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菜端進去的時候,南陽王不知道從哪裏拿了她一本書,正搖著扇子慢條斯理的翻看。
見袁嬌嬌端來了飯菜,他便放下書,說:“拿水來洗了手一起吃。”
倒是老實不客氣,依然像以前一樣指使她……
端水,浴手,遞上手巾,那爺十分安穩受用的坐著……
袁嬌嬌是沒胃口吃飯的,但南陽王當前,又反客為主的殷勤的讓著她,袁嬌嬌覺得不行,自己是主人,哪能被客人氣的吃不下飯呢?
於是果然與他一起吃起來。
南陽王看著桌上的菜色,第二句話果然是說:“你往日就是吃這些麼?”
這,這叫什麼話……袁嬌嬌被人鄙視加憐憫,憋氣的點點頭:“這已經是最好的了,菜還是問鄰居借的呢。”
衛衝和李暲閑坐在店裏,忽然覺得身上一冷,禍事了禍事了……不曉得王爺又發現了自家哪裏失職……
南陽王聞言臉果然一沉,袁嬌嬌見狀連忙說:“不知道王爺來,下午我去街上買些肉菜,晚上再好好的吃吧。”
果然是難伺候啊難伺候。
南陽王聞言臉色方好了一些,點點頭,筷子果然不往菜碗裏伸,些些的喝了點米粥,陰沉著皺眉思索狀。
弄得袁嬌嬌也食不下咽起來。
好在南陽王隻是陰沉了一瞬,便又恢複了那種散漫不羈,又問:“離開本王這些日子,沒有人欺負你吧?”
這話問的奇怪。
袁嬌嬌訝然,略作思索,搖搖頭。
南陽王見狀露出滿意的神色,心想,料也沒人敢欺負到我頭上。
繼而便開始了長篇大論的閑話,都是問及一些武原鎮或者恒州的風土人情等語。
接著又給袁嬌嬌講一些他這些日子以來的沿途見聞,依然是他慣常的揮灑談笑,聽他講事情,倒讓袁嬌嬌長了不少知識……
因為南陽王的健談,兩人這一頓簡單的午飯竟吃到了太陽西斜,快到了下午。
末了,南陽王自己內心也不得不感歎:本王怎的見了她就來勁兒呢,話真是多……
不過,總算是吃完了飯,袁嬌嬌丫頭一樣動手收拾,南陽王這位大爺酒足飯飽,將這些日子以來的話都說了個盡,十分的舒爽,便自來熟的步下高台,踱出屋子,在院子裏散步消食。
袁嬌嬌則在小廚房吭哧吭哧的洗洗擦擦的打掃衛生……因為南陽王還有潔癖……
這個時候,將要日暮,夕陽西斜,萬道金光鋪滿了西天,小院一半都是院牆的陰影,靜悄悄的悄無人聲,唯有樹頭花落,枝上鳥啼。
以往這個時候袁嬌嬌總會覺得無限寂寞的情緒湧上心頭,往往這個點兒不願意在家裏呆,寧願去串門之類的。
但看著南陽王這位瘟神就在院子裏走來走去,她戒備不已,又無計可施,便將那些傷感什麼的情懷全忘了,一心盤算著怎麼對付他才好。
傍晚時分,當袁嬌嬌看到周將軍等一眾隨行侍從帶著南陽王那錦燦燦,華麗又繁雜的一堆行李送進院子的時候,隱隱的感到了不妙。
南陽王站在院子正中掐腰而立,指手畫腳的吩咐眾人安放行李,鋪排物件,小院的主人袁嬌嬌站在一邊,完全沒有了主人的感覺……
眾位侍從都是熟手,非常迅速而熟練的將一切物品安置好,袁嬌嬌的家頓時就金燦燦、滿當當起來。她原先追求的素淨闊大的感覺蕩然無存。
本是好脾氣的袁嬌嬌此時也不由得有些氣悶,咬著嘴唇立在台階下,琢磨著想下逐客令。
然而南陽王卻始終處於十分興頭的狀態,興致勃勃的指揮東指揮西的,望向袁嬌嬌的目光和藹又慈善。
讓袁嬌嬌不滿的話難以說出口。
“嬌嬌,本王在此多有打擾,還請你略微忍耐些日子——”南陽王末了站在她麵前說,聽起來十分的通情達理,也十分的體貼人意。
袁嬌嬌動了動嘴,終於還是善良的什麼也沒說出來……
晚上要招待南陽王,袁嬌嬌隻能去街上買菜。
先去問了南陽王要吃什麼,這才帶著籃子上街,南陽王要派人跟著她替她提菜,袁嬌嬌覺得這樣的話街上的人就不用做生意了,隻看她就行了,因此堅決推辭,南陽王摸了一把下巴,和氣的說:“那好,不要就不要罷,早些回來。”說著自家躺在院子裏的小竹床上歇息去了……
袁嬌嬌上了街,街上到處都靜悄悄的,做生意的人少有的不再高聲叫賣,買東西的人也不再大聲還價,整個街上都有種小心翼翼的、靜悄悄的氣氛。
袁嬌嬌被這氣氛感染著,默默的走在街上挑著南陽王愛吃的菜色,又發覺街上的人看她的目光都有些異樣,仿佛在看猛獸,又仿佛在看鬼神,總之就是那種好奇、驚訝、害怕、豔羨、不解、探索等等的眼神。
袁嬌嬌解讀了幾次,覺得應該是南陽王來了並住在她家裏的消息已經傳開了,不然眾人也不會這樣看自己。
果然,在肉鋪買肉的時候,掌櫃便神秘兮兮的問她:“王爺現在你家裏呢?”
