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放開我,你這個魔鬼王爺!(2 / 3)

她這日便在一個不大不小的退步間裏當差,有人進來打打簾子之類的。

大概是劉府為了迎接南陽王特意改造了不少廳堂房舍,這一間小小的退步也是椒泥塗壁,暖融融的,屋內一色兒的陳設都是新展展的,沉鬱大方。

袁嬌嬌猜測南陽王即使回來也不會到這個小暖閣來,所以站得比較放鬆。

又從窗欞裏看到外麵是個小小的天井,天井裏有幾樹梅花,將近年關,梅花粉白脂豔的都開著,陣陣清冽的香氣襲來,讓人心曠神怡。

袁嬌嬌就不由得想起了自家小院裏的梅樹——她和雲澤栽下的,還沒有看到花開,就顛沛流離到了這裏。

想到這些自然就想起那個人來,溫暖的,緊握她的手大手,溫暖結實的懷抱,他身上特有的清冽又帶著淡淡藥香的氣味兒。

袁嬌嬌沉浸在回憶裏,神思飄渺,不知身在何處。

正在這時,忽然感到自己身前有個陰影,另一種淡香以及有些危險的氣息似乎近在鼻端。

袁嬌嬌打了個冷戰,思緒刹那收回,抬起來頭來……

通明的燭火下,隻見那南陽王正站在她麵前。

帶著紫金冠,身上的衣服換成了暗青色,依舊是蟠龍繡鳳,彩繡輝煌,隻是這一身的錦衣映著他那張臉,卻讓人覺得奇異的和諧。

袁嬌嬌從來沒見過這樣氣勢壓人,同時又長的這樣——怎麼說?說豐神俊逸似乎嫌太正,風流妖嬈似乎又嫌太偏。

這個南陽王長著一雙漂亮的長挑的秀目,眉是劍眉,但秀而長。天庭飽滿,地閣方圓,挺而直的鼻子,端正的唇吻,兩個唇角微微上挑,看起來像是隨時都是笑著。

但那眼中的寒光卻讓人立即糾正了自己錯誤的看法。

這個人,單看容貌無可挑剔,但已經讓人知道他是個魔王……

袁嬌嬌看這個人冷冷的睨著自己,嚇了一跳,立即反應過來,忙叫:“王爺。”正猶豫著要不要跪下行禮,南陽王已是走開了。

走到茶幾邊坐在椅子裏,說:“看茶。”

他的聲音與他的人截然相反,聽起來懶懶散散,甚是拖泥帶水。

袁嬌嬌忙拿起茶壺,一摸已經冷了。

便抱著出去換熱茶。

看茶水的人一見她抱著壺來了,便知道是南陽王的茶,忙提壺先給她灌。

袁嬌嬌換了新茶複又進來時,卻見那南陽王不見了,她猶疑著將壺放在桌上,正在琢磨,又一個丫頭掀簾子進來,說:“王爺的茶在哪裏?我來拿。”

袁嬌嬌一愣,便把桌上的壺提給她,那丫頭接過來就忙忙的走了。

她悄悄的到門外看了看,見正廳之外有幾個垂手侍立的小廝,認出是劉郡主的人,便知道南陽王不會再過來了。於是又放心的看梅花。

還沒靜上一刻,又有一個丫鬟掀簾子進來喊她:“來幫忙。”

原來是傳菜。

於是她出來到了後麵的正廳幫忙傳菜,往來的丫鬟都穿著一色的衣裳,果然是個個貌美如花,而那些四處侍立的近侍也都十分的英武挺拔,這個王爺!……

劉郡主作為宅子的主人和臣子,自然每餐飯都來親身侍奉南陽王,在廊下都能聽到劉郡主的唯唯附和之聲,以及那南陽王高談闊論的聲音,南陽王的聲音很特別,雖則低沉懶散,但卻十分的威壓,卻是字字清晰入耳。

袁嬌嬌聽到了一聲“梁國太子拓。”心裏一驚,再去側耳細聽,那懶散的聲音卻低沉了下去,再也聽不到了。

不過,隻是這一句就激起了她心頭的千層浪,站在廊下又發起了呆。

一會兒銀翹又來尋她,拉她穿過回廊又穿過幾層門,到了一個富麗堂皇很闊大的房間裏,叫她和另外的幾個丫鬟在裏麵準備果品甜點香茶等物,預備南陽王來。

原來這是南陽王的寢處,這華麗宏大的規格倒是很符合南陽王的氣度。

一時都預備好了,她卻又被分派到隔壁一個小書房——說是小書房也足有三間屋大,香檀木鋪地,大案,屏風,臥榻,紫檀書架,寶瓶香爐一應俱全,銀翹叫她和另一個鳳眼的姑娘在裏麵執事。

