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安鬱篇(1 / 3)

第二章 安鬱篇

攜一抹對夏末的留戀,采一點對金秋的向往,簡單地收拾了一下自己,搭一班已習慣了味道的12路公交,向校園走去。

時光荏苒,歲月如梭。眨眼間來到這所學校已有三年了。

今天又是新學期的第一天,又要麵對一群新的小鬼。有些許的期盼,也有點點的恐慌。初四是比較難管的時候,而且還是接其他老師的班。

“安老師,這麼早啊!”鄭老師迎麵向我走來。“嗯,開學第一天會很忙。”“僅僅是忙嗎?你可要做好心理準備,我們班那些學生可不是好對付的。尤其簡林,當心他對你使壞。”鄭老師好意提醒我。

她已有五十多歲了,考慮到她年齡的關係,學校不讓她帶畢業班了。經過學校再三開會研究,最後把這個艱巨的任務交給了我這個沒什麼教學經驗的新老師。

這是學校經過這幾年的總結得出的結論,年輕一點的老師當班主任和孩子之間的距離可以拉近,懂他們這群90後的孩子在想什麼,有便於溝通。

其實一早我就聽說過,那個班確實是個燙手的山芋,是出了名的“土匪”班,許多老師都跟躲瘟疫一樣不願接。當然,也有不少的老師遭了他們的毒手,被折磨了夠戧。

“孩子嘛,出什麼新花樣我都得接著。放心吧鄭老師,我會當心的。”我笑著對鄭老師說。

上課鈴剛響,我便拿著教案朝教室走去。遠遠地就聽見班裏傳來嘈雜的打鬧聲,我站在門外,理了理思緒,慢慢地推門進去。

還好,見我來了,班級裏漸漸安靜了下來。望了一眼下麵可愛的孩子,蠻聽話的。我簡單地和同學們溝通了一下便開始正式上課,畢竟已經初四了,課程比較緊。

正當我很投入地講到陸遊的《示兒》時,突然不知從哪裏跑出來一隻老鼠,在我的腳底下竄來竄去。我慌張地丟掉課本,驚叫著跑到教室的角落,早已顧不得老師的形象。同學們也都被我嚇了一跳,聽見我在喊有老鼠,都紛紛舉起了椅子準備打老鼠。

隻有一個學生倒坐著椅子,雙手拍著桌子,哈哈大笑。我慢慢抬起頭,凝眸朝他看去。是那個塗黃頭發的學生,我這才意識到那是一隻早有預謀的老鼠。剛進班級時我就發現他不停地注視著我,隻是萬萬沒想到他在打歪主意。

當他發現我在看他時,他的笑聲卻越發地肆無忌憚。見他如此,我的眼淚竟不爭氣地掉了下來。我哆嗦著身子拾起被我打翻的課本,狠狠地看了他一眼,丟下一句不負責任的話,快速地跑掉了。

我越發地覺得委屈,我並沒有做錯什麼,可他為什麼要這樣對我。我哭著向辦公室跑去。

“丫頭,怎麼了?”表哥見我哭紅的眼睛焦急地問。

表哥叫林浩,是這裏的數學老師,比我大三歲,也比我早來這個學校兩年,很多事情他都很照顧我。

“沒事。”我倔強地回答,用力地抹掉眼角的淚。

嘴硬,哭成這樣了還說沒事。”表哥從衣兜裏掏出手帕遞給我。“被學生欺負了吧?”他試著問。“當初說不讓你接你偏不聽,都和你說了,鄭老師她班的學生不是像你這樣的老師能對付的了得。現在可好,剛上第一節課就哭著鼻子跑回來。”

表哥越說我越委屈,但又不服氣,把手帕丟給他,狠狠地回了他一句:“不是。你放心,不出一個月,我一定會讓你對我那些學生刮目相看的。”說完我便轉身離開。

“包括簡林?”表哥在我身後狐疑地問。“那小子可是茅坑裏的石頭,別回頭你為了讓我刮目相看他們,你自己再掉……”“不準你詆毀我的學生,我會讓他們都變成鑽石的。”聽見表哥那樣說,我停下來回頭憤憤地看著他。

我知道表哥是因為心疼我,可我還是不願意聽他講我學生的壞話。盡管他們剛剛還曾不友善地對待我。

一方麵他們已經是我的學生了,就算他們再怎麼欺負我,我再怎麼生氣,卻不許任何人說他們一句壞話。另一方麵,我也想證明自己的能力。

見我如此認真,表哥便沒話說了。我抱著課本繼續往辦公室走,末了還甩了句:“你就等著吧,到時我一定把那些鑽石堆在你麵前,晃死你。”

在和表哥說笑間,我的氣已經全消了。隻是當我再次回眸和表哥說話時,卻忽略了表哥的臉上那一絲耐人尋味的笑。

隔天,我站在教室的長廊裏,努力地整理好昨日混亂不安的思緒,抱著上學期期末考的卷子,故作若無其實的樣子走進去。見了我,同學們又是一陣議論紛紛,也許是因為我昨天的話,以為我不會來了。

“咳咳。”我故意幹咳了兩下,為了掩飾自己慌亂的思緒,也為了使教室安靜下來。“今天我們講一下上學期期末考的卷子,念到名字的同學過來拿。”我亦如從前一樣,帶著微笑和自信,開始上課。

張三李四,當我看到“簡林”兩個字的時候心裏又沒了底,也不知道這小子今天會不會耍什麼花樣。我長出了一口氣,故做平靜地念:“簡林。”我已經在校長和其他老師那裏聽過無數次這個名字了,隻是還不知道那個壞小子到底長什麼樣。

“是他。”當那個塗著黃頭發留著斜劉海的少年慢慢向我走來,我的心湖瞬間被石子擊了一下。他不就是昨天——天那,他就是簡林。怪不得,是我自己太笨了,早就該想到的。試想一下,除了他,班級裏還有誰會想出那麼“好”的招式來對付老師。

“你是簡林?”當他晃悠著身子一臉輕鬆地來到我麵前,我試著問。他的頭微微向上仰著,一臉地不屑一顧。身子斜靠在我的講桌上,嘴裏還哼著小曲,絲毫不把我這個老師放在眼裏。

“本少爺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如果想告我的狀,隨你便。”當我聽見他的這句話時,終於忍不住笑了。他渾圓的眼裏瀉著少年的銳利,細細地看卻暗藏著對我的恐慌、防備。臭小子,原來你也怕老師啊!