袁嬌嬌點頭,有些忐忑的等著他接下來的盤問,掌櫃卻隻是討好的一笑,不再問什麼,袁嬌嬌稱了肉,掌櫃的甚至都不要錢了,隻說:“鄰裏鄰居的,就當送你來了。”
無功不受祿,這怎麼能行,袁嬌嬌不喜歡占人家的便宜,將錢放在砧板上連忙走了。
一趟街逛下來,這些街坊四鄰具是友好非常,無論買什麼都有讓她的,或者直接送她的,袁嬌嬌簡直不適應,將各色的錢都算清了,便急急忙忙的挎著籃子回玉柳街。
按照往常,這個點袁嬌嬌一般會去鋪子裏看看生意,算算賬目之類的,但今日顯然沒了時間,她隻遠遠的看了打鐵鋪子一眼,見門庭冷落,李暲兩人似乎在坐著打盹,也沒心思過去看看了,忙忙的回了家。
到家的時候,見南陽王濕著頭發,坐在走廊下吹風。
他已經換了一身衣裳,竟然還洗了澡?!
袁嬌嬌目瞪口呆……
她家的浴房就在主屋和廂房相夾的走道裏,相當於一間房大小,有門與廂房和正房相通,被她收拾的挺雅致,算是體現她的喜好的重要房間之一,於是就有了一些私密性,這南陽王竟然熟門熟路的不等主人同意和指導就占用了她的浴桶,洗了個澡?
袁嬌嬌看著他在晚風中輕輕飄揚的黑色的發絲,一時又無語了。
南陽王看到她回來,微微的轉過頭來,一手托腮,眯著一雙狐狸一樣的眼睛打量著她,似笑非笑的並不說話。
袁嬌嬌亦不管他,隻將沉重的籃子提到小廚房,拿出木盆等物準備洗手做飯——南陽王的一日三餐一向很有規律,很準時,雖然午飯吃的時間長了些,但晚飯還是按時做吧——不做晚飯,就兩個人呆在小院裏,袁嬌嬌會心慌……
她聚精會神的忙著洗洗切切,盡量不去想將怎麼和這喜歡折騰的南陽王相處,以及怎麼才能將他安全的趕走。
正想著呢,忽然覺得門口一暗,一回頭,南陽王不知何時又跟了來,此時正站在廚房門口,他本高大,這一站將門口給堵住了大半,若不是這小廚房特意留的窗戶多,房間裏就看不見人了。
袁嬌嬌見他穿著幹淨的水墨色長袍,內裏是玉色的襯裏,一頭半幹的長發隨意的散在肩頭,小廚房雖然是新的,但也些些的有些灰塵,他站在這裏,也不怕弄髒了衣裳和新洗的頭發。
“王爺出去等著吧,晚飯一會兒就好——”袁嬌嬌說,一邊將切好的藕片放在涼水裏泡著。
南陽王卻沒有走的意思,他像一隻巨大的笑麵虎,悄悄的伏在門邊,聞言隻是露齒一笑。
袁嬌嬌覺得他似乎有什麼話要說,便放下菜盆,疑惑的望了他一眼。
南陽王那雙狹長妖嬈的眸子閃閃發亮,此時正緊緊的盯著她。
“嬌嬌……”他忽然輕輕的喚道。
南陽王很少用這樣柔軟的,帶著點迷醉的慵懶的聲調喚人,南陽王天生有股奇異的能力,便是感染力極強,他這樣似笑非笑,低沉而帶點暗啞的喚出這樣的一句話,換做個多情人聽了早就骨軟筋酥,要癱在他懷裏了。
袁嬌嬌屬於不解風情的那類人,然而聽了也是忍不住心神一蕩,隱隱的有不好的預感。
她忐忑的望著他。
小廚房空間太小了,窗戶似乎還不夠多,空氣暖融融的,有院子裏的花香味兒,但似乎將整個人烘烤的有些氣短。
她的臉上現出了一些緊張之色,溫柔的眼睛眨了眨,便想離南陽王遠一點。
南陽王放下了撐在門框上的手,忽然舉步,兩步就到了她的跟前。
然後長臂一伸,撫上她的腰,他的整個人忽然玉山傾頹一樣壓下來,將她就著擁抱的姿勢壓在了小廚房的灶台上。