袁嬌嬌看著那滿架的書,倒是十分羨慕,又想起亂軍之中,自己沒來得及帶出來的,小院裏的書——還有許多是袁老爹買給她的連環畫,帶出來的,唯有一張紙,是雲澤寫的字……

南陽王飯罷,便又聽到前麵廳裏一陣一陣的調笑聲。

後來南陽王就進來了,沒去寢處,直接到了這個小書房。

一進來又叫倒茶,那個鳳眼姑娘便忙答應一聲去了。

南陽王此時又換了一身衣裳,絳紅色的斜襟袍服,袖口敞著,外麵披著一淺色敞衣,不知道是什麼毛的,這個王爺似乎比較怕冷。

他一進來就蹬掉了鞋子,穿著靴襪踩在地板上,先抽了一本書,然後懶洋洋的就躺倒在了那矮榻上。

袁嬌嬌便近前,將燭台往他手邊移了移,方便他讀書。

這個南陽王倒是好身架,穿這一身紅,格外的英武漂亮,又兼本人眉目五官生的精致至極,又風流至極,真的是好看到了極致。

書房也是椒泥塗壁,底下籠著地龍,整個書房暖洋洋的仿若春夜,南陽王看了一會兒書就叫:“寬衣。”

袁嬌嬌看看房裏無人,便答應一聲過來,南陽王卻是指了指自己的發冠,袁嬌嬌便替他去了簪子,拿下玉冠,頭發散了下來,輕裘寶帶,明珠白玉,墨發三千,襯著那張精致邪氣的麵龐,眼前這個男人慵懶的伸了個懶腰,一伸手,就將袁嬌嬌帶進了自己懷裏。

“新來的?”他摟著她的腰將她壓在榻上,低頭嗅了嗅她的發絲,聲音暗啞低沉,懶懶的問。

——什麼時候這府上有這麼個女子?他竟沒留意。

“是……王爺……”袁嬌嬌從沒有見過這麼無禮的男子,下意識的就想推開他,但腦中突然想起杏兒等人叮囑的話——不可違逆了王爺,他不高興了不是鬧著玩的。

然而除了雲澤,被這樣一個陌生男子無禮的親近,她又羞又急,用力一掙,臉漲得通紅。

皮膚被觸及的那一刹那,袁嬌嬌再也忍不住,“啊。”的驚叫了一聲,也不知道哪裏來的力氣,忽的坐了起來,伸手把那南陽王推翻到了一邊。

魔王被推到在了地上,小白兔鬢發散亂的站了起來,臉色發白,氣喘籲籲,忽然發現這書房有些小,四壁空空,竟是找不到地方躲避。

南陽王軒轅玦從地板上起身,就便坐在了地板上。

他似乎有些好笑又有些動情,似笑非笑的望著慌亂的袁嬌嬌,抬起那隻無禮的手,放在鼻端嗅了嗅,兩彎原本就上翹的唇角更彎了起來:“膚如凝脂,柔膩有香。”他惡劣的笑著說。

一雙邪惡的眼睛半眯著,將袁嬌嬌上下打量。

此時,袁嬌嬌已經把那些身家性命,擔憂顧慮,委曲求全之心全都拋在了腦後,書房外就是他的寢室,既然無處可逃,她退到書架邊,手裏握住了一隻玉瓶。

這個男人慢慢的從地上站了起來,衣襟頭發倒是都一絲不亂,他背著手,慢慢的晃到了袁嬌嬌身邊,高大的身影將袁嬌嬌都罩在了陰影裏。

袁嬌嬌咬咬牙,警告他道:“王爺,你再無禮我就真打了。”

南陽王抬起手,卻隻是抽出了她頭頂的一本書,聞聽她說:再無禮就要打,卻是從來沒聽過的反抗之語,因此稍微愣了愣,又細細打量了袁嬌嬌一番,方拿著書往書案邊走。

嘴裏一邊說:“那玉瓶先放下,那可是五百年前康王朝的舊物,珍貴萬分。要打就來這裏。”

說著,盤腿在書案後坐下,自顧自的翻開了書,竟沒有再動手,再不理她了。

袁嬌嬌握著玉瓶半晌,見他再無動靜,老僧入定一般的坐著,漸漸放鬆下來,想了想,又窩火又生氣,便推開書房的門,就要出去。

那男人在後麵,卻是頭也不抬,懶懶的又吩咐道:“慢著,給我沏壺茶來。”

袁嬌嬌一停,複又抬腳,

“不聽使喚,扣你月錢十文!”

