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附錄3(1 / 3)

正文 附錄3

第三篇 清人小說中的狄仁傑

《狄公案》,又名《武則天四大奇案》、《狄梁公全傳》,作者佚名,刊出於清光緒十六年(1890),這又是一部以狄仁傑事跡為題材的文學作品。清代是中國公案小說創作十分繁榮的時代,並且呈現出與武俠小說相融合的趨勢,在公案小說武俠化的同時,又出現了公案小說政治化的傾向,其中最有代表性、影響最大的就是《狄公案》。這部小說借曆史題材以抨擊當時的社會政治,通過對武則天專政的揭露,把抨擊的矛頭直接指向黑暗勢力的總代表——慈禧。這樣的選材和立意可謂別具慧眼、匠心獨運,因而在當時及對後世影響頗大。下麵先將這部小說的故事梗概介紹一下,然後再作一簡單的評議:

一、故事梗概

全書共64回,主要寫了六件案子,其中前三件係普通刑事案,後三件都是政治性極強的公案。《狄公案》所寫的案件不多,但案件複雜、情節曲折,涉及人物較多,讀來一波三折,驚心動魄。現分別具體介紹如下:

1.六裏墩殺人案

狄仁傑因居官清正,朝廷遂把他從並州法曹任上調到昌平縣任縣令。狄仁傑帶親隨四名,到昌平赴任,這四人中有兩人是綠林豪傑,即喬泰、馬榮,他們忠心耿耿,武藝高強。另一人叫陶幹,也是江湖人物,改邪歸正,投靠狄仁傑門下為差役。其餘一人叫洪亮,自幼在狄家使喚,雖無過人的武藝,卻膽大心細,辦事機警可靠。這四人是狄仁傑的主要助手,協助他私查暗訪,破了許多大案疑案。

這一日,有人來縣衙擊鼓喊冤,狄仁傑升堂詢問後,得知來人叫孔有德,在縣城南六裏墩開客店,昨晚有兩名湖州販絲的客人前來投宿,住了一夜,今早起身趕路走了。不一會地甲來告,說這兩名客人被殺死在鎮口,認定是他人圖財害命,故此前來伸冤,請大老爺明察。狄仁傑見是人命大案,不敢遲疑,親赴六裏墩勘察。他先察看被害人所住客店的房間,排除了在客店作案然後移屍於外的可能,接著又到發現屍體的鎮口勘察,並詢問了居住附近的民戶,皆說不知情況,因早上有人過路發現屍體,大呼大叫起來,方才知道發生了這案子。狄仁傑懷疑地甲是作案者故意栽贓於孔有德,命洪亮下去仔細尋訪線索。洪亮經過認真調查,排除了地甲作案的可能。回來向狄仁傑彙報了情況,狄仁傑決定進行驗屍。次日,狄仁傑率領差役、仵作來到停屍之處,命仵作將屍身血汙洗淨,先讓孔有德上前認清被害者是否是住店的客人,然後再驗傷處。孔有德上前一看,嚇得栽倒在地,原來被害者中隻有一人是住店客人,另一人卻不知是何人?狄仁傑判斷此人家住在附近不遠,命人四處通告,招認屍體,同時四處訪察另一住店客人。

狄仁傑仔細向孔有德詢問了那日住店客人的情況,得知已死的這位姓徐,不知蹤跡的那位姓邵,兩人離店時攜有大批湖絲。而案發現場卻未見有湖絲遺留,顯然被這姓邵的帶走了。經過數日訪察,馬榮、喬泰回來彙報說,有人看見一位年紀約30歲上下的人,推著一輛小車,上裝兩大包裹,行色倉皇,向西南走去,由於心慌腳忙,與路上一輛車相撞,包裹滾落,散露出了許多湖絲。估計此人就是逃亡的殺人正凶。喬泰向西南一路追去,半途遇到馬榮在這一帶察訪,兩人一同追了三四日,在一個大村莊上見一青年大漢與當地人發生爭執,雙方大打出手,數十名莊稼漢被此人打得七零八落。兩人欲上前捉拿,又恐此人本領高強,如拿他不住反而打草驚蛇,隻好等他打退眾人,跟隨他向前走去。見這大漢推車進了一家大市鎮的客店,訪知他要在這裏賣貨,有幾日耽擱,遂回來稟知大人。這個市鎮叫雙土寨。

