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第二春(3 / 3)

實在是閑的手癢!

要不是南陽王軍紀嚴明,兩人幾乎就想去鎮上的賭場耍一耍,順便揍幾個無賴活動下筋骨之類的。

然而一想到身上的任務,想到這事兒要傳到王爺的耳朵裏可能有的下場,兩人隻能在得月樓裏耍大刀——

真正是英雄無用武之地了。

於是,當兩人發現得月樓的老板宋集對袁嬌嬌發生了超乎尋常鄰裏的興趣之後,簡直是兩眼放光,差點要拍桌子大吼:活來了!

於是,兩人在再三判斷,這宋老板春心已動確定無誤之後,兩人嘿嘿奸笑著將宋集叫到樓上,好生的威脅恐嚇了一番,當然,兩人神智還算清醒,沒有說出威嚇他的真正原因。

大概果然是說的太隱晦了……這位宋老板竟然沒聽懂!

第二日還是屁顛屁顛的去打鐵鋪子幫忙,和王爺看中的人笑語晏晏。

兩人驚詫之下,又將宋老板叫到樓上,這次說的稍微明白了一點,本來以為在兩人赫赫的威勢之下,這位宋老板會立即明白加死心的,沒想到他反而當兩人是要對打鐵鋪的老板娘不利,於是吵鬧起來,於是動起手來。

許久不打仗,力道竟然把握不好了,衛衝不過是推了宋集一把,就將他的臉碰腫了一大片。

宋集氣呼呼的去藥店裏買藥的時候,其實衛衝和李暲兩人正泄氣的盤算著要搬家……

準備從此隱身到暗處繼續執行王爺的任務。

同時兩人幸災樂禍的想,出了個競爭者,一定要報告給王爺,說不定王爺一著急,命兩人將袁嬌嬌又帶回北方,那麼兩人就解放了,又可以回戰場,說不定還能趕上一個尾巴。

就是這樣喜滋滋的盤算著,兩人寫了一封信飛鴿傳書給王爺。

僅僅是四五個時辰的功夫……飛鴿居然就又回來了……天知道這鴿子怎麼飛到這麼快的……

王爺回來的信上隻有幾個大字:“今日起,你二人片刻不得遠離袁姑娘左右,若出了差錯,你兩個看著辦!”

鴿子吐血倒在窗台上,兩人看著這封龍飛鳳舞的手書一時有些傻眼……

於是,才有了要去打鐵鋪子裏打短工的計策……

王叔要去查看衛衝、李暲兩人的人品端正與否。

第二日,彩鳳和袁嬌嬌卻是換上了平日不常穿的鮮亮衣裙,去桐溪踏青。

春日來,和風徐徐,楊柳泛青,迎春花開滿溪畔,處處青草絨絨。

這是這裏固定的節日,不論小媳婦還是未婚的姑娘,這一日都會到桐溪遠近的可觀野景的去處遊玩,玩景的同時,一般都帶著吃食,大家混著你吃吃我的,我吃吃你的,十分的熱鬧,這個節日有個好聽的名字,叫“百花節。”

袁嬌嬌和彩鳳準備的籃子裏有甜糕、栗子餅、涼拌的小鹹菜、餡餅等物,都是不帶湯水好拿得。

婦女們遊春踏青,自然吸引許多男子前來。

是以許多已經成親的女人便多是和丈夫一起出來,攜家帶口的倒也熱鬧。

彩鳳一身輕鬆,穿著蔥綠撒花的衣衫,嫩紅的繡鞋,全身上下都是嬌嫩的顏色,襯得人也是臉如桃花。

袁嬌嬌今日穿的是湖綠的衫裙,顏色也是淡淡的,天氣暖和,每走一步,都能感覺那暖暖的春風灌滿了兩袖,吹的人一身都暖洋洋輕飄飄的。

桐溪處河岸邊的平坦草地早就被人占滿了,彩鳳和袁嬌嬌一路走一路和人攀談,卻是不想在這裏停留,知道山上的景致更好,因此還往山上走,這時也有些要上山的人,大家於是一道。