那個聲音馬上又道,還帶著沒心沒肺的笑意。

世上還真有這樣可惡之人!袁嬌嬌聞言氣憤的回頭,見那男人正一手執書看的認真,故意的正眼也不看她。

“你!”袁嬌嬌見狀氣極反笑,嗬了一聲。

然而他這句話很有用,袁嬌嬌很快想起還有五天就發月錢了,王叔還等著錢抓藥,她一個人的月錢就頂的上彩鳳和張喜兩個人的,確實很難再找到這個價錢的差事了。四個人這些錢也就剛剛夠一家人在建州安身立命而已。

走?還是不走?

等發了這個月的月錢再走?

人在矮簷下不得不低頭,袁嬌嬌終是默默的轉回了身來,拿起茶壺出去了。

南陽王軒轅玦看著她的背影,露出了很滿意的神情,繼而又將書往案上一丟,露出了迷茫陰鬱的神色,似乎在為自己無聊到以捉弄一個婢女為樂而沉鬱。

袁嬌嬌自然不知道他心中所想,隻是心裏暗道杏兒她們所言看來還不盡言,這個南陽王除了脾氣暴烈,妄自尊大,性情陰鬱之外,品性更不端正,這不是小心在意就能服侍的了的,若想安穩的待到發月錢,看起來就要多躲著他一些,隻在二門外做事,等閑不到跟前,方是安全之策。

這樣盤算了,給他送去茶水。

不過接下來這南陽王倒沒有什麼無禮之舉了,他仿佛又變了一個人,一直伏案看書,批閱一些折子,寫寫畫畫,忙忙碌碌的,一直忙到二更多天,一直全神貫注,無論袁嬌嬌到近前斟茶還是剪燭,他都視若不見。

大概有些政務比較繁難,有時候他眉頭緊皺,有時候又托腮沉思,在書房負手來回走動,甚至一頭趴在桌子上思想半日,這才又爬起來另寫。

袁嬌嬌覺得他大概沒想到丫鬟也有識字的,因此才會不避嫌疑在她麵前寫那些信件,袁嬌嬌看了看,雖然人名都不知道,信中偶然出現的官名她還是認識的,都是朝廷大員和別國的君主相輔。

這南陽王一直忙完了一堆的公務,這才叫袁嬌嬌又傳夜宵,吃夜宵時袁嬌嬌終於得空出去,幾個晚上回家的丫頭都散了,隻剩了她一個,換了衣裳便往家去。

這一次是張喜一個來接她,說以後和張旺兩個輪流來接。

袁嬌嬌知道他們白日當差也挺辛苦,不好意思叫他們每晚來接,便想以後散的晚就找銀翹或者杏兒她們一起住,不過又想到可能不久就不在劉府做了,以後的事以後再說吧。

回到家已經三更時分,王嬸和王叔都已經睡了,有給她留的一份水餃,放在她和彩鳳的廂房裏,火盆上暖著,張旺和彩鳳都還沒睡,各在各自的屋裏,一個在打繩結,一個又在看不知什麼名冊。

王嬸這幾日在家,將牆角的廁所重新修了,又把東麵牆下的空地翻了一遍,準備過了年種小菜,還買了十幾隻半大不小的母雞,現在就養在那塊翻過的土地上,這幾日的晚上,半夜時分,張嬸經常會大叫一聲,提著木棍出來趕偷雞的黃鼠狼。

填鼠洞,安鼠夾也成了一家大小飯後必備的功課。

王嬸的雞窩壘的像模像樣,大家還商量賺了錢買些夯板,工工整整的做幾排雞籠,讓王嬸專一養雞養鴿子,既輕省家裏又有蛋吃。

雖則經了離亂,失了家園,但古語說:人在哪裏家在哪裏,四海為家,隻要心裏有念想,日子還是能紅紅火火的過下去的。

回到家,彩鳳照例又劈劈啪啪的講劉家的大小姐,講了一大堆。

好像這個劉家大小姐那日去同泰寺燒香,不小心崴了腳,所以這些時日總未出門,彩鳳說:“今兒走路瘸的輕了,因為崴了腳,這幾日脾氣可大呢,我算是見識了什麼叫小姐脾氣了。”

袁嬌嬌聽了想:給人做奴婢終究不是常法,還是要攢些錢自立門戶。

然而這一番離亂,不論有家底的沒家底的,都是一身空,自立門戶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做到的。

胡思亂想了一通,便先洗洗睡了。

剛吹熄了蠟燭,彩鳳又在黑暗中大叫一聲:“對了!還有一件事忘了說!”