我並沒有理他的話,拿起他的卷子遞給他,仍舊一臉的微笑。當他聽我念完他那並不高,不對,應該算是班裏最低的成績並鼓勵他時,我竟奇跡般地見到了他的笑。雖然很勉強很羞澀,但是很好看。兩顆尖尖的小虎牙微露在薄唇外麵,嘴角的兩端輕綻開一抹弧度,模樣比昨天可愛多了。

“丁零零……”還好,這節課是在我和同學們的笑聲中結束的。我帶著一臉輕鬆的喜悅抱著書本離開,但不知為何,簡林也跟了出來,在我身後。隻是一路上一直不說話,也不知這個臭小子又要耍什麼花樣。

我幾次想停下來回頭問他什麼事,但又怕自己誤會了他。萬一人家不是找我呢?算了,讓他跟著吧,就當做沒發現,到了辦公室再說。

也許太入戲,神情太專注。明知道他跟在我身後,但在我轉身開門的時候還是被他嚇了一跳。他定定地站在我身後,左眼被調皮的斜劉海半遮著,但右眼卻專注地看著我。看來他是來找我的。

雖然我被他嚇了一跳,但還是忙著問他找我有什麼事。我沒覺得我的話有什麼問題,但在我說完的時候,他清秀潔白的臉瞬間漲得通紅,一直到脖頸。俊美的臉蛋宛如五月熟透的櫻桃,紅的可愛。我別過臉去忍不住想笑。

許是他意識到了他那青澀的小心思被我看穿了,便很快一反常態,擺出一副帥氣,不對,是流氓的樣子,無賴一樣問我的名字。其實昨天我已經做過自我介紹了,當時我隻說了姓,並沒有說自己的名字,我覺得沒有必要。可今天卻被這個臭小子問起來。

我忙道歉,又將自己的名字告訴了他,說完之後才覺得不對勁。自己沒有理由道歉哪!還有,自己真的沒有必要將名字告訴他,更有,有學生這樣和老師說話的嗎?沒大沒小。可我怎麼就告訴他了呢?算了,都已經說了,現在想這些也沒用了。

“安鬱。”他歪著腦袋看著我,很小聲地重複了一遍,還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不知為何,那小子剛剛的症狀突然轉到了我的身上,我覺得渾身不自在,臉也滾燙的難受。為了掩飾自己的不適,便很快轉移了話題。

我試著走進他的世界,他獨有的“世外桃源”讓我驚豔不已。原來他根本不是別人眼裏的紈絝子弟,不學無術的壞孩子。他也有不為人知的一麵,也會因為夢想多愁善感。他的每句話都語出驚人,與他平時所表現出來的有很大的差異,我不得不另眼相看這個在別人看來並不上進的少年。

他的煩惱、困惑、自卑我一一的為他排解,隻希望他振作起來,重新找回自信。我的話大概對他起了作用,,他愁雲似的臉蛋漸漸晴朗起來,嘴角邊綻出一抹自信的微笑。見他笑得如此燦爛,我的心也微微釋然了。

“安鬱。”我剛拉開辦公室的門準備進去,卻聽見有人叫我的名字。我回頭,發現我身後仍舊他一個人,我慌亂地又將門迅速關上。

他怎麼可以這麼隨便地叫我的名字,我可是他的老師啊!我的臉瞬間像被太陽烘烤著一樣,火辣地難受,但還是要故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問他還有什麼事。

他痞子似的看著我,一臉青澀的霸氣。“沒事,就是想這麼叫你一聲。”他沒大沒小的回答使我更加的不自在,羞澀慌亂,心髒也莫名地跟著瞎起哄,打鼓似的跳個不停。

我低著頭,小聲地責備了他一句“沒大沒小”,便快速地進了辦公室。還好沒被其他的老師聽見,不然就糗大了。

“臭小子,亂叫我的名字,有機會再收拾你。”我在心裏嘀咕著。

我總想找機會收拾他,但他近日的表現卻越來越好,讓我找不出“報複”他的理由。希望他永遠都不要讓我有理由收拾他。我站在講桌前,邊看著他邊想。

此刻,他正埋頭思考著一道題,平日裏遮住他左眼的斜劉海被他放置在了耳際後,腦袋向右傾斜著,眉心凝成一條好看的紋路。握在他右手的筆,筆頭被他咬在嘴裏,左手的拇指和食指輕捏著下顎,看著他如此認真思考的可愛樣,我由衷地感到一陣欣慰。臭小子,別讓我失望。

下課的時候,我發現那個臭小子又在我身後跟著我。我奇怪,他總有跟在別人背後的習慣嗎?

“安老師。”他突然叫住我。不知為什麼,聽見他這麼叫我,我的心裏竟有些小小的失望。“安鬱呀安鬱,你到底在想些什麼?他是你的學生,不叫老師叫什麼。”我在心裏狠狠地責備自己,為自己莫名地失落感到羞愧。

我轉過身,用力地壓製著自己雜亂的思緒,詢問他有什麼事。我以為他又會像上次一樣,沒大沒小地胡來,可我卻想錯了。他竟然想請我幫忙補習他以前落下的功課,見他如此認真的樣子,我便答應下來了。每天放學時幫他補習一小時。

“簡林,今天就到這吧,老師家裏還有事。”家裏欠了電費,晚一些就要下班了。我有些不好意思地看著他。他又是一副調皮的流氓樣看著我,很直接地問:“是和男朋友約會嗎?”被他這麼一問,我突然有些不好意思,臉上蕩起一絲紅暈。

一是因為我和他之間的師生關係,他一個小男生怎麼可以隨便問女老師這樣的事情。二是已經二十好幾,卻還沒有交男朋友,沒談過戀愛。但我還是勉強地說:“又沒大沒小,老師還沒交男朋友呢!”話音剛落,就覺得有些不對勁,我幹嗎要和一個小屁孩說這些呀?可是後悔也已經晚了,說出去的話也收不回了。

“不會吧!老師這麼漂亮,怎麼會沒人追那!”聽見他這麼說,我心裏竟一陣莫名的高興。但還是謙虛地說:“漂亮什麼呀,老師都26了,老了。”

“誰說的,我還想去校長那裏告老師的狀呢!”他半張開的嘴唇向裏兜著,一臉孩子似的模樣反駁著我,但又一副認真的樣子看著我。

“啊?我怎麼了?”我一臉驚慌地問。見我如此,他突然一臉的壞笑。“都是因為老師長得太漂亮了,上課時我都沒辦法認真聽課了。”他青澀細膩的話不經意間波動了我平靜了二十幾年的心湖。我頓時一陣慌張,一臉地不知所措。

