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個人占盡了天生的優勢,一點一點將局勢扳回來。一個大漢,呼呼一拳打出去,正好砸在一個女子的劍上,立時讓那女子噴了一口鮮血,長劍脫手震飛出去。這樣剛才結成的陣法,瞬間就被破了。
八人顯得很是得意,顯然這八人臨戰經驗不是很多。驕兵必敗,哀兵必勝。得意還沒從臉上褪盡,繼之而來的則是新的驚駭。那四名女子,重新集結起來,都扔了手裏的長劍,換之的是,每人手裏一把分水峨嵋刺。那是典型的女子專用輕短武器,近身拚命,更適於刺殺。
八個大漢身強體壯,擁有天生的神力,但這也是他們的弱點,那就是身體太強壯了之後,很笨拙。四名女子身形弱小,沒有持久的體力可供消耗,但是也有優點,那就是靈活輕便,一旦近身就像被冤魂纏上了一樣,難以擺脫。
四名女子倏忽分開,又聚攏,像是亂絲一樣互為照顧,天羅地網,一下子罩得八人嚴嚴的。忽然聽見一連串淒厲難聽的叫聲,那聲音像是從兩塊幹燥的石頭之間發出的,而那石頭還兀自亂滾個不停。
這一下暴起,場中一下子分開了,四名女子站在一堆,其中一個左手按在腹部,顯然是受了傷。其餘的三個女子,將她掩在身後。四人身上青衣沾滿鮮血,黑夜中看著竟是無比的妖豔詭異。
青衣令依舊冷如冰霜的樣子。問道:“怎麼樣,不是很失望吧?”
歐陽正還沒說話,地上突然站起來了五個漢子,看來那三個是死了。五人全身鮮血淋淋的,那樣子突然很像一直養在血池裏的吸血鬼。而此時正張開了血盆大口,隨時要上前撲咬人。
“你殺了我們的兄弟,我跟你拚了。”五個人同時這樣喊,那聲音本就難聽,震得整間屋子都搖搖晃晃的了。婉卿在外麵聽見那尖刺的聲音,就感覺像是將耳朵裏放進了一間專門粉碎石塊的石料場,一塊一塊的都硌得難受。
“殺了他們,還讓他們在這裏鬼叫什麼。”青衣令也被他們這鬼哭狼嚎一般的聲音激怒了,發布命令的聲音,都跟著激動了。
四個女子應聲而起,再次織出一片光網,將五人緊緊罩住。隻要她們想殺人,在這世界上,沒有辦不到的。
突然巨變陡生,砰的一聲爆響,騰起一片黑壓壓的煙霧。婉卿在外,隻感覺耳內一響,體內一股力量本能的一擋。短暫的失聽了幾秒,那一點時間,就感覺屋子震晃了幾下,天也像是跟著突然黑了下來,黑沉沉的難受。
清醒過來,看見窗戶紙都是從內而外,被一股強大的力量衝破了。連同窗子都是七零八落,歪歪斜斜的掛在戶牖上。
剛才幾人相鬥的地方,一個人都沒有了,地上向外橫七豎八的倒了一地焦糊的屍體,有的甚至屍首不全。歐陽正捂著耳朵,站在那裏露出猙獰的狂笑。青衣令本身隔著歐陽正比較遠,但是顯然也被震得有些發暈了。
“就算是不要這些個人,那又怎樣?哈哈哈哈。”
這笑很有清新劑的作用,青衣令依舊清醒過來,依舊還是那副高傲的麵孔,冷若冰霜。“還有更多的火雷珠嗎?這麼一些下三濫的伎倆,你也會用,難道你想靠著它為你發家致富?哼,你也太天真了。”
“哼,那不妨也可以試試。”一把雷火珠直接朝著青衣令扔了過去。火雷珠,最先本是道家煉丹時候,遺留下來的一些硝石雄黃之類的混合物,時常不小心便會炸裂丹爐。後來流傳到了江湖上,被一些宵小之輩,改良成了現在的火雷珠。這東西體積不大,威力卻是驚人。這東西隻要遇到強力撞擊,便會自己爆炸。
