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渴飲甘露(2 / 3)

三人看見婉卿進來,臉上並無什麼詫異之色,甚至一副疲勞不堪的神情,現出不應該有的一段表情。婉卿不明三人底細,也不知道如何會被囚禁在這兒,一時找不到詞,該跟他們說些什麼。冒失的進來,卻是不敢再貿然說話了,怕是引了不知道的危險。婉卿來此隻是想,若是能問得些與百合公主有關的事,那是再好不過了,最好能問出所在。但一個陌生的人,誰會對另一個陌生人無緣的說這道那,將自己知道的一股腦兒全倒出來呢?不認識他們,又怕上來一開口,就露了底。取不到什麼有價值的消息也罷了,他們要是叫起聲,引來其他的人,自己就隻有趕著溜走的份兒了。也不知道該怎麼樣才能從他們口裏騙得一些東西,在房間裏來來回回地走了兩圈,想該怎麼啟口。

正徘徊,卻聽見個聲音說:“你們也不用再費力了,有些事情,我們是不會說的。”婉卿心裏暗喜,這不是正中下懷,就怕他們不開口,自己沒處說起。現在自動開了口,那是自己的幸運了。想來他們定是在被逼著問一些事情,他們不認識婉卿,是把她當作百合穀的人了。隻是他們所謂的“有些事”,自己一點不知道,則麼辦?一說話就徹底露餡了。

當下便不言語,裝模作樣,隻在房間裏來來回回地走動,心裏要他們還得多說幾句。這是心裏戰術,在他們眼前晃來晃去,晃得他們心裏慌了,自然就說了出來。“有些事情,我們是不會說的。”“有些事情,我們是不會說的。”剩下的兩人也說道,但是有些無力,是被關得太久了,沒有見到太陽光的緣故,話語裏也顯得蒼白。但是怎麼來來去去就這麼兩句話啊?隻能試探著問一下了。

“不說,不說也沒關係,反正明天後天大後天,時間還長著呢,隻是……”這句話本意隻是想要逗得他們說話,說到這兒,突然不知道該怎麼轉下去,於是就停住了。因為隻是要引他們的話出來,故而也就是模棱兩可無著無落的。三人一聽卻同時氣急變了臉色,聲嘶力竭的吼道。因為嗓子幹,說出來的話,也就沒有沾上水分,幹裂了。“隻是怎麼樣?你們休要對待我女兒,她什麼也不知道!”

婉卿就知道管用了,不想這句沒半點力氣唬人的空話,居然奏了效,心裏暗笑。聽話裏語氣,想必是百合穀要扣了他們女兒來做要挾,臉色凝重起來。“那可難說!”也隻有這樣略帶著威脅,話是不著邊際,方能奏效了。本來是不想這樣做的,看著他們也夠可憐的,但是可憐並不能讓人好過一些。上天是公平的,或許被可憐者會好過一些,對於去可憐的人,就意味著自己不好過。

最先說話的那人,坐在兩人中間。“百合公主豈會變成這樣一個人!”眼神裏很是不屑,但是不知道這不屑是針對誰的。百合公主是怎樣一個人,這婉卿不知道,但是這話無疑是在給戴高帽子了。或許百合公主真的不是“這樣一個人”,但那些現在與自己沒有關係。心裏迅速轉過念頭,差點又分了神,想到其他處去了。

“公主待你們仁厚,她不計較這些細處,自然不會。不過,所謂閻王好見,小鬼難纏,我們是下麵的人,可就管不了那麼多了。”這句話原也不錯,那日在青衣城主府內見到請衣令,頤指氣使的樣子,就不見得仁厚。那人氣急敗壞:“你,你們……”這樣子誆騙整人,雖覺得不怎麼俠義,也是無奈,並非存心如此,也非心底天生如此。看三人樣子,婉卿覺得有些不大舒服。畢竟從來不騙人的人,頭一次說謊話,心裏總也會是不安的。隻有經見得多了,謊話說出來變得跟真話一個樣的時候,再說出來,就不會有這樣的負罪感了。

