一用力,如箭離弓,直接闖了進去。原本以為會被水衝擊而下,卻直接透牆而過,飛了出去。除了沾上了一層薄薄的水汽,並沒有將衣服打得很濕。一看身下,卻立即嚇了一跳,雲亭道長事先沒有跟自己說,下麵乃是一麵深潭,這樣的落差估計要過百尺。水衝擊下來,聲響如雷,卷起白浪陣陣。潭心凸出一小塊高地,數丈見方而已,正好可以落腳。
現在卻是沒法落到那島上去了,身體反是直直的往水潭裏落去。先前不明外麵形勢,跳出來時並沒有用足七分力,也沒有將身體直向前飛出,所以距離那小島還有好長一段距離。看身體往水裏落下去,也是沒有任何辦法,任其往下落。在空中又沒有什麼東西可以借力,卻是沒法再度飛起來。
眼看就要落到水裏了,才突然想起懷裏還抱著一個人,心裏生急,連呼了兩聲道長,徑直就將婉卿拋了出去。看那身形在空中劃過,優美裏竟帶了幾分淒婉,心裏不禁升起一絲悵惘。隨後聽得“噗通”一聲,將水花濺得老高,半天才浮出個人頭。
好容易爬到了潭心島上,這方寸之地,一時間擠了三個人,怎麼都感覺讓這小島終於富裕了一把。剛跳出水來,整個一落湯雞了,這時候看見雲亭道長站在那兒,真才明白什麼是仙風道骨了。回頭看剛才跳出來的那個地方,水幕到那裏變得隻有薄薄的一層,在裏麵卻是發現不了這種變化。真正令人驚訝的,還不是那一點奇怪的變化,那水幕卻是從山體內部激瀉而出的,水之上,還是一座山峰,被雲霧繚繞著,直插蒼穹。
雲亭道長叫奇裏抱了婉卿,自己踩著水,幾步便上到幾丈開外的岸上了,前邊彎彎曲曲的便現出一條小路,似乎沒有盡頭。這時節,這山上居然完全不似山下,時令相差了將近兩個季度。
陽光從林葉間漏下來,暖溫卻不燥熱,宛如仲春時節,根本不像七八月太陽的光景。忽然想到剛才進來時那地方,忽冷忽熱,儼然兩個極端的世界。一路過來雖然對自己沒有造成什麼傷害,但恐怕是因為有雲亭道長在的緣故,事實也許遠不止今天見到的那樣,何況自己卻是從來沒有聽說過這樣的地方。便問雲亭道長:“道長,那條路叫什麼,怎會忽冷忽熱?好生奇怪!”
聽雲亭道長道:“哪裏會有什麼冷什麼熱,你的心思不淨,雜念頗多啊。你見到我覺得冷熱了嗎?”難道這真是心理在作怪?自己冷熱難擋時,他確實沒有任何的負麵影響,至少自己一點都沒有察覺到。那暫時就認作是心理的影響吧。但是自己問的問題,依舊被支吾了,看來這道長確實不會跟自己說什麼這裏的事情。
看一下這山上的周圍的情形,轉問道:“這裏就是雲台了嗎?”想這個問題他總不會回避了。到這裏第一眼就覺得草木清奇,山勢秀拔,與雲台基不盡相同,然又有諸多相似之處,隻是一時也說不上來。那一路走過來,也不知道究竟走了多遠,似乎也不遠。但是在雲台基上根本看不見這裏的存在,因為雲台基本身就是處在清山之巔的。而在四周,並沒有哪一座山夠高過清山。這裏是一個獨特的存在。
“就算是吧!你也不用想那麼多,這裏沒法與雲台基直接往來,也看不見雲台基,還有別的任何一個地方。隻是出去別說有這麼一個地方就是了。”奇裏問道:“為什麼?”“我怎麼知道那麼多為什麼啊,年輕人就是喜歡淨做些沒用的事。”心裏暗想,怎麼會沒用,不過就是自己多問了幾句而已,不問不就得了。
跟隨雲亭道長走,見到的自始至終無非就是些草木,縱使草木長得再怎麼清奇,看得多了,也就沒什麼意思了。一路過去,並有見到什麼特異之處,人影都沒有見到過一個,雖然百鳥啼囀,風林蛩響,一派生機的樣子,反而覺得很是冷清。