青衣令沒等火雷珠落地,一攬手,一個旋身,便將那幾顆投擲過來的火雷珠悉數接住,收去了,也不還他。這一下,歐陽正再也不扔那東西了。
“你乖乖的跟我走,我現在還是可以饒你不死。”猛然一個兔起鶻落,左手鎖喉,右手七寸,伸手去抓住歐陽正手腕。在一閃念間,心到人到手到,歐陽正竟然動都沒能動彈一下,就被擒拿住了。
這一點倒是讓婉卿略感到吃驚,堂堂一城之主居然是個不會武功的老頭。接著隻見到青衣令在歐陽正全身上下,一溜拍手,那手法很是奇特,像是點穴手法。隨後又在歐陽正腿上指點了幾下,樣子卻又是解穴的手法。
“你不答應也可以,我知道你的武功,現在你想要走可以,要想再使用武功,就不要再妄想了。我一樣的將你帶回去。”
婉卿聽說她還是可以將他帶回去,馬上想到,是不能讓她帶走的。師父之命尚未完成,決不能讓她把人帶走。白日裏已被騙過一次,沒來由還得再空跑一趟。現在的局勢,要不是自己警醒,及時發現了過來,也就真讓她帶走了。從梁間跳下來,推開房門,堂堂正正的走到青衣令前。
“歐陽城主,原來青衣令也到了,那也不用再煩我四下尋找了。”婉卿本不認識青衣令,總有不好在別人麵前肆無忌憚的殺人吧?既然要肆無忌憚,那也就隻好先讓她不礙眼才成。青衣令被突然走出來的婉卿怔住了,沒見過不說,還聽到叫自己名字,那意思分明是來者不善。
婉卿也不等那女子有什麼緩手,抽出長劍,橫遞而出,先攻向那女子左胸。這可不是什麼趁人之危的小人之舉,實在與她沒什麼好說的,本就不認識。雖然目標不在她,誰叫她擋道了在先,隻能委屈她了。
聽師父說以及傳言,百合公主武功極高明,手下有四令,也是登峰造極。眼下兩個人,歐陽正剛才已經看見了,一招就被擒了,就算有武功,自己也不怕。何況剛才也看清了,他已經被青衣令製住,不足為懼。那就隻剩下青衣令了。出劍疾快,在對方未及出招之前,一招製勝。這是師父教的。
廳上一下子動蕩,歐陽正站起來,向婉卿移過來幾步。婉卿以為他要上前來尋求庇護,正想好笑。手上用力,劍勢劇轉,一招天女散花,飄然紛然。不想歐陽正站起來卻不是向自己過來,退到一邊,作壁上觀。
青衣令不閃不避,任憑劍刺到,視若無物。劍至胸前三寸,見她伸手朝劍刃上抓去。這倒叫婉卿一陣駭然,世上竟有這樣的人,徒手取刃!師父雖沒說可以讓自己殺很多人,但是殺人總是不大好的。若這樣子將她幾根纖纖玉指削去了,即便不死,也終為不美。劍上不慌不亂,急忙倒轉長劍,身子後傾急滑向前,以劍柄直撞腰間要穴。這一招有時虛無時實,除了閃身避開,別無解救之法。但是兩人相距既近,閃避也是不及。一劍撞上,從其側身滑過,回頭隻見她身子軟軟的倒下去,已經氣絕身亡了,婉卿也沒料到她會這麼容易就死了,一時也是愕然。
歐陽正在一旁觀看,看見青衣令死了,臉上路出欣喜之色。但想變故這麼突然,臉立馬又憂鬱起來,天知道這不是剛出龍潭又入虎穴。
“歐陽正,還是叫你歐陽城主吧。昨日被你逃脫,今時也好叫你死得不冤枉。要怪隻能怪你們太聰明了。”
“這話怎麼說?”歐陽正問。“你以為那兩兄弟做得很天衣無縫?那你就大錯特錯了!誰讓他們沒三沒四地盡往這府裏跑來著呢,要想沒有人知道,除非什麼都不做。行得坦坦蕩蕩,幹幹淨淨,就不會遮遮掩掩,就算讓人去找也沒得找。這是他們不小心留下的,你要不也瞧一瞧?”