還是繼續說道:“那你們就說了吧!”旁邊一人強道:“我們做的事,我們承認就是了。有些事情,我們就是不會說。”婉卿看三人神情萎靡,口裏閉得卻是緊,不忍心再誑問下去,知道下去也無結果。改口對另兩人說:“你們也還是不說?”三人異口同聲:“有些事,就是不會說,至死你們也休想。”

“那好吧,也不勉強你們,明日再來,時間總是多得很!”說完就轉出門來,望見四下無人,舉步就走。忽然聽到一陣細細的腳步聲傳過來,約有三個人。慌忙躲進隔壁的房裏,從門縫裏看見,是三個女子,舉止端莊,容貌姣美,迤邐走到關三人的房裏。

將耳朵貼在牆壁上,聽其中的一個女子發問道:“三位還是不說?公主可容忍得夠久了”聽見坐在中間地那人答道:“朱衣令倒是好興致,剛剛才派人來,自己又親自來,可惜我們還是不會說,勞煩你了,走了這麼遠一趟!”婉卿聽到“朱衣令”精神一振,真是鐵鞋踏破,那麼說隻要跟著她們,就可以找到百合公主了。這事有點兒凶險,卻也可行。

隻聽朱衣令道:“不要這兒那兒的找借口,就以為我們會不問,百合公主待你們仁厚,你們卻以亂為報,哼,別說我不知道!你不說也罷了,今天不說,還有明天,還有後天,要不就慢慢耐下去吧!”一轉頭,手上袖子一甩,快步走了出去。對身後的人說:“以後每頓將米飯減到隻有一兩,隻給半勺水,看他們還能忍耐得多久。”這是吊命的法子,叫人餓死不能,活又不成,隻個是生不如死。

看見朱衣令領兩人走了,還沒看清朱衣令長得什麼樣子,這一走,跟也不知道要跟哪一個了。待其走出,轉過一扇單牆,婉卿藏身叫道:“朱衣令,請留步!”見其轉過身來,將容貌忙裏記住了。

朱衣令聽見背後有人叫,轉過來卻沒有人,暗覺得吃驚。但是那一聲,她已經斷定聲音的遠近,發出的源頭了。朝一叢茂密的百合花走過去,撥開花叢,卻不見有人影。心裏不禁駭異,道是出現了幻聽,四下環顧,領著兩個女子前邊走了。這是婉卿用的聲障之法,聲東而擊西,就是人在東邊說話,聽著卻像是從西邊發出來的聲音。緊緊跟在朱衣令後邊,一路逶迤,不敢隔得太遠,又不敢距得太近。這樣跟著確實是件苦事,走走停停。終於見她進了一間屋子,門口站了兩個女子,先前的兩個女子,在門外十步遠的地方,便停住了腳步。

這下沒有法子了,說跑到她屋外躲在梁間偷聽,近身都不得。隻得再等她出來,她總是會出來的吧。看這樣房子,絕不像是百合公主住的地方,自己隻是為了找百合公主,其他的,暫時與自己沒有一絲一毫關係的,都可暫時放開。至於百合公主應該住什麼樣的房子,卻是不知該從哪裏想象起走。

等她再出來,身後又多跟了一個女子。走到兩個女子跟前,小聲說了些什麼,聽不清楚。隻見兩個女子,一時間全走開了。跟出來的那名女子,也返身回去了。隻剩朱衣令一人,蓮步輕移。婉卿看看是時機,複緊緊跟上,隨著她亂走。

穿過幾個園子,漸漸覺得有不同。屋子牆壁還是木質的,卻聞有幽幽的隱香,從木頭裏滲出來,是百合花的香味。真是天下之大無奇不有,木頭裏居然滲出了草本香。抬頭望見屋子門楣上掛著門匾:“雲香”。怎麼這裏也有一間喚作“雲香”的屋子,難不成也是放酒的?婉卿心裏暗想,這裏叫“雲香”,倒才是真的叫對了,哪裏像雲台基上的那間“雲香”的屋子,又潮濕又陰暗,那裏還叫“雲香”,豈不是要汙髒了這屋子?