“老師,你是白骨精嗎?”他凝著眉,一臉嚴肅且認真地看著我,右手來回捏著下顎,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嗯?”白骨精,我一臉的不解。他眨著眼睛慢慢湊近我,低聲地說了句:“不然怎麼會那麼迷人!”說完,還沒等我反應過來,他便撒腿跑掉了。

“簡林,又沒大沒小,看我明天怎麼收拾你!”我一臉憤憤地朝他喊,可我卻因為他的話心裏莫名地高興好長時間,差點忘了交電費。

剛剛放學,我便帶著書本來到了教室。

“簡林你快點,還磨蹭什麼呢?今天湖南台直播‘超級女聲’專場演唱會,晚了你可要錯過李宇春了。”張宇同學一邊飛快地收拾著書本,一邊對那個臭小子喊。

我故作嚴肅的樣子看著張宇,見我來了,他下意識吐了吐舌頭:“老師,我就看一小會兒,李宇春唱完我就學習。”他一臉懇求地看著我,小心地試著和我商量。見他如此可愛的樣子,我也隻好笑著點頭默許。

“超級——女生?”到底是什麼人會讓這些90後的孩子們如此著迷,我一時還真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有機會一定要問問那個臭小子,了解清楚了才便於和學生們溝通。適可而止,勞逸結合。

“林子,再不走我可不等你了。”張宇又朝那個臭小子小聲地喊了一聲。“她的‘玉米’那麼多,不缺我一個,我還有事,會晚一點回去。”那個臭小子連頭也不抬,一邊整理著可能是英語課上的筆記一邊有些不耐煩地說。

他的回答讓我緊繃的心鬆懈了下來,好樣的臭小子,已經不會再被外界無關緊要的事幹擾學習了。“那我先走了,老師再見。”張宇和我說過再見之後便一臉失望地走了。

“那個,你們經常說的‘超級——女生’是什麼意思啊?”我走到他身旁,放下書本,試著問他。聽見我這麼問,他觸在紙上的筆突然停了下來,視線一點一點轉向我,一臉驚訝地看著我,跟看恐龍似的,我一臉的奇怪。

“老師,是超級女聲,聲音的聲。”他一臉認真地強調著。我若有所思地點頭並接著問道:“那是什麼意思啊?”

“李宇春聽說過嗎?”我搖頭,但又快速地點了點頭。“剛剛聽張宇說過。”“那周筆暢呢?”我還是搖頭。“張靚潁?”我依舊搖頭。

“說這些你可能不知道,他們都是05年的,時間也久了,可能你年紀大了就不太愛關注這些了。韓真真你總該知道吧?她是去年的,你可能會記得。”他一臉耐心地詢問著我,但我仍舊一頭霧水。可見他一臉的認真,我也不好意思再說不知道,隻好硬著頭皮蒙一個:“韓真真,這個我知道,是那個,那個,哦對,她是韓國那個很出名的明星。”我故作很知情的樣子,一臉認真地看著他說。

我的話剛講完,他便快速地放下手裏的筆,雙手拍著桌子,大笑起來,一邊笑一邊說:“韓國的,老師你真行。人家姓韓就是韓國的。”我一臉奇怪地看著他,我知道自己說錯了,卻不明白他為何會笑成這樣,難道我的回答真得很離譜?

“我的話真的很好笑嗎?”待我問完的時候,他終於安靜下來,用力地搖搖頭:“沒,不好笑。如果你想知道,我可以一一說給你聽。她們可都是我心中的女神,超級漂亮,歌也唱得非常好,我家裏都是她們的海報。”

“不要,我們接著昨天的內容講。我快些講完,你好回去看你的女神。如果你實在著急,今天可以不用講。明天你給我一份你的作息時間,我可以按照你的時間來安排給你補課。”不知為什麼,聽見他如此炫耀他所喜歡的“超級女聲”,我竟莫名地耍起小孩子脾氣來。

他一臉奇怪又敬畏地看著我,小心翼翼地翻著書本。整整一個小時,除了講課,我們都沒有說過別的。

“老師,學生還有個疑問要問你。”正當我收拾著幫他補習的資料準備離開時,他突然抬起頭看著我說。“快問,我可不想耽誤你看你女神的時間。”我沒好氣地說。

“女生都喜歡吃醋嗎?”“吃醋?不知道,不過我不喜歡,我吃東西的時候從來都不放醋。”

我以為他要問我關於剛剛補習的內容,卻被他沒來由的話弄得有些不知所措,所以一時並沒有反應過來他是什麼意思,便不假思索地回了他一句。聽見我這麼說,他又是一臉流氓的樣子看著我,一抹壞笑隨著嘴角微微上翹。

“是嗎?那你剛剛和我說話時怎麼都是醋味?”“嗯?”聽見他這麼問,我才知道是什麼意思。等我想要教訓他的時候,他已經溜之大吉了。“臭小子,算你跑得快!”我嘟著嘴,一臉憤憤的樣子,可心裏卻莫名地一陣開心。

湖水色的天映出我羞澀的容顏,我打開落地窗的一小扇,試圖讓秋風吹去幾絲餘溫。

湖藍的天空,雲朵像是連綿起伏的白色的群山。山腳下,幾片金黃的落葉如少女般舞動婀娜的身姿,獻舞於夕陽下那抹長長的橘紅色的餘暉。舞姿曼妙且美麗,像是夕陽下正有她夢裏的情郎經過。

我的眼前突然劃過一道美麗的“彩虹”,“一抹橘色的劉海”悠然地穿過夕陽,修美的背影慢慢融進染指了少女羞色容顏的黃昏裏。我的心髒瞬間停止了跳動,下意識收回多情的眼眸。不敢問自己怎麼了。

我正準備去班級給那小子補課,可小腹卻突然一陣劇烈的疼痛。一整天我都沒有吃過涼的東西,糟糕,該不會是……我忙翻手機裏的備忘錄,生理期,17號。今天,17號。天哪,真糟糕。

我慌亂地翻著背包,“衛生棉。”難道上次已經用完了?“怎麼辦?”我急得團團轉。現在去買,學校的食雜店裏根本就沒有賣,出去校外,可小腹劇烈的疼痛使我難以走得那麼遠。最關鍵的一點,如果我堅持著走到了那裏,我的褲子也已經……想到這裏,我一陣驚慌不安。