外麵是一派春光,走進山裏卻還有些陰冷,不過好在人不停的走著,不但不覺得冷,反而熱出了汗。

許多人在半山腰找到開闊地便不願意再往前走了。

隻有彩鳳和袁嬌嬌以前見張玦這裏是經常來的,知道哪裏才是最好看的,因此依舊執著的往山上去。

走了個把時辰,終於到了山頂。

山頂是非常開闊的平地,到處也是綠茸茸的,雜花鋪地,太陽就掛在頭頂,曬得這山頂之上暖洋洋的,沒有風,這裏比山下還要暖和三分。

兩人將籃子放在以前他們常坐的白石上,彩鳳便坐下扇風喘氣,連連誇這裏風景好。

袁嬌嬌亦是覺得這裏風景好,忍不住掐腰立在山頭,看山下一瀉千裏的青綠鵝黃,山花爛漫,豔陽高照,暖洋洋的花香氣盈滿鼻端,間或有些蜂蝶亂舞,圍著人轉幾圈。

遠看武原鎮的房舍密密麻麻,平展展的延伸,在陽光下靜靜而臥,綠樹婆娑,炊煙嫋嫋,不盡的風光盡在腳下。

看了一會兒一回身,卻發現山頂又上來一個人。

原來是宋集,身後還有幾個年輕人,都是往日也見過的,武原鎮上人,和宋集比較要好的。

見到袁嬌嬌和彩鳳在這裏,宋集臉上露出驚喜的神色,走過來說:“你們倒會挑地方,這裏風景果然好——”一邊說著一邊走過來,大家打過招呼。

有這樣年輕的兩個姑娘在這裏,幾個年輕男子便都不時的偷眼往這裏望,說話也謹慎了許多,宋集又說:“我們的食盒都在山腰呢,原本想上來瞧瞧這裏可有看頭,不想上來就遇到了你們。”

大家說了會兒話,忽然山下有人喊他們,大約是叫他們下去吃酒,宋集便對幾個年輕人說:“你們先去吧,我馬上就來——”

那幾個人像是知道些什麼底裏一樣,紛紛都向袁嬌嬌望一眼,果然下去了。

袁嬌嬌臨風聽鬆,微微的暖暖的山風吹動她的發絲裙裾,衣帶飄飄,整個人顯得嫋娜又輕盈,嬌嫩的臉頰在陽光下有一層容光,溫柔的眉眼,檀口朱唇,美麗的仿若臨風的仙子。

宋集在一邊看了,不由得有些發呆,直到彩鳳吃吃的笑方回過神來,臉上便像往日一樣,禁不住又一紅。

彩鳳見了一邊笑著,卻一邊故意背過身去,坐在大石上曬太陽,故意裝作不看他們兩個。

宋集見狀,膽子壯了幾分,想上前和袁嬌嬌說點什麼,然而又怕唐突了,便欲前不前的在猶豫。

這些袁嬌嬌卻是都不知道的。

她站在這碧草豔陽之間,被暖風包圍著,卻早就深思恍惚,思緒不知道飄向了何處。

曾幾何時,她和雲澤也曾在這樣的陽光景色下漫步過。

暖洋洋的太陽,暖洋洋的風,豔麗的百花,青青的草木——隻是,那時是在秋季罷了。

但那時候雖然是秋季,卻感覺那陽光是從來沒有過的明媚,風兒是從來沒有過的柔軟。

比春季也不差什麼。

而此時已經正當春天了,也是真正的站在這和風豔陽之下了,為什麼自己卻莫名的高興不起來——他不在,他永遠不會再來。

天地頓時失去了顏色。

再美的春光在她眼中,也依然是冷清寂寞的,也依然是美中不足的,也依然是……沒有什麼好看的。

果然是心境決定人的感知麼?

她不自覺的又揉了揉心口,命令自己不要去想梁國,不要去想那門婚事……

這個人出現了,其他的所有人對她來說,都已經成了將就。

她願意將就嗎?

正想到這裏,忽然聽到身後有遲疑的腳步聲。

一轉頭,便見宋集正走過來,而彩鳳——那死丫頭竟然在遠遠的鬆樹下采野花……

袁嬌嬌隱隱的猜到了有什麼事,不由得也有些局促,臉微微有些熱的轉過了身來,對宋集道:“你的傷可好些了?”

