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首次狩獵(3 / 3)

一些鳥兒的微小身影正在黑乎乎的礁石邊翻飛,叫聲有些淒厲。小昭忽然覺得心裏發堵。

“她配合嗎?”他回過頭來,問胖子。

“她一點也不懂得這方麵的事情,我可說真的啊。但我叫她怎樣做,她便怎樣做,沒有見過這麼聽話的孩子,比我的女兒還聽話。她很滿足啊。”最後的這句話,胖子說得特別的真誠。

“有沒有想到她是基因生物,而覺得異樣呢?”

“完全沒有。完全是有血有肉的乖乖女。隻知道這一回遇上了真正的。我死而無憾了。”

“然後呢?你約她再見?”眼鏡像是揣摸透了胖子的心思。

“當然了。咦,你怎麼知道的?”

小昭又一次覺得難以思議。在空中,他們都看到了女人驚惶逃竄的樣子,而他也親眼目睹了女人對男人的刻骨仇恨。但胖子說的,或許是真的吧。這島嶼之所以吸引人,就在於充滿了變數。

不過,小昭又想,客人既然上了這個島子,便是來體驗一種特別的感覺的,要都是胖子那樣的境遇和想法,便也沒意思了。島上的女人,沒有受到化妝品、首飾、虛榮心和金錢的汙染,而野性是她們的首要特征。男人要尋找的,便是這樣的“真正的女人”呀,這的確要通過艱苦的捕獵過程才能得到啊。而所謂的“約會”什麼的陳詞濫調,正是現代文明製造出的怪胎吧,胖子卻拿到這島上來破壞環境了。那樣的話,還不如在城市汙穢的街道上隨便找一家烏煙瘴氣的酒吧呢。想到這裏,小昭對胖子的嫉妒才減輕了。

跟著,輪到眼鏡講述了。他沒有胖子那麼順利,他說,進行了一場激烈的戰鬥。

“我遭遇了兩個女人,都帶著武器,是貨真價實的衝鋒槍啊。看樣子,對男人有著深仇大恨,看著我話也不說便扣板機,我哪裏有這樣的準備,一下打在了這裏,”

眼鏡指指胸部,防彈衣上果真有兩個白煞煞的破口。

眼鏡接著說:“我想,這也是一種打招呼的方式吧?幸虧有防彈衣。我也不客氣,立即返還了一個問候,當場打死一個。另一個,我們對射了半天,嗬,那種緊張刺激的場麵,你們想都想像不到。我最後打傷了那家夥。”

“好驚險啊。”胖子尖叫。

小昭想到的,卻是那個被女人用石頭砸碎的男人。

眼鏡說:“她倒在地上,不顧傷口流血,仍然拚命反抗我,抓我,咬我,就跟一頭母獅子似的,勁真大。但越是這樣,我越興奮。等我製服她時,我也筋疲力盡了,不過,還是全力以赴做了那事。是讓人永生難忘的一次啊。我好像是回到了石器時代。在被現代文明搞得汙煙瘴氣的大城市裏呆久了,追求的可不就是這樣的返樸歸真感覺?”

眼鏡的臉上,有幾道血痕,像是在搏鬥中被女人抓傷的。

“你真的打死人了?你竟然一上來就用實彈?”小昭念念不忘的,是這個細節。

他滿腦子還是那綠草地上腦漿飛濺的一幕。那倒黴男人用的也是實彈。

“這事嘛,我也說不清楚,不知怎麼搞的,一上島便在槍中裝了實彈。等發現打死人後,才大吃一驚。”

“你真有些膽大妄為。”

俱樂部為什麼一定要提供兩種槍彈呢?就用麻醉彈,隻要打上去馬上能奏效,不也能防止危險的發生嗎?小昭感到這後麵有一個令人興奮而值得懷疑的陰謀。

小昭又想起教官的話:“因為美女的成本很高,顧客在射殺她們時,不得超過一定數量。如果超過了,客人除被處以大額罰金外,嚴重的,還會受到俱樂部更嚴厲的處罰。”教官又說:“不到萬不得已,不得使用實彈。”

根據小昭他們交納的費用,允許他們殺死的女人基數為三。超過了,便要被罰款。如果對女人進行了集體屠殺,破壞了島上的生態和人口平衡,處罰可不就是簡單的罰款了。

“說不定,會把你也殺死的,為那死去的女孩報仇。”教官當時笑著這麼說,大家都以為是在開玩笑。實際上,經濟實力雄厚的客人們並沒有把處罰當一回事。

“我打賭,是俱樂部唬人的。他們絕對是一幫小氣鬼。另外,生產規模也可能暫時達不到,怕美女供應跟不上,下一批客人們會不滿意,才做出這樣的限製吧。真超過了定額,無非多交幾個錢,你以為還真能殺了我們麼?”眼鏡做了個鬼臉。