“怎麼辦?怎麼辦?”我捂著疼痛的小腹,焦急地思索著。我看了下手表,這個時間,表哥已經走了。不知為什麼,就在我茫然無措的時候,腦袋裏竟倐地閃現出那個臭小子的身影,我忙起身朝教室走去。

班級裏隻剩他一個人了,他正站在窗前向天空凝望著,像是在思考著什麼。也不知他什麼時候學會了這一套。

“那個——”剛進教室我便迫不及待地看著他說。可剛一開口便又停住了,我突然覺得有些荒唐,一個女老師怎麼可以讓男學生給自己去買——哎,算了,還是忍忍吧!反正也隻剩給他補課的一小時了。

可是聽見我說話,那個臭小子已經過來了。見我一副痛苦的樣子,忙上前扶住我,著急且關切地問:“老師,你哪裏不舒服嗎?”聽見他這麼問,我突然不知該怎樣回答。我能告訴他我生理期痛經嗎?天哪,怎麼辦?

“老師,哪裏不舒服你告訴我,我帶你去診所。”他又重複了一遍,我越聽越慌,小腹也一陣陣疼痛。算了,不想那麼多了,先解決事情要緊。

“那個,你可不可以幫我買——”說到這裏,我的脖頸頃刻間便蕩起一抹酒紅色,又快速地浮上臉頰。我真不知要怎樣說出口。正當我不知所措的時候,那個臭小子突然跑了出去。難道他已經知道了,不會呀!我還沒有說出口,可不然他跑去哪裏了?

當他箭一般跑回教室,喘籲著站到我麵前,並從懷裏拿著東西時,我終於知道他剛剛去了哪裏。他慢慢地將一包衛生棉從懷裏掏出來,咬著嘴唇一臉難為情的樣子快速地遞給我。

當我慌亂地接過東西之後,他便下意識側過臉去,不再看我,青澀的臉泛起陣陣紅潮。見他如此,我的臉也漲紅了起來,心髒像正被千百隻小鹿亂撞著一樣,雜亂得失去感覺般狂跳不止。

教室裏異常安靜,尷尬的氣氛死死地纏繞著彼此緊張和羞澀的呼吸。“謝謝。”我從喉嚨裏強擠出這兩個字,拿著衛生棉快速地逃了出去。

“老師,今天就到這裏吧!我送你回家。”我剛給他講完一道題,他便小聲地說,隻是不看我。他大概是見我一直捂著小腹一臉痛苦的樣子,才這樣說。聽見他說要送我,我又是一陣慌亂。剛剛的事我還在想以後要怎麼麵對他。“不用了,我坐公交回去就可以了。”我忙站起來拒絕。

臨走的時候,他還不忘叮囑我回家好好休息。見他如此,我又忍不住多了句嘴。“以後不準再沒大沒小。”說完的時候我又覺得不對,今天的事已經夠亂了,我卻還死抓著不放。再說,人家哪有沒大沒小,是你叫人家幫你的。我越想越亂,幹脆三十六計,走為上。

周一一大早,我剛來到辦公室,那個臭小子就來敲門,手裏還提著一個塑料袋,不知他又要耍什麼寶。

“那,給你!”他將塑料袋遞給我。“這是什麼?”我接過來,一臉莫名其妙地看著他問。“茴香籽。”他一字一句地說,但我還是一臉疑惑。“做什麼用的?”聽見我這麼問,他下意識掃了一眼辦公室裏的老師,又看了看我,喉結用力地上下浮動了一下,像是下了好大決心一樣,半響才開口說話。

“昨天我回鄉下奶奶家了,我奶奶說這個東西對女生痛經很管用。”當他的話赤裸裸地響在安靜的辦公室裏,我的腦袋嗡地一下炸開了。

“簡林,這裏是辦公室,還有其他的老師在,你想害死我嗎?”我在心裏咒罵。聽見他這樣說,所有的老師都不約而同地看向我,一臉比看見恐龍都稀奇的樣子。

“安老師,看來你和他們處的還不錯。”以前教過他們的化學老師一臉陰陽怪氣地看著我說。我一臉的窘笑。

“唉,這傻小子是不是看上你了?”坐在我一旁的謝桐老師小聲地在我耳邊嘀咕。她是同一年和我來這裏的,平時除了表哥外就和她走得最近。年齡相仿,有什麼事愛湊在一起討論。

當她慢慢離開我的耳際,故意眨著眼睛,一臉耐人尋味地衝著我笑時,我的臉早已如嬌羞的紅玫瑰般,隻要用手輕輕一捏,便可滴出紅色的汁來。如果是平時,我早就收拾她了,可今天——我故作憤怒地看了她一眼,示意“以後再收拾你”。

辦公室裏還在小聲地議論著,都是一些資深的老教師。“哎,現在的孩子,我們真搞不懂他們在想什麼。”我用力地瞪著那個臭小子,視線駛向門外,示意他先回去。可他卻一臉莫名其妙的樣子,不知是真的不懂我的意思,還是故意裝作不懂。

更可惡的是,他還一臉無辜地說:“那天我去過藥店了,原本想買止疼藥給你,可大夫告訴我經常吃不好。”聽見他說完,我氣得頭都炸了。

正當我不知所措時,我的手機卻突然響了。謝天謝地,關鍵時刻老天爺還不忘拯救我一下。我拿起手機起身去外麵接電話,示意他和我一起出來。

“簡林,你到底想幹嗎?”我憤憤地質問他,早已顧不得老師的形象。他斜靠在窗邊,眼睛不看我,下嘴唇微微向右上方翹著,一臉的委屈樣。

“說話,別和我裝可憐。”手機一直在響,可我卻顧不得接。見我真的生氣了,他小心翼翼地湊到我麵前:“這也不怨我呀,是老師問我我才說的呀!”