好容易裹好的被子又被她蹬開了,袁嬌嬌歎了口氣,笑道:“又有什麼大事?”

彩鳳興奮的翻了個身,道:“劉家大小姐說,十日後是那個南陽王的壽誕,劉郡主要給王爺做壽,就在府裏做。劉家大小姐這幾日一直在計較要送那南陽王什麼禮物。到時候府裏可熱鬧了,小姐說到時候每個下人都有賞銀呢,王爺肯在府裏慶壽,是給了劉府天大的麵子,到時候賞錢花紅一定不少!”

哦,原來這個南陽王的壽辰快到了,難怪這些時日經常見有大宗的東西往府裏抬。

袁嬌嬌她們這些專門侍候南陽王的婢女,平日都被約束在南陽王下榻的正院裏,除了早來晚走,平日一概不許到別處去的,因此都有些坐井觀天之感,外麵的許多事通不知道。

南陽王的正院有三重,南陽王住最後麵一重,袁嬌嬌剛來的時候在第一重院子裏接受訓導,後來和銀翹等一些丫鬟,基本每日一來就在南陽王坐臥之處當值,前麵兩重院子都少到了,更何況別處。

聽彩鳳這樣一說,袁嬌嬌才知道這事。

見袁嬌嬌隻哦了一聲,似乎全無興奮之意,彩鳳又道:“其實這十日之後並不是那南陽王的正生日,他的正生日還在三日後,隻不過他從小到大,正生日從不和別人一起過,也不許人慶祝,據說他母妃就是生他那一日死的。”

“哦。”袁嬌嬌答應了一聲,心想難怪他脾氣陰鬱,看起來也和生母早逝有關。

彩鳳還沒有過去興奮勁兒,又滿懷豔羨的說:“聽人說,這個南陽王的母妃,當年可是豔冠十三國的美人呢。”

原來如此,難怪那個南陽王會生成這樣……

袁嬌嬌歎了口氣,如果沒有今晚他的無禮,她或許會公正的也評判他一句:“生的好。”但此時想到他的放浪情狀,便覺得渾身煩躁,也翻了個身,說:“自古紅顏多薄命,咱們快睡吧,天都要亮了。”

彩鳳這才歇了話頭,兩個人睡去。

累極的人,心裏的煩惱也就不再是個負擔了,聽著街上的梆子聲,袁嬌嬌很快就睡了過去。

隻是她不知道,此時在恒州武原鎮玉柳街,正有幾個異服異容的人在找她。

戰火硝煙,一起,就沒了盡頭……

第二日,袁嬌嬌一到劉府,換上衣裳,便發現杏兒銀翹翠錦等丫鬟看她的神色都有些異樣,一種——說不出來的……憐憫……

似乎她身患絕症,又似乎有什麼天大的災禍在等著她。

她疑惑著應該是昨晚那個無禮的王爺輕薄她的事,已經傳遍了眾人了,今日自己還有厚臉皮來當差,真是難言之事,難言之隱啊。

這樣想著,便不由得臉上發熱,本就少了幾分精神,更加少精神起來。

殊不知,更大的摧折還在後麵。

她剛浴手畢,準備去花園摘花供瓶,榮婆婆就走了進來叫住她。

袁嬌嬌不知何事,站住問好,又問:“婆婆有什麼吩咐?,這時卻又看到門外許多丫頭都不去幹自己的差事,都圍在門口往裏看。

這氣氛詭異極了。

榮婆婆倒也不去攆那些圍觀的丫頭,先從袖子裏拿出來一張紙,展開,坐到椅子上,對袁嬌嬌說:“你的文契,如今擬好了,我讀給你聽,若無異議就按手印吧。”

自來劉府,彩鳳張喜他們的文契都簽了,獨有她的沒簽,當時她想著杏兒說的南陽王那般難伺候,簽了也不一定能長久,便想先看看,如今經曆了昨晚之事,自然是不想簽了。這時候榮婆婆卻又拿出了文契來。

榮婆婆看了她一眼,方念道:

“今有秦恒州武原鎮玉柳街袁姓之女袁嬌嬌者,現為南陽王私婢,月銀二兩,因此女言語不恭,冒犯主人,降為廚下婢,月銀暫不削減……其他事項,容後再擬……此契為期兩年,逾期再議……”

下麵是年月日等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