狄仁傑聽後,喜形於色,認為此案有幾分可破了。命喬、馬二人化裝成客商,趕往雙土寨,假作要買絲貨,將此人先穩住。然後狄仁傑換了便裝,帶了銀兩、文書,悄悄地出了縣衙,直向雙土寨而來。到了雙土寨,三人同住了一家極大的客店,充作北京來的客商,欲往湖州販絲。客店掌櫃遂介紹了推車的大漢與狄仁傑等人做這筆生意,不必再往湖州販運。狄仁傑提出請那人到客店來談,掌櫃請來那人後,誰知那人竟認出狄仁傑是縣令假扮的客商,並自稱姓趙,名萬全,狄仁傑示意馬榮將他拿下,馬榮不是那人對手,反倒吃了大虧。狄仁傑大驚,惟恐罪犯逃脫。正在此時,外麵進來一位大漢,見二人交手,遂進來勸阻。原來此人叫蔣忠,本為綠林人物,改邪歸正,在這雙土寨當地甲。他認識馬榮、趙萬全,詢問二人動手的原因。弄清事情緣由後,狄仁傑才從他那裏得知這個趙萬全並不是罪犯,雙方發生了誤會。

狄仁傑見趙萬全不是正凶,心中焦急,趙萬全卻說他知道此案凶手是誰?狄仁傑不信。趙萬全說此人姓邵,名禮懷,湖州人氏,與自己素有往來,以販絲為生,前月曾見他與一人一同經此地前去販絲,日前卻一人推車返回。問他同行人何處去了?他說那夥伴半途暴病而亡,暫厝在一個地方,恐誤了貨期,遂一人先回來,等賣了貨,再作計較。狄仁傑問他邵禮懷現在何處?趙萬全說可能住在齊團菜,並表示願意一同前去捉拿凶犯。狄仁傑大喜。

次日,眾人離了雙土寨,一路打聽齊團菜,卻無人知道這個地名,無奈之下隻好先回昌平再作計較。狄仁傑通過一位老衙役之口,搞清了齊團菜現已改名蒲其寨,在外州府,距昌平八九日路程。於是,狄仁傑同蔣忠、趙萬全及馬榮、喬泰等人,急奔萊州,在萊州府差役的配合下,直撲蒲其寨。在當地到處打聽邵禮懷,一時竟無人知道。在詢問中趙萬全與一人發生爭執,繼而大打出手,趙萬全手段高強,將對方一腳踢倒。忽然路旁有一人高聲喊道:“我道何人有此手段,原來是趙三哥來了,且請客廳敘話。”趙萬全一看,不禁喜出望外,正是邵禮懷在打招呼。趙萬全假稱自己有一位仇人,欲去報仇,擔心力量單薄,想約請邵禮懷幫忙。邵禮懷一口答應。次日,他們將邵禮懷誘出寨門,在半路上埋伏了差役,將他一舉擒獲,押往昌平縣。

狄仁傑審訊邵禮懷,他竟一口否定殺過人,在趙萬全、孔有德等人證麵前,最後不得不供認了殺人的全部經過。邵禮懷說他自幼做販絲生意,因在蒲其寨結識了一位婦人,花費了許多本錢,以至於負債累累。正好這位姓徐的約他同做買賣,他見對方販有七八百兩絲貨,又有二三百兩現銀,心起歹意。在六裏墩住宿時將其灌醉,次日五更催促上路,在鎮口一刀將其殺死。正在這時,碰到一位車夫路過,怕他告官,便上前砍死了他,奪取車輛,裝載絲貨、銀兩逃到蒲其寨。在半途遇見趙萬全,便把車子與絲貨交他代售,借了他數百兩銀子。狄仁傑見案情已清,命他在口供上畫押,然後收監申報上司,待批下來後處決。