聽完他的話我才意識到,確實是我自己太笨了,不知道那東西是幹什麼用的也就罷了,卻看不出他當時要說話時所表現出的意思,還求真地追問他。

“那你可以放學時給我呀!”我小聲地埋怨他。說過之後才知道有些不合適,真不知自己在想什麼,怎麼會和他說這樣的話。“我怎麼知道老師不認識那東西。還有,老師剛剛的意思是下課的時候我就可以……”他壞笑地看著我,欲言又止。

“簡林,你還想幹嗎?”我又一臉氣憤地質問他。見我如此,他又一臉得意地壞笑,食指輕貼在他微微嘟起的嘴唇上。“噓,別發火,小心驚醒了疼痛!”說的時候,他的視線還不忘壞壞地看著我的小腹。

“你——”我又是一臉的氣憤,但一時又不知說什麼好。“老師,不接電話了嗎?”他指著我手裏的電話。這時我才想起,電話已經響了好幾遍了。“不用你管。”我沒好氣地回了他一句便準備接電話。

“切,過河拆橋。”他禁著鼻子看著我,從被他劉海遮住的眼眸裏微微可以看出他的純真無邪。他的睫毛上下起伏著,輕輕地擦著劉海,我知道他的眼睛在瞥著我,說話的語氣也明顯不高興。但還是在他轉身離開後又回眸叮囑我:“那個記得用開水熬著喝。”我忍不住想笑,但惱人的手機卻一直響個不停。

我快速地理了理思緒,接起了電話。是信用社打來的,催著還款。我聽得焦頭爛額的。這件事說來話長。

父親以前和別人一起合夥做生意,在信用社貸了一筆數目不小的錢。但後來——

“老安,已經連續好幾天不斷有電話打來說要和我們撤資,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和父親合夥做生意的張伯一臉的愁雲。父親叼著煙,緊鎖著眉頭,一言不發。我隻是在門縫裏偷聽來這幾句話,後來父親的生意就越來越不景氣。

父親是做木材生意的,模糊的意識裏我隻知道,公司裏出了內賊,泄露了公司的商業機密,使一批木材損失了很多錢,又因幾家合作夥伴撤資,當然,也一定和那個內賊有關,父親的生意再也維係不下去,破產了。

那個時候,我在上高中。因為父親是大股東,其他幾家股東聽說父親破產了,紛紛來家裏鬧事,要父親賠償他們的損失。可公司的所有東西都被銀行拍賣了,卻連銀行的一半也沒有還清。

至於家裏,因為周轉生意,母親早已把家裏的積蓄拿了出來,就連母親最愛的金銀首飾也都賣了,實在拿不出多餘的錢去賠償其他的股東了。

父親說一定會想辦法還清他們的損失,但那些人還是搶了家裏餘剩不多的,也不值幾個錢的東西,並把家裏砸得亂七八糟。父親當時就氣得暈倒在了地上,送去醫院時醫生告訴母親父親得了腦出血。

母親東奔西走好不容易才在親戚那裏花利息抬來了幾千塊錢。父親這一病就是這麼多年,家裏的頂梁柱塌了,生活的重擔全部壓在了母親一個人身上。要還那些股東的錢,要還銀行的錢,要支付父親這麼多年的醫藥費,還要負責家裏的一切開銷。當然,還有我的學費。

那個時候,我曾幾次想要輟學和母親一起去工廠工作,希望可以減輕一些負擔。但每一次都是母親連哭帶號,連拖帶拽地把我弄回學校。再後來,為了不讓母親操心,我也放棄了輟學的念頭,比以前更加努力讀書。

“丫兒,你記得,隻有你考上了大學,有了出息,家裏的日子才會好。”這是母親常和我說的一句話。盡管我很努力,考上了大學,有了份穩定的工作,盡管母親仍舊不分晝夜地工作,為了一小時兩元的加班費疲勞過度直到暈倒,可家裏還是很拮據。雖然幾家股東的錢已經還上了,但銀行的錢……

丁零零……下節課的上課鈴已經響了。算了,先不去想了,放學以後再說吧!

“丫頭,銀行的電話你應該接到了吧!”我正準備去上課,表哥不知從哪裏冒出來,突然來了句。其實也不能說是突然,每一次信用社催著還款,表哥都會知道。

因為當時貸款時,父親的公司還沒什麼起色,銀行需要擔保人。那個時候,姨夫是城裏的中學老師,自然就成了擔保人。

“你不用擔心,我會想辦法的。”我勉強地笑著對表哥說。“什麼辦法,這不是你小的時候了,丟了書包去姨媽的工廠。我決定不上學了,在工廠裏工作。”表哥學著我當年的樣子,看著我說。

我氣得要死,但還是倔強地告訴他:“正因為不是當年了,我已經有能力解決這件事了。我會還上銀行的錢,讓父母過上安定的日子。”我越說越激動,眼前不斷地浮現出這幾年父母被債主追地東躲西藏,被親友當瘟疫一樣拒之千裏,淒慘不堪的日子。

“噓,別激動!”表哥將食指擋在我抖動的雙唇上,我不得不停止講話。“我知道這些年你已經很努力了,可有些事情真的不是你一個人能承受得起的。晚上放學等我,我們一起想辦法。”表哥疼愛地看著我,輕輕地拍了下我的肩膀。“我去上課了。”說完便走了。“哎,放學時我會晚一會兒。”我衝著表哥喊,嘴角瀉下一抹輕淺的幸福。

放學時,我急匆匆來到教室,想快點幫簡林把功課補完,好和表哥一起商量還貸的事。

一整天,我都心神不寧,心不在焉,思緒總是靜不下來。因為早上的事,來到班級我也沒有理會那個臭小子,直接叫他做我上節課給他講過的試題。

我靜坐在他身旁,突然覺得很累,是身心疲憊。我用雙手無力地拖著下顎,輕伏在書桌上,想就這樣趴在這裏休息一下。可我知道,自己不能倒下。父母需要我,學生需要我,現在,責任也需要我。

而我自己,我突然迷茫起來,除了父母學生,和催債的銀行,我突然不知自己為何而活。這麼多年來,我的生活早已沒有了自我。

我無助地望向窗外,淡灰色的雲,透支了所有的光明、美好、希望,被即將來臨的黑暗染上一抹沉重的悲涼,絕望地等待黑暗的來臨。

我突然從內心生出一種哀傷,我眼前所看到的,不正是我生活的真實寫照嗎?當然,我還遠遠的不如它們,它們也會有晴朗的時候。可我,除了失望,不,應該是絕望,其餘的老天爺怎會偏愛於我。

“老師。”那個臭小子突然在我身旁叫了一聲。“啊?”我被他嚇了一跳,慌忙回過神來。“那個,有什麼事嗎?”我一臉地不知所措。他抓著頭發,又是一副可愛的模樣,不好意思地將書攤在我麵前,我一臉無奈地笑。

當我一遍一遍為他講解,他仍一副不明白的樣子,卻又不專心聽我講解時,我突然意識到,自己中了他的圈套。

當我發覺他的手在我的身後搞小動作的時候,我竟有種莫名的緊張。我不知我是在期待什麼,還是在躲避什麼。我隻能用語言來掩飾這種慌張。“簡林,你聽懂了嗎?”