“嬌嬌……嬌嬌……”他的低聲叫著她的名字,那聲音讓人聽了就忍不住麵紅心跳。
袁嬌嬌的臉騰地就燒了起來:“你,你起來!”她低聲嗬斥道,同時掙紮著去推他的身子。
同時心裏覺得這次怕是逃不過去了,這位王爺看起來還是同以前一樣,不知道因為什麼原因,對自己產生了這樣持久的興趣。
正焦躁的推著他,沒想到他卻又忽然起身,放開了她。
然後退後一步,站在小廚房的當地,嘿嘿嘿的,不懷好意的看著她笑。
“嬌嬌,我逗你玩呢。”他一邊沒心沒肺的笑著,一邊伸手一把將她拉了起來。
袁嬌嬌的衣袖上已經沾了一點麵粉,聞言簡直哭笑不得,瞪著眼睛望著他,怒斥他,似乎又嫌過分,且也不願意鬧大了四鄰皆知,不斥責他這裏也實在難住,一而再再而三的她實在吃不消。
她臉上的羞紅還沒有退去,她退到離南陽王遠遠的鍋台處,正色道:“王爺再這樣鬧我真惱了,這小院也住不下去了,還請王爺別處去住吧。”
袁嬌嬌雖然是個好脾氣的女子,但生氣的時候也自有一種懾人的氣魄,南陽王此舉原本是一時情難自禁,另一個也想逗逗她玩兒,此時見了她這般臉色,便不敢再鬧。
果然乖乖的站在原地,想了想,笑道:“果然再也不敢了。”說著果然很正人君子的又退到了廚房門口,卻是不走,隻站在那裏,見袁嬌嬌又望了過來,便說:“你做你的事,我在這裏同你說說話,這樣總不會被你討厭了吧?”
說著嘴角往下一拉,似乎滿腹委屈的樣子。
南陽王生得好,委屈的時候便讓人如同看著一個漂亮的孩子失落的樣子,不由得便會心軟,心生憐憫。
袁嬌嬌亦是如此,見他這樣,剛剛被他無禮的氣不知怎麼的就跑沒了,她沒說話,隻是不再趕他,又回到灶台邊忙碌起來。
南陽王說要同她說說話,卻少有的並沒有說什麼話,他隻是站在門框那裏看著她忙碌,若有所思的模樣,袁嬌嬌還從來不知道做飯也可以被人這樣純粹的圍觀,不過她忙的腳不沾地,他不騷擾她,她倒是省了不少力氣。
月上柳梢頭的時候,袁嬌嬌做出了六個菜,當然比不上南陽王平日吃飯的規格,但菜品的味道上卻不差什麼,南陽王並不相幫,又悠閑的坐在院子裏,看著袁嬌嬌忙碌的,一次次的將菜飯等物端到正房。
伺候南陽王洗了手之後,袁嬌嬌忙的一身醃臢,心情也甚是不好,便道:“你先去吃罷,我收拾收拾再來伺候。”
說著就去小房間洗澡洗頭換衣裳——忙了一身的汗,到處膩膩的很不舒服。
南陽王準了。
等袁嬌嬌洗了個把時辰,換了件衣裳出來之後,本以為南陽王已經吃完了飯,就等著她收拾了,誰知道卻發現南陽王還沒有動筷子,正好整以暇的坐在她的書架下看書,桌上的菜都被扣了一個大盤,杯盞具是她離開時的模樣,顯然還沒有人動過。
看到袁嬌嬌出來,南陽王先眯眼打量了她一番,便放下書,說:“一道吃飯。”
原來還要等著她一起吃飯……
兩個人的晚飯吃的非常家常。
南陽王依然是問她些家常,又問她可曾犯咳嗽的病,袁嬌嬌從小有小疾,經常犯咳嗽病,這個在憩園的時候犯過一次,南陽王竟然記住了。袁嬌嬌不得不敬佩他記憶力的強悍廣博……
一時吃過了飯,便有侍衛神出鬼沒的來報告些事情,南陽王移駕到袁嬌嬌的內室,袁嬌嬌這個主人在外麵收拾桌椅狼藉,打掃衛生……