宋集的嘴角看起來已經消腫了許多。

宋集聞言見袁嬌嬌關心自己,心裏一暖,立即道:“好多了。”

觀察了袁嬌嬌的麵容一番,發現她似乎麵有憂色,心裏忽然一開竅,想到以前鎮上的傳言,猜測袁嬌嬌也許是想起了前人,心裏頓時頗不是滋味兒。

便走上前,在袁嬌嬌旁邊坐下,也看了一會兒景致,輕聲說:“原來我到這鎮上時,本打算做幾年生意就回南的,但此時我不願意回去了……”

說著又有些羞澀,拔著自己腳邊的草。

本以為袁嬌嬌聽了這話,多少會想到些什麼的,但沒想到袁嬌嬌在這方麵是十分粗線條的,更兼以心裏隻有雲澤,對其他人便難免有些視而不見。

她倒是不介意和別人聊聊天的,便也坐下來,微微詫異的問:“哦,為什麼呢?你本家父母不都在南邊嗎?”

宋集低了一回頭,道:“我想在這裏成家了。”

袁嬌嬌聞言似是一滯,微微有些不自在的摸著腳邊的花道:“哦,那也很好啊,到時候把爹娘接過來就成了。”

這話說完,宋集本是微紅的臉卻又白了一下,然後又慢慢的紅了起來,似乎在醞釀著什麼重大的話。

半日,方轉過頭來,小心的望著袁嬌嬌道:“我在這裏這幾年,一直很喜歡你,你覺得我怎麼樣?”

這句話說得十分緊張,以至於宋集都有些結結巴巴的。

袁嬌嬌沒想到踏青踏來了一個求婚的,頓時十分緊張,下意識的就想站起來去看彩鳳那死丫頭跑哪裏去了,然而又知道這樣做太傷害宋集的自尊心——他說完這句話,雖是看著自己,臉卻已經紅的和日色差不多了……

“我……”她窘迫的望著宋集。

兩人大眼瞪小眼。

宋集的眼睛裏滿是期望,那滿麵的羞澀透露了這個男子的真誠,他真的是挺年輕的一個小夥。

當然,年齡上兩個人是完全沒問題的。

“你,你很好……”袁嬌嬌也有些結巴的道。

眼睜睜的看著宋集眼中的光芒暗了下去——你很好,這句話的下文一般會連著“但是。”二字。

果然

“但,但是,我還不想成親。”袁嬌嬌看到他眼裏的光芒暗去,露出失望和傷心的神色,心裏不知怎麼的也微微一疼,也許她是想起了自己,知道失望的滋味。

“不過……”她又說。

眼見得宋集忽然又抬起了頭來,驚且喜的望著她,她感到自己的話有些難出口。

“也許——”她拿捏了半晌,往事如煙一般從眼前飄過,各種傷心絕望期待寂寞從心頭湧來:“也許,我們可以處處看。”

她聽到自己的聲音說。

神思飄渺中,看到宋集雙眸中發出驚喜的光,看到他站起來,在草地上似乎歡跳。

然而她卻仿佛已經不是自己了,一個自己在安慰自己,另一個自己在喃喃自語:“就這樣吧,就這樣吧,找一找也許能找到替代他的人,這個人真的不討厭,會喜歡上的……”

這日的百花節下麵是怎麼過去的,袁嬌嬌已經有點模糊不清了,隻記得彩鳳驚訝的麵容,宋集似乎對自己說了許多話,自己卻沒聽進去幾句,又記得他似乎招呼下麵的許多人上來,大家一起吃飯,有帶的酒,她也喝了幾杯,一片笑語晏晏中,略微有些扶醉的、被彩鳳攙著回到了家。

到家後小睡了一會兒,袁嬌嬌便忙不迭的起身要去鋪子裏,彩鳳卻說:“不用忙,我爹娘在那裏,說那裏有人幫忙。”

有人幫忙?

袁嬌嬌有些驚奇,心想不會是那兩個租客已經來了吧?

這樣想著,到底是自己的生意,別人經營不放心,還是要去看看,起來喝了些熱茶,又洗了臉換了衣裳之後,還是去了鋪子裏。

一進門,果然見小小的打鐵鋪子裏多了兩尊鐵塔一樣的人物。

一個黑而高大,看起來十分孔武,自稱叫衛衝。另一個比較白淨,然而也是長身寬肩膀,看起來似乎是個練家子,便是李暲,袁嬌嬌去得時候,兩人正揎拳擄袖的,都在後麵廚房和麵呢……

王叔在一邊照應著,王嬸在門頭上看攤子。

見到袁嬌嬌進來,兩個人麵上似乎露出慚愧之色來,稍稍的將她打量了一下,便低頭不吭聲的和麵,看起來似乎——十分的老實本分?

