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吃幹抹淨還不夠嗎?!(3 / 3)

外麵一陣小風刮過,忽然淅淅瀝瀝的下起了雨來,元兒忽然驚叫一聲跳了起來,嚇得本來也膽小的袁嬌嬌也叫了一聲緊緊抱著書問:“怎麼了?怎麼了!”

“窗外有聲音!”元兒抖索索的叫道,將被子裹得更緊了。

袁嬌嬌仔細聽了聽,外麵隻有風聲雨聲,還有院子裏不知道什麼被吹的嘩啦啦響的聲音,哪有什麼怪異之處,便笑她:“我說是恐怖的故事,不要講給你聽罷,晚上你若不敢睡覺,豈不是我的罪過——”

兩人原本是兩頭睡的,元兒此時便將枕頭拿過來,也擺在袁嬌嬌這頭說:“一起睡吧,那頭衝著窗子,我害怕。”

袁嬌嬌原本看了書上的故事並不覺得怎樣恐怖的,此時被元兒一鬧,又聽到外麵已經起了二更的梆子,也覺得有些寒浸浸的,便不再看這書,又翻出了一本《十二樓》,給她講了個才子佳人的故事消除前麵的影響才罷。

兩人吹了燈聽著外麵的風雨聲,醞釀著睡意,不知不覺的也就睡著了。

到了第二日,誰知道兩人剛一起來就發現院子裏多了件東西,元兒先發現的,是一口大箱子,大門什麼的都好好的,被雨浸濕的地上有兩三個男人的腳印。先以為遭賊了,連忙喊袁嬌嬌來看。

末了兩人合力將箱子打開一看,裏麵竟然全是女式的衣裳等物,還有書、香囊,一應的飲食起居所需之物十分齊全,兩人麵麵相覷,袁嬌嬌又在箱子內蓋上發現了一封書簡,拿起來一看,上麵寫著:“嬌嬌。”二字,便直覺的猜到了是誰。

悶悶的打開信,是一封短信,了了的幾個字,龍飛鳳舞的,說:“這些都是袁嬌嬌平日用慣了的,白放在府裏也可惜了,就送到這裏來物歸原主了雲雲。”

袁嬌嬌看了看這內涵豐富,而又十分沉重的箱子,待要給南陽王送回去,又擔心他還會出別的幺蛾子,一來一往的,倒像是走親戚了,這萬萬不可,思之再三,決定既然送來了就收了吧。

於是兩人將箱子裏的東西分批拿到屋裏,元兒這一日的事情便主要是整理這些東西了。

袁嬌嬌因聽說這日雍都有個詩酒會,要開五日,雍都所有的才子名士都要參加的,是個詩酒畫作彙聚的盛會,若是自己的東西能在這裏得到眾人的認可,那價錢自然可以翻番,比她拿到絳雲軒慢慢的賣要省力多了。

為了她的計劃,她決定冒險帶著元兒去參加。

為方便起見,她買了兩身男子的長衫,與元兒都扮作了男子的打扮,又帶了個清秀的真小廝,帶著畫兒繡活等物去了那條叫盛水的街上。

詩酒會第一日,人非常的多,天氣又熱,熱鬧非常,也疲乏非常。

袁嬌嬌帶著元兒找了處桌子坐著,先聽別人談論,漸漸的也能找到門路和一些人搭話,然而雍都或者說大秦國鼎鼎大名的幾個才子都在高樓上端坐,樓上樓下的人擠不開,她很難接近。

後來她又想了個法兒,除了自己和元兒等人手裏拿的扇子扇麵是自己畫得之外,還將幾幅得意之作展開了,做成個立軸就掛在那樹蔭下,她和元兒小廝等人裝作是幾個朋友,一邊飲酒說笑,一邊等著旁人來相問。

