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二篇 桃李天下(2 / 3)

桓彥範,潤州曲阿(江蘇丹陽)人。他的祖父桓法嗣曾任雍王府谘議參軍、弘文館學士。桓彥範是以門蔭補右翊衛,從而走上仕途的。據說他“少放誕,有大節,不飾細行。常與諸客遊俠,飲於荒澤中。”凡具有這種風習的士人多負氣重義,較少有普通儒者那種優柔寡斷的習性,一般都敢做敢為。《舊唐書·桓彥範傳》說他“慷慨俊爽”,也正是說的這一點。狄仁傑看重與賞識桓彥範,不是因為他有多高的政治才幹和高深的學問見識,僅僅也是這一點。聖曆初,桓彥範任司衛寺主簿,狄仁傑對他“特相禮異”,並說:“足下才識如是,必能自致遠大。”把他提升為監察禦史。

桓彥範果然沒有被狄仁傑看錯,在以後的任官生涯中直言敢諫,正氣凜然,與張昌宗等內寵進行了激烈的鬥爭。長安四年(704),張昌宗與術士李弘泰勾結,妄言己有天子之分。禦史中丞宋奏請把張昌宗下獄,追究其罪,武則天不許。桓彥範時任司刑少卿,也上疏堅決要求把張昌宗下獄治罪,指出:“昌宗無德無才,謬承恩寵,自宜粉骨碎肌,以答殊造。”昌宗謀逆罪大,自取其咎,並非陛下借故而誅。“此而可舍,誰其可刑?”武則天以張昌宗已經自行奏聞為由,不納其奏。宋認為張昌宗是迫於輿論,不得已而奏聞,且謀反大逆,不容自首免罪。武則天無奈隻好命張昌宗赴禦史台受審,還未審畢武則天就遣使宣敕特赦了張昌宗。盡管此次沒有將張昌宗治罪,但也沉重地打擊了這些勢利小人的氣焰。

宰相李嶠、崔玄等奏請,將以往被周興、丘神、來俊臣等酷吏誣陷破家的人,全部予以昭雪平反。武則天不理。桓彥範見狀遂把李崔等人的奏請內容作了一些修改,請求將文明元年(684)以來的罪人,除徐敬業、李貞、李衝等及其他謀逆大罪的魁首以外,全部昭雪。前後十次上表,言辭激切,終於使武則天接受這個請求。使一大批冤案錯案得到平反。桓彥範修正李、崔等人的表疏內容,是他政治上成熟、靈活的表現,這樣就使武則天比較容易接受。武則天這次大規模的平反運動,盡管還不徹底,實際上已經做了最大程度的讓步,讓她給李貞、李衝等人平反那就等於徹底否定了武周政權存在的合理性,因而是不可能的。武則天的這次行動盡管是被動的,但是也表明了她對自己的政策已經做了根本的修正,是她想和平地把政權過渡給李唐子孫的一個信號,即為這種和平過渡營造一種和緩的政治氣氛。可惜的是,時間已經不允許她等到那一天了。

桓彥範任司刑少卿期間,執法嚴明,公正無私,他曾對親屬說:“我今執掌刑罰之權,人命所係,不能順旨詭辭,以求苟免。”凡有奏議,如果遇到武則天詰責,“則辭色無懼,爭之愈厲。”所以桓彥範在當時聲譽頗高。桓彥範任左台中丞時,曾與右台中丞袁恕己共同舉薦太子詹事府司直陽嶠為禦史。宰相楊再思說如果陽嶠本人不願擔任這個官職怎麼辦?桓彥範認為選擇合適的人選充任官職,不一定非要符合本人的意願,凡挑三撿四者,尤其要堅決製止,隻有這樣才能夠整頓吏治,使有才者得以任用,躁進者得以抑製。遂使陽嶠得以充任右台侍禦史。司馬光認為桓彥範的這個見解深合為政之要,便把此事鄭重地寫進了《資治通鑒》。

桓彥範的母親也是一位頗有見識的老人。桓彥範在發動政變前夕,當一切都布置好以後,擔心萬一失敗將牽連到老母,於是便把此事告訴了他的母親,其母說:“忠孝不能兩全,先國後家才是為臣正道。”桓彥範深受感動,更加激發了他以身許國的豪氣。

敬暉,絳州太平(山西新絳北)人。他是通過明經科考試而進入仕途。聖曆元年(698),任衛州(治今河南衛輝)刺史。當時河北正遭受突厥侵擾,諸州均忙於征集民夫修城,敬暉到任後,下令罷役放民回去營田,故戰後諸州缺糧,惟衛州百姓安穩沒有流亡。“由是人吏鹹歌詠之。”狄仁傑正是通過此事,認識到敬暉是有膽有識的難得人才,於是推薦到朝中任夏官侍郎。

敬暉後又出任太州(治今陝西華縣)刺史。大足元年(701)任洛州長史。武則天出幸長安,任命他為洛陽副留守,由於精明強幹,得到武則天的嘉獎,並賜物百段。敬暉敢作敢為,神龍元年(705),任右羽林將軍,掌握禁軍,是發動政變的主謀。

