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愛的少女使小昭產生了幻覺,那就是,他此刻也行走在她們的中間,與她們一起唱合,被她們前擁後簇。以前,在歌廳,便有這樣的情況,多花點錢,一下子叫來幾個,團團圍聚在周邊,小昭做起了花叢中的得意男人。
受這種幻覺的支配,小昭忍不住就要站起身,擋住她們,然後,加入她們的行列,與她們一起歡笑而去。
但就在這時,女人們自己就停住了腳步,歌聲也戛然而止。一個陌生的男人先小昭出現了,阻住了她們的去路。
男人頭戴麵罩,全副武裝,無疑,是小昭這夥人中的一員,卻不知道怎麼竟違反了規矩,擅自闖入了小昭的領地。隻能設想,一定是迷路了。男人個子不高,身體瘦弱,頭盔下方卻投射出極為放肆的目光,一看便知是道上的人。他揮舞著獵槍,興高采烈地朝女人叫嚷個不停。
小昭往岩石後麵縮了縮身子,心想,這家夥是第一次見著獵物吧,膽子倒真大,要幹什麼呢?不會是像我一樣,也要做一回花叢中的男人吧?小昭忌恨得牙癢。
這忽然出現的截道者使女人們怔住了,似乎不知怎麼辦才好。過了片刻,忽然,花環少女一聲呼嘯,所有的女人轟地一下四散開來,像羚羊一樣順小道旁的斜坡飛跑而下,看得人心花怒放。那男人卻不著急,眼神裏透露出自負的笑意,端平獵槍,瞄也不瞄,砰地開了一槍,頓時擊倒一個,恰好是那肩挎突擊步槍的少女。小昭看見鮮血從草叢中濺起。男人像是使用的實彈,這令小昭大吃一驚。
隨著槍聲,其餘的女人,像聽到口令似地馬上站住了,花環少女悲哀地回過頭來,去看倒地的同伴。被擊中的人正在抽搐。其餘的女人也都圍聚了過來,露出傷心的神情,卻沒有人想到要去拾起她的突擊步槍。
這又使小昭感到不可思議。他本以為,槍響後,女人們會跑得更快的,就像他在河邊看到的場麵。但這回她們卻對同伴產生了關愛之情。這島上的女人,到底是怎樣的一種人呢?小昭墜入了迷霧之中。
開槍的男人不慌不忙地邁著大步,也走下了斜坡,舉著冒煙的獵槍,得意地驅趕著女人們,讓她們在他的麵前站成一排。眾少女無奈,隻好照他的話做,垂著頭,不敢看窮凶極惡的男人。隻有頭戴花環的少女不低頭,不眨眼地直視著殺人凶手,眼中閃射出了複仇的光焰。小昭不禁暗暗叫了一聲好。
他愈發放肆地瞅著這少女,怪笑三聲,朝她逼近了過來。少女才顯出有些害怕的樣子,後退了兩步,怯怯地把目光移開。小昭緊張地揣測著會發生什麼事。
他想,換了自己會怎麼樣呢?他猜那少女會再度轉身而逃。
但沒有想到的事情發生了,那少女隻軟弱了一下,頃刻間又把目光轉了回來,大膽地迎向逼近的男人。隨後,她挺了挺胸脯,臉上呈現出勇敢的神色,邁出隊列,竟朝男人走了過去,嘴角露出嫵媚的笑意。這反而使得那男人躊躇了,停住了腳步。
女人向前走了兩步,便不走了。她緩緩地仰身躺在地上,用挑逗和示威的眼神看著男人。小昭心口一跳,感受到了那男人心中難以抑止的痛苦和急迫,而這一切,也正在小昭的心中燃燒。
男人像一頭餓壞了的獨狼,目不轉睛地俯看著地上的女人,身體有些醉漢般晃動,眼神更不對勁了。其餘的幾個少女,臉上流露出擔心的神情。過了片刻,男人仿佛醒來一般迅速地扔下手中槍。
這時,頭戴花環的少女朝倒在血泊中的執槍少女看了一眼。後者仍在草叢中痛苦地抽搐,也努力朝這邊看。她們的目光中浮起了一層像是戀人般的表情。
但她的眼睛始終沒有閉上。小昭看到,少女的臉上浮現出一層神奇的光暈,那是一種自我犧牲般的悲憫。
她又朝倒在另一邊的女人看了一眼。小昭嗅到了空氣中死亡的氣味,不禁大驚失色。
其餘的女人,都拚命咬緊牙關,但沒有一個人背過臉去。
空氣中的危險味道更濃了。小昭想站起身,警告他趕快停下。但就在這時,他看到,那位受傷的少女用生命的餘力支起身來,拾起身邊的突擊步槍,單臂把持,朝地上抱在一起的兩個人打了一個連發。男人和女人都被擊中了,鮮血噴出身體,倆人慘叫數聲。男人想從女人身上掙開,去夠地上的武器,卻被女人緊緊抱著,脫不掉身。
突擊步槍在繼續射擊,所有的子彈,都傾瀉在了這一男一女的身上。而那兩個佩帶弓箭的少女,也如大夢初醒,朝他們射出了箭矢。小昭嚇得閉上了眼睛。