望著一座緩斜的山坡上去,雲亭道長說,便到了。奇裏將眼前的景象看得真切,倒是突然有些懷疑起自己的眼睛來,看見的一切都不該是真的?雖然前麵一段路很是岑寂,頗為冷清,但很多時候那隻是為了陪襯,以便反襯出後邊的熱鬧,以起到引起劇烈的差距的作用,好給人心理上猛烈的撞擊。
麵前的是一排樹林,走進去,樹林過後,是一大片竹林,綿延近百裏。有幾處散落的屋宇,便建在竹林裏。雲台基的房宇院落,飛簷翹角,碧瓦相連,確是壯麗。到此來,原以為前麵隻是欲揚先抑,後麵肯定會比雲台基壯麗上千百倍。再加上雲台道長和雲亭兩人神神秘秘的,又是不輕易讓人進來,又是什麼都不說,還不能外傳,就更加以為會是如此了。想想至少會超過雲台基,即便差一點,也當於皇宮禁苑的富麗堂皇一般。誰知到,這裏的情景卻是讓人的期望值,從九天之上陡然跌落到了九地之下的深淵裏了。這樣猛烈的落差,叫人一時間還真有些難受。
那些屋宇全是用竹子建的,雖然相連在一起,規模也是不小,卻顯得落單。倒反是那些竹子,想想上百裏的一片竹林,青蒼蓊鬱,林風呼嘯,便碧浪翻滾,宛如海潮,頗叫人覺得氣勢。然而竹枝相連,屋宇相接,竹生院內,院落竹外,倒也感覺很親切自然,使人忘卻許多。
站在竹院外,雲亭道長叫停住,內裏就有位道長出來,卻是仙風道骨,神采奕奕。雲亭道長對著行了禮,奇裏也忙行了禮,跟進屋去。室宇簡單,打掃的卻也很是幹淨,纖塵不染。奇裏見這位道長銀發飄揚,年齡頗高,又見雲亭道長對他恭敬,想是輩分很高。正想,聽見雲亭道長的話:“這是我的師兄,道號雲竹。”在院裏轉過兩圈,卻是沒有見到別的人,不禁又好奇,問道:“這裏怎麼沒有許多人啊?”
“這裏就我和師兄兩人,現在有四個人了。口渴時,你要自己去那邊打水喝。”說著指了指院子裏空落處,那裏正好有一口水井。“飯食倒是不用擔心,有我和雲竹師兄動手,每天會給你送來。暫時你將這個丫頭照顧好就行了。”
經他一提,才突地想起婉卿還抱著,這麼長時間,倒是習慣了就這麼抱著,也不覺得累人費事。也許放下了,反而會失去一種習慣,長久的失落。找一間房,將婉卿放好。自己去打來水,不說的時候還好,一想起水,竟是真的口渴了。
順便也洗漱一下,抖落一些風塵。自己動手,這些事以前雖然不需要自己動手,卻總是有點習慣不了被人伺候。不過現在也好,事情都是自己親自動手得來的,會讓人覺得莫名的親切。回來時,又順帶帶了碗清水。
雲亭和雲竹兩位道長正在屋子裏看視婉卿,見奇裏端了碗清水,雲亭因道:“暫時不要喂她水喝,現在她不能喝水。”奇裏本是想她幾天了都沒有進過一滴水,怕身體會因為脫水而虛弱不濟,所以才特地打了碗水過來。聽說不能喝,那也隻好算了。
問道:“那現在應該怎麼辦啊?”雲亭道長道:“你不問,我們也會問你。正準備去找你來,卻是就來了。”又見雲竹道長似乎有些疑問的打量奇裏,稍後問道:“你是百合公主的弟子?不知道她是否有將《鳳凰引》上的兩招武功心法傳你?”
“不知是哪兩招?”
“‘百鳥朝鳳’和‘鳳舞九天’。”雲亭道長道。
奇裏心裏不禁有些奇怪的想法:“這兩人究竟是什麼人,連同雲台基上的那位,對公主的事知道得似乎非常多,公主好像也是不冷不熱,但似乎沒有結仇。”這兩招,公主曾經倒是提起過,但卻說過不再下傳,是以穀內並沒有一個人習得。不知何故,今日在這裏,兩位道長又提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