“懂了,懂了。”他連連點頭。聽見他這麼說,我突然鬆了一口氣。可緊接著,那個臭小子又來了句:“美女老師給我講了這麼多遍,我要是再不懂,那不就太不懂憐香惜玉了。”聽見他這麼說,我突然就蒙了。臭小子,怎麼又沒大沒小。

突然間,我們的氣氛變得有些尷尬。我看見那個臭小子急促不安的樣子,神色慌張,少了以往的調皮、淡定和他慣有的無所畏懼的流氓樣,想必他自己也意識到了他那句話的不妥。

可見他如此,我的心裏竟有些不是滋味。此時我更想見到的是他以前那種孩子似調皮的樣子。對於他的反常,我一時也不知該說什麼好,隨便應付了兩句便不再說話。

我看了下時間,差點忘了表哥在等我。“那個,簡林,我先走了,林老師在等我。”聽見我這麼說,他忙上前詢問我說的林老師是不是那個教數學的,一臉的焦急。見他如此反應,我心裏一陣感動。他在擔心我嗎?想到這裏,我的臉竟不由得紅了好一片。我一臉感激地點著頭,準備離開。

“不可以。”他突然拽住我,擋在我前麵。我被他的動作嚇了一跳。他接下來的話更讓我哭笑不得。“難到你不知道他還是個單身嗎?”他青澀的臉在他說話的瞬間,漫上一層懵懂的羞紅色。宛如窗外的紅霞,雖然被雲包裹著,卻自有一種出淤泥而不染的純潔。

我故作一臉得意的笑:“這個我知道啊!怎麼了?”見我如此反應,他極力隱藏的氣憤還是被我看了出來。一時之間,我又覺得特別好笑。臭小子,氣死你。我突然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為什麼見他為這件事生氣我會如此的開心?

“怎麼了?你還問。這麼晚了,難道你就不怕他打什麼歪主意嗎?”他表情嚴肅,一臉不容忽略的認真。“撲哧。”我突然忍不住笑出了聲音。真不知這個臭小子在想些什麼,我簡單地解釋了一下,告訴他林老師並不是那樣的人。

當然,我並沒有說我和表哥之間的關係。首先,我覺得沒必要。其次,我有意給自己不為人知的小心思留了點幻想的空間。

我出來的時候,表哥已經在外麵等我了。“怎麼這麼晚才出來?”“在給一個學生補課。”我坐上表哥的自行車。“補課,給誰?”“一個很有上進心的孩子。”“上進心,你說的該不會是簡林吧?”“怎麼了?那個孩子真沒你們說的那麼無可救藥。相反,我覺得他身上有一種同齡人少有的思想和無限的潛力。”

聽見我這麼說,表哥突然停下自行車,回頭看著我,一臉的奇怪和不可思議。“幹嗎這麼看我?”“你們……”表哥欲言又止,表情十分怪異。

“怎樣?說下去,我要聽。”我也一臉的好奇。“沒什麼,隻是今天我聽你們辦公室裏的老師說那小子早上去了你的辦公室,胡言亂語了一大堆。幾個愛管閑事的老師都在傳你們的關係有些不正常。你以後要注意些。我知道你向來和學生處得都很好,可你要知道,你越招學生喜歡,也就越招人嫉妒。”

我越聽越離譜。“哥,你想哪去了?簡林那孩子他,他精神有點問題,想一出是一出,你甭理他。”雖然我覺得表哥的話很離譜,但我說的時候還是有些不自然。

“好了,你不用緊張,剛才的話也不是我的想法。還有,我覺得不光簡林精神不好,好像現在某人的這裏也有問題。”表哥一臉的壞笑,食指玩味地指著自己的腦袋。

“你什麼意思?”我皺著眉,向表哥質疑。“沒意思,我是說你這段時間忘性太好了,忘了我們今天要談什麼事了。”聽見這些,我的心突然一陣絞痛。是啊,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解決。可我多希望自己得了失憶症,什麼都不記得了。想完之後又覺得自己的這種想法是多麼的沒出息。

“丫頭,想吃什麼,我做給你吃。看你這廚房,清鍋寡灶的,又幾天沒開火了?”表哥和我一起來到家裏。剛一進屋,他就忙著去廚房做飯。

“你有多長時間沒來,這裏就多長時間沒開火了。不過今天我實在沒胃口,你做點你喜歡吃的就行了。”我剛一進屋就一頭倒在了沙發上。“別這樣,不管有什麼事,吃飽了才有精神去麵對。”表哥勸慰著我。“吃飽了躺在沙發上,伸伸懶腰,就會有金子從天而降嗎?”我一臉慘淡的笑。

“丫頭,我知道你壓力很大,可什麼事都要一點點地解決呀!上一次去還貸,最後結算是多少?”“十七萬六,你知道的。”當我從壓抑的心裏用力地拽出那幾個壓得家裏所有的人都喘不過氣的數字,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氣。

“你現在還能拿出多少?”“不到三萬,信用社這次要連本帶利全部算回去,就是把我賣了也不夠哇!銀行說隻寬限15天,如果在這期限沒有還清,他們就會起訴。15天,我真的沒辦法籌夠17萬。就算是去搶,也得給我學習用槍的時間啊!誠心不讓人活。”我抓著頭發,絕望地閉著眼睛。

“丫頭,別這樣,還有我呢!”我以為我可以不哭,可當表哥說完的時候,我的眼淚還是不爭氣地流了出來。我不知自己上輩子到底做了什麼孽,上帝要如此的懲罰我。

“沒事的,丫頭,一切都會過去的,我們一起來想辦法。周末我回趟家,看看我媽那裏還有我多少錢。不行再問他們借點,老兩口退休了,花銷也不大。實在不行,就把這套房子賣了。你搬去我那裏住,我就多走一段路,回家去住。這樣下來,就應該差不多了。”

表哥不舍地看著屋裏的一切,狠著心說。

是啊,他怎麼會舍得哪!我現在住的房子是表哥的,是他花自己的錢買來的。自從我來這裏上班,表哥就一直讓我住在這裏,而且這麼多年不管我怎麼費心思,表哥始終不肯要一分錢。