小昭幾乎要流淚了,恨不得代替那男人躺在女人的手下。
但他此刻要做的隻是拚命地控製住自己。他想,那男人太大意了也太荒唐了。
他怎麼能隨便放下武器呢,起碼,他不該摘下頭盔啊。
然而,這又的確是他自找的。
“實彈是最寶貴的,不到萬不得已,不要隨便使用。”教官的話,又回響了起來。大概,這便是肆意使用實彈後所必然受到的懲罰吧。
他不禁對這個膽大妄為的男人產生了好奇。他在自己的日常生活中,扮演的是什麼角色呢?他的職業是什麼呢?他曾與多少女人發生過關係?他的家庭呢?他的妻兒呢?此刻,這一切,就都這樣被他永遠拋棄到了身後。小昭心底升起了一層對這魔的敬畏。畢竟,他與他在心靈深處是相通的。
他又為那女人的仗義英勇和自我犧牲而感動。她是在做著誘餌啊。小昭覺得,這樣的女人,才是最理想的性夥伴,那男人與她死在一起,集體滅亡在瘋狂的過程中,可以說是達到了一生中最為輝煌的頂點。
但是,僅僅從參觀基因工廠的體驗中,看到籠中女人那事不關已的樣子,又怎麼都覺得眼下發生的事情太不真實。
地上平躺著三具血淋淋的人體。使用突擊步槍的女人,也咽氣了。餘下的少女,默默站立著看了一會兒,便拾起武器,朝山下走去。不一會兒,又傳來了她們歡愉的歌聲,仿佛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
小昭怔怔在呆在大石頭的後麵,久久不能出來,竟然一時地忘記了自己來這島上的使命。
他也才感受到了俱樂部那無可抵禦的吸引力。
“這個嘛,你們要參加了,便會知道的。”他的耳邊,仿佛又傳來了美女教官那神秘的笑語。
傍晚,小昭按照計劃,走向午區、申區與未區交界處的某點。
三位朋友曾經說好,要在這裏交流一天來的心得。
聚會處安排在一個背風的山崖下麵,蔓藤叢生,綠樹成蔭,十分的隱蔽,從左前方可以看到大海白浪連翩的一角,正麵則是一道長滿茅草的馬鞍形緩坡。如果有人過來,也能及時發現。
胖子第一個到達,氣喘籲籲,滿臉通紅。不久,小昭和眼鏡也趕來了。從神情上看,不用多說,這一天,三個人都有值得誇耀的收獲。
胖子已經迫不及待了:“嗨,這地方太棒了,怎麼以前不知道!”
“說說吧,你到底有什麼奇遇?”小昭道。
“你說奇遇,這一點不錯。與你們分手才五分鍾,我便逮到了獵物。”
“怎麼這麼快?”眼鏡笑嘻嘻地看著胖子,一邊用布條擦拭著獵槍。
“是啊,怎麼這麼快?”小昭奇怪地看著胖子。
“就是這樣的,完全是現成的感覺,要不,怎麼說我有福氣呢。”胖子眉開眼笑地說。“嗨,那女孩真是漂亮,我這輩子從來沒有見過,世上竟有這樣一等一的美女。但跟教官說的完全不一樣,哪裏有什麼危險嘛,槍啊刀啊,根本用不上。還是她主動跟我打的招呼呢。然後,我們找到一根大樹下坐下,便開聊了,這倒跟在歌廳裏差不多。”
“你真的沒有用槍打倒她?”小昭有些不相信。
“用什麼槍嘛,你們老往血腥的方麵想,太破壞氣氛了。”
“你們聊些什麼?”
“那女孩說,她是昨天才上島的,以前還沒有見過我這樣的人呢。怎麼跟她長得不一樣咧。她說她很喜歡我。我便告訴她,什麼是男人。
“那你怎樣告訴他的呢?”眼鏡嬉笑著問。
“才三種啊。”小昭撇撇嘴。
“對我的小朋友來說,足夠了。”胖子起勁地拍拍大肚子,一副得勝歸朝的樣子。小昭一直無法想像,以胖子的體形,他怎麼能夠使用那麼多種姿勢。
以往,在玩樂中,胖子因為年齡大,身體條件又不好,常常受到小姐的奚落。
胖子這時總是表現出低三下四的樣子,竭力討好小姐。甚至,有的時候,在小昭和眼鏡看來,都快成他陪了。但胖子正是從此中體驗到了樂趣。
這一次,胖子像是找回了真正男人的感覺。想到自己是跟一個中麻醉彈後變得像是木頭的女人做的愛,小昭不禁對胖子感到了幾分嫉妒。
他欠起身,抬眼看去。紫色的太陽正在氣勢洶洶地沉入海中,充滿男性的淫邪,周天堆積著金光和烏雲,大海顯得惴惴不安,像是一個準備初次接客的妓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