2.皇華鎮淫婦害夫

狄仁傑在偵破六裏墩殺人案時,曾化裝成賣藥醫生到昌平城南皇華鎮尋訪破案線索,無意間遇到一位求醫的老婦。在與老婦的交談以及在老婦家中醫病煎藥的過程中,狄仁傑對老婦兒子的突然死亡產生了懷疑。

據老婦講,她夫家姓畢,兒子叫畢順,今年28歲。丈夫早年亡故,在這鎮上開了一家小絨線店,娶了兒媳,有一孫女7歲。去年端陽節兒子和平時一樣,晚飯以後突然腹疼不止,以為中暑所致,就叫媳婦服侍他睡下,二更以後,忽聽他大叫一聲,媳婦就哭喊起來,說他身死了。我家雖開了小店,但沒有多少本錢,好容易東挪西欠,將兒子收殮了。但見臨殮時,他兩眼如燈球大小露在外麵,十分可怕,埋葬以後不久,我孫女突然啞了,真是禍不單行。狄仁傑在老婦家中見到過她媳婦,頗有幾分姿色,膚色雪白,眉梢上翹,眉目傳情,不像是安分守己的婦人。

由於狄仁傑覺得畢順死得蹊蹺,便帶著洪亮尋訪到畢順的墓地。隻見荒草蔓蔓,許多墳頭散處其間,卻不知哪座墳是畢順的。忽然日光慘淡,墓地間起了一陣怪風,當中凝結一個黑團,漸飛漸遠,狄仁傑緊隨其後,過了幾條小路,到了一座孤墳前,那陰風突然不見了。狄仁傑命洪亮去找田間幹活的鄉民,經過詢問證實孤墳即畢順的葬處。次日,狄仁傑帶領差役再次來到皇華鎮,命當地地甲尋來埋葬畢順的鄉民,詢問了埋葬時的情況,又命差役傳來畢氏婆媳,將其帶回衙署審問。狄仁傑假稱畢順告了陰狀,要其妻周氏招認如何謀害親夫?如何與人通奸?如何將親女藥啞?對於這一切周氏拒不承認,狄仁傑大怒,下令鞭背四十,周氏仍呼冤不止。由於缺乏證據,無法定案,狄仁傑決定掘開墳墓,開棺驗屍。

周氏說:“小婦人冤深如海,太爺挾仇誣害,與死者何幹?我丈夫死有一年,忽然開棺翻亂,這又是何意見?如有傷痕,小婦人自當認罪。設若未曾傷害,太爺雖是個印官,律例上有何處分,也要自己承認的,不能拿國法為兒戲,一味地誣害平人。”狄仁傑深信這其中大有文章,冷笑一聲道:“本縣無此膽量,也不敢窮追此案。昨已向你婆婆說明,若死者沒有傷痕,本縣先行自己革職治罪。此時若想用言恐唬,就此了結案件,在別人或可為汝蒙混,本縣麵前莫生此妄想。”這樣狄仁傑就將自己置於一個十分危險的境地,一旦驗屍無傷,他的地位將受到影響。掘墳開棺那天,周圍人山人海,皆來觀看。狄仁傑親臨墓地,指揮人掘開墳墓,打開棺蓋,隻見畢順兩眼圓睜,如核桃般大小,露在外麵,十分駭異。所有在場人員見了,都說此人必有冤屈,不然不會死不瞑目。狄仁傑對著屍體說:“畢順,畢順,本縣今日特來為汝伸冤,汝若有靈,快將兩眼閉去,好讓眾人進前。”話音剛落,眼睛就閉了下去,眾人更加驚異,深信他必是謀死無疑。仵作用熱水將屍體洗了一遍,又用一碗高粱燒酒,上下噴灑,用布將死者蓋好。這才開始驗屍,先驗表麵,渾身上下並無傷痕,又懷疑是服藥毒死,於是用一根銀簽探入死者口中,連續三次,那銀簽顏色依然不變,顯然不是中毒而死。周氏與她婆婆見驗屍沒有結果,當時就鬧將起來。狄仁傑一時無話可說,隻好命人另買一口薄棺,草草殮畢,厝在原處。將周氏暫押監中,返回衙署,寫了自請議處的公文,報給上司,一麵另思良策,設法破案。

