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渴飲甘露(3 / 3)

最後那個女子,稍微停頓,說道:“隻是公主明言相告了,不要對他們怎樣,我們沒有空隙可趁便!不如我們想點辦法,間接的讓公主殺了他們?”

那“弄玉”忙道:“紫衣姐姐說什麼話呢,死了,死了的話,我們豈不是無從下手,不是變得更加艱難?”那朱衣令聽了卻道好。“這計策雖然有點難,不失為一條好計策。隻要公主發話要這三人死,那便十之八九成了!”

“弄玉”突然明白過來兩人的意思,不禁也叫起好來。婉卿忽然覺得後頸涼氣一陣一陣的直冒出來,她們這想法是想要來個瞞天過海,使一招李代桃僵,偷梁換柱將三人偷偷換出來,讓他們落在自己手裏,而外人,連同百合公主自己都知道三人已死了,便可以得到想要得到的所有了。怪道是女人心,海底針,又深又細。尖酸自不必說,像這樣的女子狠辣起來,必得上一個男子了,也許早已經超過了。

婉卿看三人坐在屋裏,聽他們絮絮叨叨說個沒完,一會兒說到這裏,轉瞬又去到另一個地方了,聽著就像是黑話,想聽得明白,聽見說話就是不明白意思。糊塗起來,懶得理她們說事兒,隻靜待她們將話說完,好跟著去找百合公主。

從哺時出來,看看就眼近日入了,三人還沒將話說完。還低聲細語商量事。照著這樣子下去,今晚還得再回到原來的那間屋子裏歇一晚上,隻是,一直延挨,什麼時候運氣那麼好才找的到她?越是這樣長時間耽擱下去,就越覺得心裏發慌,虛得發慌,似是有好幾十年沒有見到過天日,長出長長的綠毛一樣,將人瘮得慌。這穀裏太陽本就不是很大方,隻有中午近一個時辰,能見到陽光從天頂上射進來,偏偏經過飛起的屋簷時,被掛住了衣角,散落得滿地都是。又被晨霧夕煙露濕,就隻剩薄薄的一層了。還是很不均勻的分布,有些地方,連這薄薄的一層都沒有。日剛過午,天就昏了。人在這兒住久了,就有渾身長出青苔的感覺。

話又說回來了,這裏要是拿來消暑,卻是不折不扣的一塊好地方。然而想著自己這樣在這裏消暑,又成了太過浪費的舉動。想來想去,靠人還是不如靠己,跟著他們,還不知道會被帶到什麼地方去呢!決定舍棄了她們,悄悄從屋裏閃出來,回到自己暫宿的那間房裏,以後還是自己去找。

黃昏時候,山穀裏居然讓人看見了彩虹。太陽返照,天上雲彩七色,霞光萬丈。今晚必定是個好的日子,因為人的心情是好的,往往便將周圍環境不知覺間也改變好了。在房裏將東西收拾好,對著妝鏡,十指當梳,順便將自己頭發理了理。

夜幕終於降了下來,對於婉卿來說,黑夜是很好的掩護,對於更多的人來說,黑夜也一樣是最合適沒有的遮掩。黑夜來臨,一切的罪惡便開始生長或者消亡。

等到幾乎所有的人都入眠之後,還剩下為數不多的幾盞燈,亮得有些清寂。婉卿穿過兩邊的橫院,進到二階梯後的院子,就隻剩下最裏麵的主院沒有去過了。百合公主也隻能在這後邊住了。這幾天來將外麵的房間差不多都走過一遍了,餘下的隻是少數,還不知道路徑的也隻是少數了。

進到主院,這裏比外麵兩階,稍微要高出一點,屋舍相比,卻是簡單不知多少。還是迷路了,這也是預料之中的事。此地生疏不說,守衛的人也較前邊的人要多,而且是格外多,往往躲閃有力不從心的感覺。知道形勢越是凶險,就越是容易達成目的。在園子與園子之間穿來度去,各處緊要的路徑,都有人守著。硬闖是不能的,潛伏了這麼久,也不必要再作硬闖的打算,而前功盡棄。