“不行,你已經幫我太多了,我怕我將來沒辦法還清。還有,姨媽他們倆的錢是留給你娶媳婦和姨媽他們倆養老用的。還有,你也別想打這個房子的主意。看我落魄了,這麼快就想趕我走了。你放心,房租我會按時付給你的。”我故作沒好氣的樣子,隻是不想再麻煩姨媽他們。

“可是丫頭,我說沒事。媳婦說不上還有你呢麼!至於那老兩口,我都是你的了,他們也得你來管。還有這房子,你也知道我花心,這房子如果不賣,你就不怕我日後金屋藏嬌嗎?”表哥厚著臉皮壞笑地看著我,他努力裝出的流氓樣,竟有幾分某人的可愛。

“哥,你又拿我開玩笑。我知道你很想幫我,但我真的不想再麻煩你了。”“丫頭,我們現在要想的是我們能不能在這15天之內做到這些,而不是是否麻煩我的事。我的錢都存在銀行裏,但實在也沒多少。那老兩口的錢一部分存了死期,另一部分也不知在沒在他們手裏。至於這房子,如果我們今天說要賣,明天就有人來買,15天之內能把手續辦下來就已經不錯了。”

聽完表哥的話,我又一次陷入了深深的絕望。就算我想麻煩人家,而人家又願意幫我,隻怕希望也不大。“那你要我咋辦?”我用力地捶打著沙發,我聽見它發出痛苦的呻吟聲,但我卻沒有覺得疼。

“丫頭,你這樣哥會心疼的。”表哥上前阻止我,我沒有掙紮,因為我真的沒有力氣了。房間裏頓時陷入一片安靜,靜得讓我覺得恐慌。良久,表哥才起身去廚房。

“什麼也別想,飽飽地吃一頓,好好地睡一覺。明天我們一件一件地去解決這些問題。”

這幾天,放了學我就和表哥去處理這些事情。姨媽家大概能幫我三萬多,表哥大概能幫我一些,再加上我自己的,還要差十萬。我知道,表哥的這套房子大概能值得上十萬。可我真的不想……但表哥已經讓中介幫著賣房子了。

“已經十天了,可中介那邊還說沒有要看房的。”放了學,表哥就如實和我說。“哥,如果實在賣不出去就算了。我知道你已經盡力了,不就十萬麼,我再想想辦法。中介那邊你也別催了,15天讓人家幫你把房子賣了,確實太強人所難了。”“不行,我再催催他們,錢也沒少給他們,辦事效率怎麼這麼慢呢?”表哥拿出手機,又要給中介打電話。

“哥,真的別打了,中介現在已經下班了,我再想別的辦法吧!”我搶過表哥的手機。“丫頭,5天,10萬,可能嗎?現在唯一的辦法就是賣房子,我明天再去趟中介,實在不行價錢可以降低點。”

“林浩,你能不能別對我這麼好,我真怕將來還不起你。”“你不是在掙錢嗎?怎麼會還不起?”表哥淺笑。“不是錢的問題,是情。人情,你、姨媽、姨夫,我這輩子都還不清。”我不看表哥,微微仰著頭,視角恰到好處地吻向黃昏時的雲。美麗、自由,我突然很向往。

等到一切都結束了,我希望我可以靜靜地變成一朵雲。一朵無需美麗、無需高貴、無需讓人注意,隻要平平淡淡地,不被世俗的瑣事打擾,甘願平凡過一生。安靜、愜意、自由,樂在其中。

“情。這個還不清沒關係,你沒聽說過以身相許嗎?”表哥的話突然打破了我美麗的夢境。我將臉轉向他,他正壞笑地看著我。“以身相許,林浩,做你的春秋大夢去吧!”我將包用力地甩在他身上,故作生氣地不再理他。

“自行車怎麼沒氣了?”表哥進車棚將車子推出來,一臉鬱悶地說。“時間長沒打氣了吧?”我忙上前問。“沒有哇,前天剛打過,你記得的。”表哥一邊檢查著自行車一邊說。

“別磨蹭了,起來去校門口那家老大爺那借氣管子啊!”“沒用的,被別人放氣了。你看,氣門芯都沒了。”“誰那麼無聊,是你自己騎丟了吧!”“大姐,我還沒那麼厲害!”表哥咧著嘴,誇張地看著我。

“那你想想,最近是不是得罪什麼人了?”“沒有哇,像我這麼老實巴交的,能得罪誰呀!”“老實巴交,得了吧!是不是又搶誰女朋友了,被人盯上了。”我故意擠兌他。“大姐,我真佩服你這想象力,不過我倒想到一個人。”表哥突然轉向我。

“看什麼看,我才沒那麼無聊!”我以為表哥指的是我,便沒好氣地回了他一句,順便狠狠地白了他一眼。

“哎呀誰說你了,你記不記得學校裏隻要一發生類似這樣的事情,通常都隻有一個人?”表哥一臉的猜忌。

“你是說我們班簡林?林浩,你有病吧!別什麼事都往我班學生身上賴。他以前是做過許多錯事,但他現在已經不這樣了。”說完,我丟下表哥就走。不知為什麼,聽見表哥在懷疑簡林,我竟會那麼激動。

“喂,等等,我又沒說一定是他,幹嗎生那麼大氣?”表哥推著自行車朝我追來。“我沒生氣,就是不理解。憑什麼隻要犯過一次這樣的錯誤,以後隻要一發生,首先想到的就是他。還有,你說他放你車氣,總該有理由吧!今天並沒有聽主任說還有其他的自行車被放了氣,偏偏隻有你一個,憑什麼賴簡林哪?還是從你自己身上找原因吧!”我氣衝衝地看著表哥,用力地瞪了他一眼。

第二天早上開會,主任竟然點名批評了我。原因竟然是簡林又犯了老毛病,去車棚放車氣,被門衛的值班老師看見了。我當時就氣得要死,簡林哪簡林,你太讓我失望了。

會議結束時我就想去找他,但還是冷靜下來了。自從我教他以後,他就再也沒犯過這樣的錯誤,想必一定事出有因,等放了學再好好地問清楚。

一整天我都在想這件事,真的希望他不是有意的。也不知為什麼,隻要是有關簡林的事,我都會特別在意,特別敏感,甚至竟然忘記了自己的事情。

一放學,我便迫不及待地趕來了教室。他正埋頭寫著什麼,劉海遮住了他的眼睛,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樣子卻十分認真。桌角上已經準備好了我要幫他補習的課本,見他如此,我真的不忍心問他。算了,補完課再說吧!也許待會兒他會自己和我承認錯誤。