洪亮向狄仁傑建議把周氏放回家中,然後派人嚴加監視,如有男人與其往來,必是奸夫前來探問消息,或許可以破案。狄仁傑認為此計甚好,遂將周氏放回家中,命當地地甲嚴加觀察。狄仁傑還不放心,又命洪亮、陶幹二人傍晚時分潛入皇華鎮,在畢順家附近探查。正在這時,六裏墩殺人案有了線索,狄仁傑便把精力集中於此案,等到將正凶抓獲後,皇華鎮監視周氏的人員也帶回了新的情況。

派去的洪亮與陶幹回來彙報說,他們在周氏回家後一連數日不見周圍有動靜,於是施夜行功夫,躥在畢家屋頂細聽。昨日夜間聽到啞女忽然在房中叫了一聲,就聽周氏罵道:“小賤人,又造反了。老鼠打架,有什麼大驚小怪。”隻聽撲咚一聲,關上房門。我們當時就十分疑惑,她女兒雖是啞子,也不能見老鼠就叫喊起來。伏在屋上仔細聽,好像裏麵有男人說話聲音,但不知那人是如何進入屋內。我們想畢家鄰居的後牆是兩家公共的,也許這牆內有什麼緣故,那男人從這裏進入畢家也未可知。這位鄰居也打聽清楚了,姓湯,名得忠,是一個落第舉子,在家開館教授學生,因他是位鄉紳,不敢冒昧硬闖,特回來請老爺示下。狄仁傑遂命他們二人持自己名帖,請湯得忠到縣衙來,就說有公事相商。誰知湯得忠為人甚是孤傲,不願與官府打交道,竟推辭不來。

狄仁傑命馬榮、洪亮再去湯家暗訪,等抓到把柄,再與湯得忠理論。馬、洪二人當夜潛行到湯家屋頂,挨著牆頭監視兩家動靜。隻見緊靠公共牆那間屋子住著一位20餘歲的後生,容貌清秀,忽然被湯得忠派人叫去。馬榮見屋內無人,飛身下到院中,躥入房中,吹熄了燈,順著牆壁聽了一回,沒有響動,用手敲了一陣,從聲音判斷像是實心。走到床前,用腳在地下蹬了兩下,卻是空洞聲音,將幾塊磚試過,隻有兩塊方磚與眾不同,正打算將其取下,不料驚動了這家人,大喊:“有賊!”隻好趕緊躥出,縱身上了牆頭。馬榮在牆頭見屋中數人到處搜尋了一會,見無丟失什麼東西,便回複了湯得忠。馬榮等知道再要下去查尋已不可能,遂返回將情況報知狄仁傑。

狄仁傑一聽大喜,命人將湯得忠及那屋居住的後生一齊拘來,經過審問知道這後生姓徐,名德泰,乃是這裏的學長,深得先生湯得忠的喜愛。但湯得忠卻力保徐德泰,說他是忠厚學生,從未做過不軌之事。狄仁傑知道沒有證據,難以使其自動認罪,遂命差役到徐德泰所住屋子搜查。經過搜尋,在那屋中床下發現了一處地洞,直通隔壁周氏房中。狄仁傑見案情已基本明了,便命將周氏抓來一同審問。周氏的婆婆與湯得忠親眼查看了地洞後,如夢初醒,痛哭不已,要求狄仁傑一定要嚴辦奸夫淫婦。

在審問過程中,徐德泰供認畢順生前他曾到他家店中買貨,周氏坐在店中,見他來喜笑顏開,親自接待,以後每次買貨都是如此,眉來眼去,彼此便有意了。後來趁畢順不在家時,她便相約到家中相會,又為了做長久夫妻,她便於去年端陽害死了自己的丈夫,至於是如何下手的,小生也不知詳情。畢順死後,由於她家婆婆時常在家,往來不便,遂乘去冬放假館中無人之機,秘密挖了這個地洞,以方便往來。但是在審問周氏時卻遇到了麻煩,她不僅不承認奸情,反而指責狄仁傑將徐德泰屈打成招,故而他信口亂招。狄仁傑命動用大刑,周氏雖痛苦不堪,卻仍咬定牙關不招認。