轉身過樓道,不小心裙擺帶翻了一個栽著百合花的花盆,隻聽得“哐當”一聲,一顆心,陡的被提到了嗓子眼裏,就差跳了出來。兀自驚魂未定,那邊兩個守衛的女子,聽到這聲音,立即朝著這邊走了過來。婉卿隻好隱在暗黑的角落裏,不敢大動,呼吸都不敢聲音太粗了。聽著兩個女子,在身邊不遠處,小聲嘀咕了幾句,又走開了。正要走出來,不想那邊又接著走過來兩個女子,緊趕著就走了好幾撥。這樣子走下去,沒完沒了了。

稍得了點空隙,迅速閃開,最後還是隻有躲到房間裏,方才安全些。可又不能開門,開門的聲音怕也會被聽見,況且也不知屋裏是否有人,不敢貿然進入。思量一會兒,俗話說“餓死膽小的,撐死膽大的”,也隻能棋行險招,劍走偏鋒了。望著一間屋子,裏麵有燈火,上前側站了身,靠在門邊,隨時做好迎劍的準備。

一把推開門,下手雖快,用力不是很大,聲音不大,很輕。久之,屋裏卻不聽見有任何反應,一絲動靜也無。

即便探身進去,燈火螢螢,照得不怎麼光明。屋裏布置很簡單,渾然不似先前見到的那些房間了。有意識的朝床上看去,這麼天晚的,人應該是睡了。床上並沒有睡人。將目光橫掃,靠窗前一張桌子,才發現坐了一個人。那人也是看見婉卿的了。兩人幾乎是同時驚聲叫了出來。

“是你!?”婉卿想起窗外還有人,不禁覺得失口。想起先前見過,人也不算惡劣。忙示意他小聲點,不要聲張。

那人看見婉卿也很是吃驚的樣子。正在這時,聽到有女子站在門外對屋裏說話道:“奇裏師兄,是不是有什麼事啊?”那人慌忙答道:“沒事,沒事。”臉上卻有些不自然。

他以為,門外的人定是看見屋裏有別的陌生人了。對著人當麵撒謊,且是沒遮沒掩的,無異於手裏拿著把劍,對麵問,你有武器嗎,回答說,沒有沒有。滑稽而且荒誕。忙轉身關上門,看見婉卿正藏在門後,倒是嚇了一跳。知道剛才並沒有人看見,才覺得稍微安心一點,臉上神色也才舒緩了。

婉卿見過奇裏,總共兩次,這次加起來,算是第三次。前麵兩次都隻是瞥了一眼,上次還是他親自將自己解押來百合穀呢,隻因為遇到了師伯,沒有被他們押著到這兒來。這會兒他不記懷在心裏,居然還幫了自己,想來都覺得怪異。但是立即又謹慎起來,說不定是別有用心。

想想但也無奈,隻能說是又栽在他的手裏了。所謂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繩,上次給他叫手下兩個姑娘,給“軟禁”了四五天,想想就後怕,現在多也不會有什麼好日子了。想到了師伯,那也還是要順便問一問的。

奇裏卻先已經開了口:“姑娘,萍水相逢,這次算是我還了你,與上次的冒犯算是相償了吧!”

婉卿不明白他說什麼,不曾借過他什麼東西啊,他也不曾欠過,何來償還的說法?問道:“怎麼講?”

“上次來時多有得罪,這次相抵了,我也不覺得欠你的了,就請盡快離開這間屋子,你也不用欠我的了!”

婉卿終於明白過來,原來是對途中將自己“軟禁”感到不安。終於看見有比師伯更怪異的人了,做了他自己要做的事,也會感到不安,可比師伯又更勝了一籌。

“慢道,敢請問一聲,我師伯可隨你們進穀來了?”