這招倒真是好用,先就吸引了些小蝦米才子,繼而有些書生路人等人也來圍觀,袁嬌嬌搖著扇子,和元兒等人淡定的在一邊喝茶……

若有人詢問也些些的交談幾句,又請大家喝茶賞畫。

漸漸的,這裏聚集的人多了,便很紮眼了。

而國人的習慣就是,哪裏人多就往哪裏紮堆,都喜歡湊個熱鬧,於是這裏漸漸成了一條街上的焦點,元兒興奮的兩頰都紅了,搖著扇子裝書童像模像樣的。

袁嬌嬌眼看著樓上的人也不斷的往這裏瞧,便向上拱拱手,不多時見有幾個氣度不凡的才子邁步下樓踱了過來,她便鎮定了一下自己,故意和別人交談,仿若沒看見一樣,等那幾個人分開眾人在畫前站了半晌了,她這方恍然大悟一樣上前想見:“原來這位是XXX,久仰久仰……”

“拙作不堪供諸位清玩,請略略賜教一二。”

話說的很婉轉中聽,又兼她眉清目秀,看起來並非一個俗人,這些才子倒也十分敷衍,坐下來品評喝茶,袁嬌嬌不失時機的又請他們題詩。

題詩,乃是才子最喜歡的事,她這畫也的確是拿得出手的東西,於是一人或提一首詩,或提一句,當場即揮毫潑墨寫下來,為那畫兒又增了三分光彩,珠聯璧合皆大歡喜。

袁嬌嬌原本要的就是一個名兒,她對外稱自己為九公子,將籍貫等也模糊了,隻說自己平常多在絳雲軒走動,大家有情可以去那裏找他。

原本是想在這裏逛逛就走的,沒想到見了幾個算得上誌趣相投的人,倒是談的久了些,一直到晚上方回來,她那幾件畫作也被許多人品評了一番,各處傳看過,算是初步的目的達到了。

在盛水街吃過晚飯之後,主仆三人興衝衝的抱著畫軸回家。

隻是沒想到剛一到家門口,便看到家門之外停著一乘轎子,十幾個侍衛屏息靜立在一側,看到侍衛的裝扮,不用猜袁嬌嬌也知道是南陽王府的人。

元兒拉了拉她的衣襟,似乎有些緊張,袁嬌嬌其實亦不淡定,頓了頓腳步,卻還是往家門走去,到了門口,見轎子的遮掩下,南陽王一身家常的深衣,靠在門上,似乎已經等了很久。

看到袁嬌嬌過來,他站直了身子,臉上似乎掛著一層寒霜,袁嬌嬌不看他,伸手去開門鎖,南陽王側身站在她旁邊,目光如同箭矢一般不斷的射向她,袁嬌嬌忍著肚子裏的氣,開了門,徑直往院子裏走,元兒在後麵小心的跟上,走到南陽王跟前的時候俯了下身子,叫了聲“王爺。”

南陽王臉依然寒霜一樣,見袁嬌嬌開了門不睬他,徑直就往院子裏去,他忽然伸手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腕。

袁嬌嬌不妨頭,差點跌一跤,微帶薄怒的道:“做什麼?你放開手!”

南陽王微微鬆了點力道,但仍然將她手腕攥的緊緊的,一雙眼睛危險的眯著,對著她上下打量,大拇指又緩緩的摩挲著她手腕的內側——這點讓袁嬌嬌又難受又氣惱,圓睜了眼睛瞪著他。

“穿成這樣出門——”他忽然開口,瞄著她的衣帽,“做什麼去了?”

質問的口氣,似乎她是他的所屬物一樣,袁嬌嬌因氣而渾身發軟,微微咬著嘴唇道:“我本就不是王爺府上的人,如今和王爺更是沒有瓜葛,我要去哪裏還要向王爺稟報嗎?”