狄仁傑見周氏至死不招,開棺驗屍又無傷痕,案子拖得如此之久,心中十分焦急。苦思冥想,忽得一計,遂吩咐馬榮、洪亮、陶幹等人,連夜布置,二更後辦好,以便審訊。原來狄仁傑與眾人扮作閻王與鬼卒,另找一位麵貌相像的人扮作畢順鬼魂,布置了一座閻羅殿,陰風颯颯,燈影昏黃。周氏不辨真假,心中害怕,招認了她害死親夫的經過。她與徐德泰勾搭在一起後,總嫌畢順礙腳礙手,遂心生歹意,欲置其死命。怕事後被發覺,在畢順睡熟後,用一根納鞋底的鋼針,對定頭心釘下,當時他大叫一聲,氣絕而亡。由於鋼針極細,又有頭發遮蓋,故驗屍之時難以發現。此後與徐德泰往來時,有一次被女兒發現,怕她告於別人,遂用耳屎將她藥啞。

狄仁傑得了周氏口供後,心下甚是歡喜。次日,將啞女喚來,按古醫書上的方子,配了一服藥,將這孩子醫好。然後升堂重審周氏,周氏仍不招認,狄仁傑遂命這孩子當堂作證,並指出她用鋼針害人的手法。周氏見此事已經如此,知道抵賴不過,隻好將作案經過又複述了一遍,狄仁傑讓她在口供畫押後,判處周氏淩遲的重罪,又賞畢順母親數十緡錢,讓她回去與孫女共度時日。狄仁傑破了這個疑案後,名聲大振,不僅昌平縣內議論紛紛,誇他為難得的清官,他的上司也對其另眼相看,格外器重。

3.華文俊妻暴死案

狄仁傑抓獲邵禮懷,審問完畢,正要退堂時,忽聽衙前一片哭聲,許多人揪著一位20多歲的青年男子,後麵跟著一位中年婦女,哭天喊地,一起擁進門來。狄仁傑見狀,急令差役擋住眾人,隻許原告上堂。原告是那位中年婦人和一位白發老者,中年婦女哭訴說:“小婦人王氏,丈夫早亡,隻有一女,今年19歲,前日嫁與本地舉人華國祥之子華文俊為妻,未及三日,忽然死亡。我去觀看,隻見我女兒渾身青腫,七孔流血,顯然是他家謀害而死。求青天老爺伸冤,為民婦作主。”狄仁傑問老者可是華國祥?回答說:“是。”狄仁傑說:“佳兒佳婦,本是人生樂事,為何娶媳三日即死,從實供來。”華國祥淚流滿麵地回答:“我家乃詩禮之家,豈敢肆行淩虐。兒子文俊是應試的童生,新婚燕爾,夫婦和諧,何忍下此毒手?隻因前日佳期,賓朋盈門,晚間有許多少年親友鬧新房,其中有一人叫胡作賓,也是縣學生員,與小兒同窗契友,最愛嬉戲。他見兒媳有幾分姿色,頓生妒忌之心,品頭論足,鬧個不停。我見夜深更轉,恐誤佳期,便請他們到書房飲酒,眾人皆肯,惟獨胡作賓不肯。我說了他幾句,他便惱羞成怒,說:‘取鬧新房,金吾不禁。你這老頭,如此可氣,三朝內定叫你知我利害。’我當時隻當戲言,沒有在意,孰料他心胸窄狹,昨日複行請酒,不知怎麼他竟把毒藥放在新房茶壺內。昨晚文俊在外麵陪酒,幸未飲用,媳婦不知何時飲茶,三更時腹痛異常,請醫救治,已來不及了,未及四更便一命嗚呼。可憐一位如花似玉的媳婦,竟被惡徒害死,務求父台伸雪。”胡作賓已經揪來,狄仁傑命傳上堂來,要他從實招供。胡作賓一口否認他投毒害命,隻說他因華國祥訓斥,一時惱怒,信口而言,實是一句戲言,如何敢下此毒手。胡作賓的母親也上堂哭訴,口稱冤枉。狄仁傑見無證據,隻憑原告一麵之詞,難以定案,便命將胡作賓押在牢中,等勘察了現場再行審問。