院子裏悉悉索索的腳步聲,不時的人來人去,到了二更天的時候方止了,袁嬌嬌收拾完了便自家坐在廂房裏做針線,看著燈火通明的正屋,不知道這小院什麼時候能再度恢複清淨。
當然,這種熱鬧倒也有熱鬧的好處,袁嬌嬌在煩惱的同時,倒再也感覺不到寂寞而起的傷悲了……
聽著外麵輕微的晚風聲,袁嬌嬌正在胡思亂想,忽然聽到南陽王在正屋叫她,似乎是要茶水。
她歎了一口氣,將針線收起來,到小廚房提了一壺熱茶來到堂屋。
一進去,卻見南陽王在那高台上擺了一桌棋,正一手執白子,一手執黑子,自己與自己對弈……真真是有閑心雅致,袁嬌嬌過來換茶水,南陽王微微皺著眉頭垂目盯著棋盤,看起來聚精會神,袁嬌嬌衝好了茶水,正準備走,南陽王卻放下了棋子,抬頭對著她笑:“你也累了一天了,歇歇吧。”他說。
聲音和藹又親切,仿佛長輩在誇獎小輩。
袁嬌嬌囧了一下,說:“王爺也早些歇息,無事的話我先回房睡了。”
南陽王便站起來,伸手非常自然的攜住她的手,說:“還有一件事,要你暫留一步——”
說著,笑微微的望著她。
袁嬌嬌不知道有何事,便停住腳略帶疑惑的望著他。
南陽王垂目打量著她,發現她頭發微微鬆散的挽起來,黛眉杏目,臉上微微帶著點疲乏之色,身穿銀青色寬袖的衫裙,裙子是白色的,腰上係著紅色的絲帶,纖腰楚楚,弱不勝衣,溫柔嫵媚,渾身上下都是一種說不出的脈脈柔情。
複又望著她那柔潤嬌嫩的嘴唇,便覺得一點燥熱慢慢地從心頭升起,漸漸的燒灼了四肢百骸。
他稍微控製了一下自己,伸出了手——
一伸手又是攬住了她的腰。
這次不容她掙紮,他便將她結結實實的扣在自己身上,不等她的驚叫出口,便俯下臉來,吻上了那兩片撩撥他很久了的紅唇。
其實,他這次來本想克製自己一點的,他見識過百樣的女子,知道袁嬌嬌這種急不得,要慢慢的接近,慢慢的——才能得到她的心……
然而一見了她他的一切原有的打算便都落空了,他隻是急切的想親近她,親近這個抓他的心抓了這麼久的女子,隻是想得到她,想確認她的確是他的。
肆意的欺淩還在繼續,桌子不知道什麼時候被碰翻了,棋子嘩啦啦的落了一地,燈燭掉在了地板上,因為無暇收拾,被南陽王一拂衣袖給扇滅了,室內一時暗了下來,隻剩下窗外皎皎的月光照進來,照的房間內光線迷離,香豔的很。
即使是這樣,她的衣衫卻不知道何時被他解開了……
男人渾身像要將她融化的火炭,袁嬌嬌氣急又怕急,手在慌亂中摸到了什麼,混亂中什麼也看不清楚,往這個男人的頭上就是一磕!
“啪啦。”一聲響,接著就聽到了一聲悶哼,身上的人身子一凝,忽然坍塌下來,趴在她的身上不動了……
袁嬌嬌回到房裏的時候,南陽王還是保持原來的姿勢坐在那裏,他兩手玩著被角,神情有些迷茫的望著她,似乎已經不認識她了。
袁嬌嬌心情複雜的上前,查看了一下他的麵部以及腦後的傷——腦後是傷的不輕,腫起的大包貨真價實,她還從來沒見過南陽王這樣狼狽的時候。
“王爺,安置吧?”他那種茫然又無辜的望著她的神色弄得她很是不安,甚至有些毛骨悚然的感覺,於是柔聲開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