袁恕己,滄州東光(河北東光)人。也是狄仁傑推薦的人才之一。由於袁恕己早年的事跡史籍記載較少,也沒有說明狄仁傑因何而賞識此人。長安中,袁恕己任司刑少卿,兼相王府司馬,中宗即位後,他被任命為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三品(宰相)。中宗複位之初,袁恕己擔心中宗追求奢侈糜爛的生活,不能勵精圖治,見將作少匠楊務廉以工於精巧製作而得信任,遂對中宗說:“楊務廉位居九卿,不聞忠言嘉謀,營造宮室,務為奢華,如不貶斥,何以昭示聖德?”於是將楊務廉貶為陵州(治今四川仁壽)刺史。從袁恕己的這一舉動看,他的見識確有過人之處。可見狄仁傑推薦他也決不是沒有根據,一定是在發現了他確有才幹後,才向武則天推薦的。

關於政變的五個主謀之一的崔玄,是否也是狄仁傑舉薦的人才?還不好論定。根據記載,政變當天,崔玄等帶兵攻入迎仙宮,直接闖入武則天所居的長生殿,當時武則天曾對崔玄說:“他人皆因人以進,惟卿朕所自擢,亦在此邪?”從這些話看,崔玄似乎是武則天自己提拔的官員,與狄仁傑並無關係。但是有關這段曆史其他許多史書都認為政變的5個主謀皆出於狄仁傑門下《繁演錄》卷11引《廬陵王傳》雲:“五公鹹出門下。”唐人馮宿在他所撰的《魏府狄梁公祠堂碑》中也有“策潛授,五王奮起”等語。既如此,那麼武則天以上所說又如何解釋呢?其實,武則天以上所說也是事出有因的。長安元年(701)十一月,當時任天官侍郎的崔玄突然改任為文昌左丞。原因是他生性介直,從不主動請謁上司,又拒絕別人對他的請謁,引起執政者的不滿,遂把他從這個重要職位上調開。天官乃吏部的改稱,掌官員的選授,侍郎是僅次於尚書的本司長官,權任頗重。未滿月餘,武則天又召見崔玄,對他說:“自卿調任以來,選司頗有不法之事發生,聽說天官的不少令史甚至設宴慶賀卿的離去,說明他們正想借此機會營私舞弊,今日朕要恢複卿的舊職。”又,令史為流外吏職,天官共置80員。武則天不僅恢複了他的舊職,還賜予雜彩70段以示鼓勵。長安三年,拜鸞台侍郎、同鳳閣鸞台平章事。次年,遷鳳閣侍郎,仍為宰相。武則天上麵的話就是指這些事。然而這些事都是狄仁傑死後發生的,並不能排除狄仁傑生前對崔玄的賞識與提拔。

崔玄,博陵安平(河北安平)人。少年時勤學上進,深為其叔父秘書少監崔行功所器重。唐高宗龍朔中(661—663),明經及第,授高陵(陝西高陵)主簿,累遷庫部員外郎。崔玄的母親盧氏是一位很有見識的婦人,她常告誡崔玄要為官清廉,她說:“我曾聽姨兄屯田郎中辛玄馭說:‘兒子做官時,有人說他生活貧乏,這是好消息;如果聽說財貨充盈,衣馬輕肥,此是惡消息。’我常重此言。我看到親表中仕宦者,多以錢物孝敬其父母,父母隻知喜悅,竟不問錢物從何而來?如果是俸祿餘資,當然是好事;如是非理所得,此與盜賊有何區別?縱然無大錯,難道不愧於心?希望你修身潔己,勿負我心意。”據說崔玄極為孝順,遵奉其母教誨,為官清謹。大約出於這個原因,崔玄仕途比較順利,曆任天官郎中、鳳閣舍人。

在酷吏肆虐、羅織嚴密之時,崔玄竟然安然無恙,平安地度過了這一險惡階段。究其原因,竟有一些神異色彩。據載,在這一時期朝官中名望稍隆者,上朝時都要與妻子告別,不知能否再相見。崔玄的老母十分擔心兒子的安危,便讓崔玄去請教名僧萬回,以問吉凶。崔玄不敢違背母命,就把萬回請到家中。萬回到後,其母盧氏對他非常恭敬,並施舍了銀匙一雙,萬回接過後,下階將此物拋到堂屋頂上,掉頭而去。一家人都以為不祥,惶惶不安。次日,命人上屋去取銀匙,在屋頂發現書一卷,取下一觀,竟是讖緯之書,趕緊命人將其焚毀。數日後,忽然來了一批胥吏,到崔玄家中搜尋圖讖之類的物品,結果空手而歸,他家由此得以免遭迫害。“時酷吏多令盜夜埋蠱遺讖於人家,經月,告密籍之。”崔玄由於萬回的幫助,避免了滅族之禍。此事雖然有些神異怪誕的色彩,但卻是當時社會真實狀況的反映。大概崔玄為官清正,聲譽甚好,又安然地度過了那段特殊而又瘋狂的歲月,所以人們才把這樣的故事加在了他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