見到朱衣令進了“雲香”隔壁的一間房裏,便悄身躲進了“雲香”裏。透過牆縫看朱衣令坐在桌邊喝茶。過不得半刻,有人敲門,因為一心思看著這裏,猛地嚇得婉卿魂魄去了好幾分,冷汗都出來了。那聲音就像是再自己身後響,略略定神,仔細才是隔壁的。接著進來兩個女子,和朱衣令圍桌坐了。

婉卿突然奇怪了,眼睛直直的盯著,簡直不敢相信。後進來的那個女子,不正是弄玉,怎的也到了這裏,和她們在一起?那日離開,她說要去找姐姐,是她進來了?不是,她不會進來,又怎麼會認識得這許多人,雖然她有些讓人琢磨不透,想也總不會到了這裏。難道這便是她的姐姐?心裏拿定不下。這世間有太多的事情,又紛繁,真叫人難以辨認。每每要去分辨得清楚,反讓事情先把自己給分辨清楚了,還大著膽子,將人攪昏。結果是比先還要混亂了。

隻好不做作理會,任其自然。懶得再去想弄玉姐姐的事和眼前這人的關係。聽她們細聲謹言,顯然是有重要的事情在商議。隻是剛剛腦子裏激起的想法,一時還沒有清除得幹淨。事實也就如此,總會適得其反,當想要用力記起一件事時,絲毫沒有印象,當你不想時,又翩翩如破蛹的蝴蝶,紛紛擾擾的就飛了出來。

朱衣令同兩個女子坐了,另外兩個女子守在門外,距離門的遠近依舊是十步左右。知道周圍再沒有其他的外人,朱衣令起言道:“今日叫兩位姐妹過來,也並沒什麼大事,隻是要通告一聲,防著小心。公主這幾日似乎突然不安起來,像是知道了某些事,心下慌亂。她自己嘴上雖不說,還在極力地掩飾,也時刻裝作沉靜,但我看她行動時已經顯露出來了,肯定會有大事。剛來,我去見了三位城主,他們依舊不說,但是還有一件事,一定要小心謹慎了,有人沒有通過我們就去詢問他們。所以才特地請兩位姐妹,過來商量一下。”

婉卿在隔壁聽到說百合公主,心裏高興,正合著自己心意,想來這一趟不白來了,也是跟對了,終於能知道百合公主蹤跡了。又聽說城主,立即就疑問起來,難道剛才的三人便是其他三城的城主?說是其他,是因為自己除去了青衣城主歐陽正。那是自己親手殺了的,沒道理還會讓他第二次裝死給騙過去。三城的城主,婉卿自是沒有見過,理所當然不會認識。但於東西四城皆是百合穀下屬的事,倒還知道一二。常情她不至於將自己手下,這樣對待,肯定裏麵有什麼大事無疑,讓她震怒了。

如果那三位都是城主,那麼眼前的三個女子,就該是三城的令了,不知道那個“弄玉”是什麼令。馬上醒悟過來,又覺得不對。弄玉說過她爹爹在四年前就已經死了,又如何來的三位城主?最後那句話,不就是說自己嗎,透過幾句話,她竟然知道先有人問過他們了,這人真是不簡單,其機警也非一般。

聽三人繼續說話。朱衣令道:“這三個老朽了的,一直不說,我們知道的事也就斷了,不了了之。你們有什麼好的法子,不讓公主知道,最好還要讓三個老家夥肯說出來。”朱衣令看著那個“弄玉”,和剩下的坐在對麵的女子,端起半個茶盞,抿了一口。“如果換作是其他人,倒也沒什麼好為難的,有什麼法子不能在他身上用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