“不要開玩笑。還是老老實實遵守人家製訂的規則吧。”小昭和胖子都這樣說。

這個時候,小昭覺得,還是不要把教官的話當玩笑為好。就他看到的情況而言,這個島上的一切,正在傳達出一種難以理喻的殘酷性和多釋性。任何出人意料的事都可能發生。

“不管怎麼說,的確很是刺激。後悔沒有早一些發現這個地方。”眼鏡仍感歎不已。

然後,輪到小昭了。

他的經曆,沒有胖子和眼鏡那樣跌宕,都有些羞於講述了。但他還是講了。

他虛構了一個他與女人激烈戰鬥、而女人如何勇敢反抗的故事,卻掩飾了“奸屍”這一情節。

小昭沒有講看到狩獵者被獵物打死的一幕。他不知道,為什麼潛意識中就是不想告訴眼鏡和胖子這個。

隨著小昭的講述,男人們的交流接近了尾聲。本來是總結經驗,結果,卻成為了各人的自我誇耀。

又聊了一會兒,吃了晚餐,三位朋友互相鼓勵了一下,預祝對方取得更大的戰果,便又分頭行動了。

這時,月亮像一隻紙做的梟鳥,不緊不慢地從海底飄搖了出來,穿越縱橫交錯、深淺難測的漫天陰靄,孑然一身到達了中天,又投射下甲蟲般的黃綠色亮光。

這晦冥的光輝接觸到淼然的海麵,便化學顏料般浸染開了,柔滑得宛如洗發液的海浪在月光的撫拂下。

小昭覺察到自己體內的潮水也在喧騰著上漲。夜晚本是男人們難抑的時刻,讓他們難以打熬,何況,是在這樣的島上。

密林中偶爾響起零星的槍聲,比白天的更加刺耳。夜鳥隨聲驚起,在夜雲下久久地低飛盤旋,拋下一串串說不清是哀怨還是欣賞的鳴聲。小昭想,這些鳥兒,是不用買門票的真正觀者啊。

這時,島嶼的輪廓更加分明起來,它的存在也變得愈發可以觸及了。小昭感到,作為娛樂場所的島子,此時已喪失了白日裏普通旅遊風景區的意味,並與其它的任何一種類似場合都有著一個很大的不同,那便是,它具有沉睡巨獸的本質。

人在這裏遊玩,便如若在它的脊背上跳舞,島子一旦翻身,依附在它上麵的生物,說不定都要像跳蚤一樣被掀入大海或太空中呢。

也可以這麼說,缺少像在別的地方做事的那種把握感,而那種把握感,以前用錢便可以買到,但在這裏,除了錢以外,還需要有別的。不過,這也正是這島嶼帶來的刺激呢,與提心吊膽防備著公安來衝進房間來抓人的那種感覺,又有很大不同。總之,在這裏,人是由於緊張和恐懼才開心的。夜色中,小昭再度嗅到了死亡的氣息,對自己從空中降落到島上的過程,產生了一種恍惚和迷離。他像是穿越時空來到遠古的狩獵者,周圍的一切都很陌生和危險,而這也才代表著女性那吸引男人的本真味道吧。

星光時濃時淡,樹木和山石都陰森森的,但一些交叉道口設置了昏黃的路燈,本是為了方便客人,卻使人想起骷髏頭下交叉的十字骨架。露水濃重,夜霧彌漫,小昭渾身發冷,下意識地把槍握得更緊了。

他壯著膽,小心翼翼地沿山路行進。好在,通過夜視儀看出去,前麵的一切還算清晰。如果有危險,也來得及采取措施。

走了半天,卻什麼動靜也沒有,整座島上的女人,似乎都回去睡覺了。小昭不安地思忖,難道,她們與陸地上的良家婦女一樣,竟也是習慣於白日裏活動的動物嗎?

這卻十分的反常。心裏便愈加不踏實了。

正這麼想著,忽然,報警器叫了起來。小昭飛躍到路旁。前麵的樹叢中,忽啦啦跑出一樣東西,小昭正要射擊,卻看清原來是一頭鹿。

小昭鬆了一口氣,也有些遺憾。

他把槍換了一隻手,佝著腰繼續前行,覺得自己是越戰片中的美國兵走下了銀幕。過了一會兒,他拐上了一道山崖,看到這裏的風景更加迷人了。

山巒和平原都逶迤著而去,海灣呈現出月牙般的姿態,一塊塊露出水麵的礁石仿佛女人。潮水從天邊湧來,像是環幕電影的全景展示。

這個時候,小昭產生了強烈的孑然一身之感。那些一同上島的客人們,包括眼鏡和胖子,都似乎從時空中蒸發掉了。

因此,除了自己,是誰也靠不住啊。一切都好不真實。小昭心中,浮上了死亡將臨的悲愴。

而這島嶼,恰像是迎合小昭的心境一般,也孤零零地浮在遠離大陸的地方,載著早晨還在歡笑而傍晚便要成為死屍的人們。為女人們選擇這居住地的那位高人,在做出這個前無古人的決定時,究竟懷著一份什麼樣的心情呢?小昭是多麼地想親眼見一見這個世間奇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