說著一抽手腕就要走,南陽王卻並不撒手,反將她拉的更近了一些,露出白森森的牙威脅道:“和那些酸腐文人喝酒?……我倒不知道你還有這種喜好……”

他冷笑著,似乎又帶著鄙夷之色。

袁嬌嬌聽了血一下衝到了頭上,滿麵怒容的望著他,想說什麼卻又說不出來。

末了心裏忽然一下不知道怎麼的又委屈了,似乎十分的辛酸都湧到了眼眶裏,感覺到眼睛裏漸漸的有水汽彌漫,她在這個男人麵前哭的實在太多次了,自己也有些厭倦和看不起自己,於是努力的屏住了那升騰而起的水汽,用力的抽出手腕,看也不看他,轉身就進了院子,將門砰的一聲關上了。

門閂落下,她一邊快步的往院子裏走,一邊心情忽然又平靜了下來。心想:這是多大的事兒呢,也值得傷心激動,真是不能成大事的人呢。

這樣想著,人奇跡般的恢複如常,平靜的開了門,和元兒一起點上燈,放下畫兒,脫下帽子,且坐下來喝了口涼茶扇扇子去熱。

元兒觀察著她的臉色,小心的道:“王爺就是脾氣不大好,想是吃醋呢。”

又打量了袁嬌嬌一下,捂嘴笑道:“姑娘穿這身,倒比女裝更俏麗三分呢。”

袁嬌嬌笑笑,也打量了元兒一番,笑道:“男扮女裝一般醜不可言,女扮男裝則一般都添三分英姿的。”

兩人其實都累得很了,坐了一會兒便起來打水洗漱,又收拾了一番家事,喂了小雞,兩人便談論起詩酒會上的眾人,品評那些人的才智和詩情等,倒將南陽王剛剛這一出撇開了。

南陽王說了那些氣話,見袁嬌嬌用那種眼神看著他,一言不發的就給了他一個閉門羹,自己一回味十分後悔,在門外站了站,也深覺得丟人現眼,於是將跟著的小廝侍衛都罵了一遍,這才十分鬱悶的回府去了。

他隱隱的感到,袁嬌嬌這個小白兔離開了他的掌控,似乎有點要變飛鳥的趨勢,他果然會漸漸的無法掌控她嗎?……

外麵的世界風雲際會,袁嬌嬌此時的生活亦如是。

一連五日的詩酒會參加下來,她的詩畫,九公子的名字,亦在這些文人雅士中略有薄名,在詩酒會上,她一直以男子的身份示人,一則是為了方便;二則也是因為知道,若是女子之身想在這上麵出名,是比較難的。

元兒是十分開心的,每日出去逛比悶在家裏自然是有意思的多,她看起來比在南陽王府的時候胖了一些,有時候元兒出去買菜,也會許久才回來,回來的時候有時候麵有愁容,有時候又皺眉深思的樣子,有時候也是歡喜的,而再見她的時候便有些不自然。袁嬌嬌想了想,覺得這元兒也十有八九是南陽王派來的,盯著自己之類的。

當然這個也不十分的作準,她亦不去問,畢竟這小院子一個人住太寂寞了,而自從她來到雍都,就一直是元兒在照顧她,無論是在王府還是她以前開鋪子之類的,元兒都是貼身跟隨的,性情合得來,熟悉了又有感情,她倒是很舍不得讓她離開自己。

如果她真是南陽王派來的,橫豎她走了還有別人來,隻要南陽王想折騰,總歸是有辦法的。

她如今滿腦子都是其他的事兒,考慮這些也隻是一閃而過的念頭,很少有心思思慮這些了。

詩酒會結束之後,她偶爾也去絳雲軒走走,絳雲軒的老板替她賣了兩幅畫,並不是她合意的價錢,後麵的畫兒她便自己設了價,老板因見她忽然又認識了不少名士,也就對她的畫重新估價,認為可以值得更多。