見袁嬌嬌進來,王叔便將她招呼到一邊道:“看到了沒,就是這兩個人——”

見袁嬌嬌點頭。

王叔少有的滿麵紅光的拍腿說:“別看人長得粗苯,真的十分好用,往常一鍋饃饃我和你王嬸要和一個時辰的麵,如今這二人,一個時辰好和四五鍋的麵也有餘,端的是好用。而且價錢又低,他說,隻要給他二人一個住的地方,一口吃的,每月一人隻要三百錢的工錢哩,這樣的工上哪裏去找?”

這時王嬸也走進來,看起來對這兩人也是十分的滿意,隻是有些擔心的問:“隻是不知道這二人飯量怎麼樣,看這倆小夥的個頭,一人一頓飯一斤饃饃怕是不夠……”

袁嬌嬌囧囧的聽著,也知道不是王嬸小氣,做小生意的確要精打細算。

王叔又說:“我問過了,做豆腐這兩個人也是會的。”

這句話袁嬌嬌聽了倒去了一項擔心,看了看兩人蒸的饅頭,倒也十分過得去,便問王叔:“叔叔看著人品怎麼樣,若是老實聽話的我就沒意見了。”

王叔拿捏著說:“倒也看不出壞來,從早上來到如今,一直老老實實幹活,話很少,也不亂動東西,更不亂看人。”

說著,又道:“咱們這樣的鋪子,家裏每個主事的人,店裏的活計雇的也不能太老實,萬一有人上門找茬,他們也得會應付才是——”

衛衝、李暲兩個在裏麵聽見了,都瞪著麵板,心想:我們最善於應付這個……

三個人在外麵計較了一番,基本上沒有什麼不滿意的地方,袁嬌嬌於是說:“那就這麼著,讓他二人在這裏試工五日,五日後若沒有差池就這麼定了——”

王叔王嬸一聽都說好,誇還是袁嬌嬌想的周到。

裏麵的兩個貨聞言心道:原來人不可貌相,這位姑娘也不是好糊弄的人啊……隻得繼續賣力幹活……

鋪子裏有了這兩個活計,又有王叔王嬸照看,今日袁嬌嬌便不想在鋪子裏呆太久,看了一圈便回了玉柳街家裏,洗刷了一番,找了幾本書看了一會兒,晚上便準備畫些花樣做繡工。

在山上跟宋集的這一節,她現在還沒消化,有些心亂如麻,暫時不想去街上碰到他。

她這裏亂糟糟的,一會兒後悔一會兒又覺得真的不能再放任自己沉在那個漩渦裏不出來了,受著煎熬。

那裏宋集卻是春風得意,滿麵春光的從山上下來,回到店裏,看哪裏都覺得順心,提前閉店,給每個活計都發了小紅包,甚至也不想和樓上那兩人計較了,他覺得一個人確實是到了什麼年齡想什麼事兒。

他初到武原鎮的時候便認識袁嬌嬌,但那時候忙於生意,兼以知道王虎不好惹,隻單純的覺得這個姑娘長得真是沒的說,雖然每次見她來流鶯街都要多看兩眼,但始終也沒動什麼心思,今年他已經二十出頭,按年齡再不成親確實就太遲了,經曆了一番離亂,再見袁嬌嬌,更覺得她比先更美。

不知道怎麼的,忽然的就很想接近她,很想日日的看到她,喜愛之情自然而然蓬勃生長,不由他控製。

他也聽說過袁嬌嬌和一個書生的事,但此時見袁嬌嬌依然是一個人,商人的精明讓他很快就猜到了怎麼回事,因此對袁嬌嬌心裏更有憐惜,眼見得鎮上許多適婚男人都將目光鎖定了玉柳街,宋集原本在女人麵前不談生意就不會談別的的一個人,逼著自己去學談情說愛,學獻殷勤。

這才每日到打鐵鋪子報道。

隨著報道的日子增多,他真的越來越想成親了,將這個姑娘娶回家,簡直成了他心頭的一件大事,有些茶飯不思的滋味兒。

更甚至,他發現自己樓上的租客似乎都看上了他正熱愛著的人,為此還同他打了一架,這件事如今雖然是不了了之的局麵,他也已經知道這二人並非是對袁嬌嬌有什麼非分之想,但放心之餘又更加疑惑,這兩人到底是什麼來路,是不是故意接近袁嬌嬌,到底有什麼目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