從懷裏掏出一封信,這是先前不久過河邊時候,在臨水亭裏撿到的。“這可是百合公主的手筆!隻是要你進穀而已,沒必要殺了你。以為騙得了所有人!天可憐見,讓那兩兄弟給那一群人纏住了。不過我看你,也真是該死,既然是百合穀下屬,偏偏生出這等心腸。”話還沒有說完。
歐陽正望著婉卿,一臉淡漠的表情。
“你不用這樣看著我,我還給你看一樣東西。”說著將那副絹畫拿出來。這些東西是隨時帶在身上的,因為說不準什麼時候會遠走另一個地方,不可能那麼適時回到棲息之所,隻得隨身帶著。“我也不想知道這裏麵有什麼秘密,對那些人來說,肯定是秘密。他們兩兄弟卻沒得去偷這東西,故意做給我看,當我不知,故意迷亂我。這是秘密,可對我是個例外,對百合穀應該也是個例外。”
歐陽正聽到百合穀,忽而臉色起變,臉上肌肉抽搐了兩下,牙齒咬著嘴唇,突然哈哈大笑起來。
婉卿不禁好奇的問道:“有什麼好笑?”
“沒什麼好笑,你想殺我,不勞你動手了,老頭子承你的情。隻是想知道你是誰?你的師父又是誰?”婉卿答道:“家師,雲台道人的便是。我你知道了亦是沒用。”
“雲台道人?那我也承他的情了!不勞你動手。”
話畢突然倒地,他自斷了經脈。剛才分明看到青衣令鎖閉了她的死穴?這一變故,出乎意料,也不去深究了。不過婉卿有方法知道他是不是真的死了。
雲台道長隻是叫他來殺了歐陽城主,沒有想過要多惹上百合穀內部。至少自己是不想。現在殺了百合穀的青衣城主就算了,連青衣令都殺了,以後是非怕是斷不了了。
想想略自寬慰,這事是與百合穀為仇,可惜沒人看見,叫他們無處找去。立即又想到,雖然沒人看見,百合穀何等樣人,會不知道?還是要做好心理準備了。
走近看見躺倒的青衣令,容貌甚是姣好,頭上戴有一支青玉的簪子,是鳳凰的圖樣,取下來用一方錦帕包好,在懷裏收了。
出城來,月已快靠到西天,正是寧靜如水的時辰。也不用回客棧了,沿河慢慢走,也不用辨別東西,盡管踩碎月亮滿地的碎影。深夜裏最是享受寧靜的好時間,人籟俱寂,隻留下天籟和地籟,呼吸湧起,微風吹動,一絲絲都侵入懷來。況這月光如玉,溶溶泄泄,將心舒浚,散神逸氣,聽見風鳴水激,雲唱雨和,就與萬物同化。平旦之後,日出之前,河裏微微響起水聲,已有早起的漁人,支起燈,理線撒網。那燈火在燈芯上跳躍,要往水麵上映,微風輕簇,將火光擠得掉下水去,撒成了滿河星玉。經這一鬧,河麵就不在沉寂了,漁光泛鯉,撥刺跳響。商船也漸醒過來,開始整備日裏需要,人聲就多起來。黑夜漸漸退去,生氣重臨,又快要恢複到白日的繁忙景象了。
婉卿走到河邊,挑了艘船,雇了船家,要回清山雲台基去。想夜裏殺了青衣城主並青衣令,今後麻煩必是少不了,自己做了的事,總要自己去負責。與其有一天被他們被動的請去,還不如自己主動走上去。是以想雇船去百合穀,想將一些事弄明白。又想起上次回去師父外出了不在,現下也應該回來了,多日不見他老人家,還真有些想念。前麵兩天,連著兩夜未曾好好地休息,也真個困乏了。給船家說明去向,交代清楚,進到艙內,放鬆精神,自休息調整。一連著幾日行程,早已到了清山腳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