次日,狄仁傑來到華國祥家,詳細詢問了華文俊、伴姑、仆人等相關人員,了解了案發經過,眾人異口同聲認為胡作賓作案嫌疑最大。狄仁傑指出幾點疑點,竟被華國祥視為為胡作賓開脫,心中很不高興。狄仁傑見眾人雖懷疑胡作賓投毒,但卻無一人親眼看見他進入新房,遂懷疑華家其他人可能有投毒者。經過調查,排除了那日進出新房的華家之人投毒的可能,隻好待驗屍後再說。狄仁傑命人將新房中的茶壺拿來,倒了一杯茶,果見顏色與眾不同,如同糖水一樣,有陣陣腥氣放出。命人拿出食物,將茶水倒入,然後牽一條狗來吃食物,那狗食後也一命嗚呼。走到停放屍體的床前,隻見死者青腫,口中流血,顯見是毒氣所致。狄仁傑見情況已經清楚,征得家屬同意後,讓他們具結免驗,將屍體早日收殮。

狄仁傑心想此案係投毒案無疑,然自古以來投毒者無非是用砒霜之類,縱然可以使人七孔流血,立時斃命,但卻無如此大的腥穢之氣,顯見另有別故。

狄仁傑從華家回衙後,前思後想,一連數日想不出破案的辦法,華國祥以為狄仁傑有意開脫胡作賓,故意拖延不想結案,便闖入縣衙當麵質問狄仁傑,搞得不歡而散。這天狄仁傑獨自一人在堂上苦思,分析案情,家人送來一杯茶,狄仁傑掀開蓋子,隻見幾點黑沫浮在茶水之上。狄仁傑責怪家人不用潔淨水烹煮,家人回答說:“此事與茶夫無涉,可能是泡茶時屋上簷口飄下的灰塵落在裏麵,當時未看清楚,以致如此。”狄仁傑一聽此話,猛然醒悟,便傳來華家伴姑,問道:“你家新房那壺茶的茶水,是外麵茶坊中買來的,還是在家中烹燒的。”回答是自家燒煮的。狄仁傑又問在何處燒水,回答說在廚房下首閑屋內。

次日,狄仁傑便裝隻帶兩名差役及馬榮、喬泰,步行到華家。一進入廳中,便命華國祥將燒茶的仆婦喚來問話。據此人說那日燒水的爐子本在屋內,伴姑來取開水,因爐內開水已完,她便把爐子挪到簷口之下,添炭加水,又燒了一壺,隻用了一半泡茶,另半壺水放在院中添加冷水時,不慎絆倒潑於地下。其他事項一概不知。狄仁傑聽了此話,便要華國祥隨他一同到廚下察看。隻見那廚房已破舊不堪,瓦木已多半朽壞,狄仁傑讓伴姑指出那日放爐子的地點,細心觀察,見簷口已朽壞,椽子已閃落半截。狄仁傑命伴姑將爐子放在原處,添火燒水,水開後泡茶,卻又不飲,添水再燒,如此十餘次。忽然簷口落下幾點灰泥,伴姑用手拂去,狄仁傑見狀,喊她過去,說害你家小姐的毒物,頃刻便見了。眾人不知他的意思,不敢開口,隻是兩眼直直地向上張望。隻見火爐一股熱煙直衝屋頂,有個東西被煙所逼,蠕蠕欲動,忽然伸出一個蛇頭,口中流著濃涎,正好滴在下麵的爐中。狄仁傑說:“尊處房屋既壞,曆久不修,生此毒蛇,令媳婦為這毒物所傷,不如趁此機會將此屋拆毀。”華國祥一時驚得說不出話來。狄仁傑指揮差役將簷口所有椽子搗下,隻聽一聲響,從上麵掉下來一條一尺多長火赤煉蛇,它落入院中,欲想逃走,喬泰取了一把火叉,對定蛇頭一叉,那蛇頓時不能走動,又一叉將其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