奇裏道:“在主院第一間,姑娘請速離開吧!”隨即卻開了門,叫進來兩個侍女。“你們送這位姑娘到主院第三間,休要怠慢了!”

徑自轉身進去坐了,也不再理會。婉卿隻好隨著兩個侍女一路走了。事情變化也真叫出人意料,前半分鍾還躲躲藏藏,不要人發現,後半分鍾就被人陪護著,光明正經在園子裏走來走去。

可事實上,突然又覺得不是那麼一回事,這種陪護跟上次的情形又一樣了,被囚住了一般。心裏生出憤懣。但這還是其次的,明顯覺得被人欺騙利用了。他的借口那麼完美,理由也那麼堂皇,說是償還,多好聽的話,還不是給他一般軟禁了。像是他真是好心的,而一切的想法,倒都是自己多心了。

主院裏前十間房都是安排給客人住的,而且能住進來這裏,也不是一般的客人。房間裏的布置,隻能叫奢華,卻並不俗氣。婉卿住不慣這樣的房間,進來就覺得沉悶,渾身被手銬腳鐐鎖住了一樣,動彈不得了。這就好比一個人久住了漏風的草房子,一旦習慣了,突然某一天搬進了四壁金黃的高樓大廈裏,反而會不如先的適應,而不自由起來,覺得束手束腳了。

兩個侍女在門外守著,從來不要人護衛,一下子有了人護衛,這種突然的高貴也讓婉卿忍受不了。好不容易從他們手裏逃脫出來,在這裏藏了這麼久,天不作美,又讓他們碰上了。來來去去,這麼遠的距離,居然都白搭了,想來真是不值。更可恨的是,上次給囚禁,今晚被他三言兩語又給囚禁了在這裏。

不知師伯可好,他肯定不會是被囚禁在了這裏?心裏隨即便否決了這想法,師伯是沒人禁得住他的,那是他自願來的。對一個修道之人,外物輕若無,師伯是真正能做到的。可惜自己尚還沒有這樣的修養。想想,強迫自我寬心,也就不再氣苦了,靜心養神,漸進入冥冥之境。

不知道兩個侍女是不是離開了,醒來想去探探師伯,要是兩個人還在門外敬業守著,就太對不起她們了。這屋子沒有後門,朝後隻有一扇窗子,隻能從窗子跳出去,不能驚動了兩個女子。偷偷走到主院第一間門前,回過身來,自己剛住過的屋外,根本就沒有人,兩個女子早已經走了。也對,沒有理由要她們一直守著。

敲門,聽候響應,門卻是沒有閂上,輕一碰,咿呀一聲就開了。裏麵哪裏又有人,連個人影也沒有。心裏陡的升起一些慍怒,連著先前靜下去的心,再次翻騰開來。這是第二次被他們這三兄弟騙了。這本是沒什麼,但想起還兩次落在他手裏,遭他無故的拘禁了,就氣不打一處來。給人哄騙哄騙,是稀鬆平常,自己也常有騙人眼幕的動作,以己度之,有時是身處無奈。這都能諒解。可她最不能忍受有人束縛了自己行動,就連師父對自己的行動都從不加限製。

天還沒有明亮,霧色頗重。再不想在這鬼地方呆下去了。正所謂愛屋及烏,憤恨一個人的時候,也就恨屋及烏了。連著與這人相關的住地,或者並未碰過的東西,但凡是他的,便也同著一起憤恨了。她要盡快找到百合公主,想有這樣的弟子,相信自然也不會有怎麼好的師父。傳言也還是能信一半的。找百合公主,就算沒自己什麼事,不過自己答應了弄玉的,就是自己的事了。應了別人的,粉身碎骨,也絕不有半點遺憾。這一生,就是為著諾言而生的。

隻有主院後的一間獨立的小院了,隔著有幾十步的距離,目前還沒有涉足過一步,那裏應該就是百合公主棲身的所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