瓷器鋪子的生意一切照舊,這門生意雖然利潤也比較大,但也不到一本萬利的地步,古董上袁嬌嬌又不是很內行,所以有時還去拜望那兩位老師,他們倒是幫了她不少忙。

又過了幾日,出了一件大喜事,讓袁嬌嬌迅速從囊中羞澀變為小有家資了。

這件事便是,她在瓷器店擺設的一件錦屏賣出去了,這件錦屏是袁嬌嬌在恒州的時候做的,繡工十分的精雅複雜,畫了她幾個月的時間才完工,這次被南陽王帶到雍都來,南陽王雖然燒了她的家,卻把她的這些零零碎碎的東西都帶了出來。這幅繡工一直是她的得意之作,在恒州的時候有人出價百兩紋銀,袁嬌嬌亦沒有賣,如今放在瓷器店裏作為一個鎮店之寶,亦是將店裝扮的格調好一些的意思。

她曾囑咐掌櫃,這件東西沒有黃金千兩不賣的。這實際上隻是一句玩笑話,掌櫃的應該也沒有當真,不過,這日,這掌櫃卻專門跑來請示她的示下,說劉禦史給母親上壽,要買這件屏風,出價黃金百兩,問賣不賣。

黃金百兩?

元兒在一旁聽了先就跳了起來,袁嬌嬌亦高興,但又覺得自己這件東西應該比這個值更多。

想了想便說:“這件東西耗費了我一百零八天,就取個吉利的數字,賣給他黃金一百零八兩吧。”

於是成交。

袁嬌嬌原本有些疑神疑鬼,擔心這是南陽王又來消遣她,後來跟相熟的幾個才子一打聽,知道這劉禦史家果然做壽,且她那屏風也確實是上壽之物,後來袁嬌嬌機緣巧合,到劉府做過客,劉家夫人還珍重擺出這架屏風來供客清玩。當然,這是後話。

這架屏風出去之後,後麵的幾架便更加順暢了,陸陸續續的錢進來之後,袁嬌嬌便將她看中了許久的那家酒樓買了下來。

是的,是買。

三層樓房,位於最繁華的臨安街上,前後都有大院,袁嬌嬌將其更名為:“香錦閣。”這家店的生意原本挺好,如今因為舊主故去,子孫分家產,便想將這酒樓折變了現錢好分之,要價不菲,袁嬌嬌幾乎是傾家蕩產將其買下,為此甚至還將瓷器鋪子做抵押,在錢莊裏貸了一部分錢。

這樣的大手筆與她來說壓力很大,她如今真的什麼都不用想,隻想著怎麼不血本無歸了。

這期間南陽王又來了幾次,袁嬌嬌幾乎沒放在心裏,粗疏的就將這些瑣事掃蕩過去了,她如今一雙眼睛隻盯著這新酒樓。

南陽王似乎沒想到她變化這麼快,來隻是些些調笑一下,被她無視之後亦不能久留,這也是袁嬌嬌的幸運之處。

如果說這期間還有什麼能擾動她的心。

那便是,她又有了雲澤的消息。

她如今已經知道雲澤已經是梁國的寧皇了,天高山遠,她和他真的隻是浮萍聚散,隻是一場過客相逢而已,沒想到——她卻又收到了他的信。

信是在七月末的一個下午送到的,那時節袁嬌嬌和元兒正在院子裏收拾幾條大鯉魚,雞鴨之屬,因為她請了瓷器鋪子的店夥來家吃飯——這許多日子一直忙酒樓的事兒,瓷器店裏的生意都是店夥在打理,袁嬌嬌希望的是無為而治,和這些店夥能像一家人一樣,店裏的事兒即是大家的事兒,她也就能少操些心了。

正忙碌著,忽然有人來叩門,元兒開門之後便拿進了一封信來。

袁嬌嬌展開來,便看到了曾經朝思暮想的那熟悉的字體,信很短,隻是一首短詩:

“楊柳絲絲弄輕柔,煙縷織成愁。

海棠未雨,梨花先雪,一半春休。

而今往事難重省,歸夢繞秦樓。

相思隻在,丁香枝上,豆蔻梢頭……”

她將信撕了。

她如今似乎恍然大悟了,一切的一切都是她自尋煩惱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