“咳,咳。”我站在桌旁,故意咳嗽了兩聲,他這才站起來。“哦,老師你來了。”他忙起身將座位讓給我。“你也坐吧!”我指著旁邊的椅子。“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全神貫注了,我可來了有一會兒了,你竟沒發現。”

聽見我這麼說,他的臉刷地就紅了,抓著頭發,不好意思地笑。“對不起呀老師,還得讓您等我。”見他如此,我突然笑出了聲音。“真是個傻瓜!”我不假思索脫地口而出。說完了才覺得這話有多不合適。

“什麼?”他一臉壞笑地看著我問。屋裏隻有我們倆,我剛剛的聲音也不小。我知道他聽得清清楚楚,但不知為何還要故意問一句。聽見他這麼問,我突然變得慌張起來,忙轉移話題來掩飾。“哦,沒事。我說快把書拿出來,我們接著講物理力學的知識。”

見我如此,他又起了歪腦筋。“老師,我也沒說什麼呀,幹嗎瞎緊張?還有,全神貫注可是跟你學的。”他歪著腦袋看著我,又一副小流氓樣。可不知為什麼,他這樣子,我卻很喜歡。

他一直壞笑地盯著我看,一時之間我竟有些不知所措。“那個,我們接著上節課的內容講。”我低下頭,翻著從他們物理老師那裏借來的教案。因為自己不教物理,所以並沒有備教案。大學時我考的是本科,雖然物理不是特別好,但初中的物理化學還是可以的。

課都已經講完了,他卻沒提起過自行車的事。我的心裏微微有些失望和不安。我真的擔心他又回到了以前的生活,至於失望。如果他真是事出有因,我希望他能主動和我承認,但他卻沒有。見他一臉無所事事地樣子準備離開,我竟有些生氣。

“簡林,你沒有事和我說了嗎?”我試著問他。他一臉莫名其妙地看著我:“沒了,今天的內容我都懂了。老師,你不是這幾天一直和林老師在一起處理事情嗎?別讓人家等太久了。”他的語氣突然有些不對勁。臭小子,我還沒提,你自己往槍口上撞,看我怎麼收拾你。

“老師,如果你以後一直都和林老師一起回家,那你以後就不用給我補課了。這段日子耽誤了你們的寶貴時間,我感到很抱歉。”還沒等我收拾他,他又突然來了句。我越聽越氣,這個臭小子到底什麼意思?來不及多想,便直接開口問了出來。

“林老師的自行車是你放了氣?”我突然就來了句。估計他被我嚇到了,已經邁出門的腳又收了回來。他慢慢轉身,眼睛直視著我。

我覺得怪怪的,難道不是他,是值班老師看錯了?我一陣不安和心虛,如果我真的誤會他了,我真不知要如何向他解釋。他那樣信任我,將他所有的事都說給我聽,而我卻和其他的老師一樣懷疑他。

我正想著要怎麼向他道歉,他卻甩掉書包,很坦誠地和我說:“是的。”我的心突然一沉,他還是讓我失望了。我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努力使自己平複一下雜亂的思緒。“為什麼?”我望向窗外,故作不在意的樣子問。

灰藍的天空,幾朵陰鬱的雲朵在慢慢地湧動著,壓抑著我和他之間緊張的氣氛。

“因為我喜歡你,我不想看見他和你在一起。”

我的耳邊突然飄過一個少年青澀懵懂的聲音。雖然我的耳朵被厚厚的頭發蓋著,但我還是聽得那麼清楚。我被他的話嚇了一跳,慌忙地轉過身,不知所措地驚呼了兩個字——

“什麼?”

但願是我聽錯了,我在心裏不斷地祈禱。可聽見我這麼問,他的眼睛突然專注地盯著我看,睫毛都不眨,用力地說了句:“我說,我喜歡你。”

這下我徹底傻了,我實在沒想到這個臭小子會因為我遷怒表哥。還沒等我反應過來,他便上前不容我反駁地拽過我的手,嘴吧快速地湊到我麵前,強硬、無禮且霸道吻地在了我的嘴上。

一瞬間,我突然覺得天旋地轉。我用力地推開他,憤怒地跑掉了。我的心慌亂地跳個不停,怎麼會這樣?這一切真的太突然了。一連串的事情都是我不曾料想到的,我一點思想準備都沒有。

他怎麼可以這樣,我是他的老師,平時開點小玩笑我隻當他年紀小,調皮。可他今天卻對我做了那麼無禮的事情,怎麼可以那麼不尊重我?我的心絞絞得難受,眼淚竟不爭氣地掉了下來。

“丫頭,我在這。”表哥在身後叫住我。這幾天,表哥一直都等著和我一起回家。一方麵可以和我商量還貸的事情,還有,我知道他不放心我,怕我想不開做什麼傻事。

我忙擦去眼淚,真怕表哥看出來問我怎麼了。上一次我哭,表哥一下就猜出來是因為學生。而這一次,表哥知道我在給簡林補課。如果被表哥看見,那事情就麻煩了。

“又在等我,不是說好了不用等我,下了班你直接去我家嗎?”“切,你以為我願意等啊!回家看看電視多好哇!我還不是不放心你一個人回家。”“切,有什麼好擔心的,我又不是找不到家。”我一臉的不領情。

“這我倒不擔心,不過最近治安不好,電視上說有搶劫的。”表哥湊到我跟前,竊竊私語著。“那又怎樣?劫錢沒有,劫色配合,愛咋咋的。”我故作一臉的無所謂。一方麵想氣氣表哥,誰叫他總擠兌我;另一方麵我也想使自己忘記剛剛發生的事情。

“停停停,大姐,你能不能別糟蹋‘劫色’這兩個字?就你?還劫色配合?我把你丟大街上,收破爛的老頭都不能要你。怕砸手裏!更何況是劫色了。這麼有技術含量的一個詞,用你身上都白瞎了。你也不動動腦袋想想,為你犯錯誤,值嗎?”表哥劈裏啪啦地說了一大堆,但仍舊意猶未盡,振振有詞的樣子。嘴角瀉著一抹倦意又得意的笑,隱約摻著點點唾沫星子。

我知道表哥是想哄我開心,可我依舊裝作生氣的模樣追著表哥說:“是是是,不值。我的長相是要多抽象就有多抽象,可是那又怎樣,又沒讓你劫,你瞎操什麼心?”我甩了下貼在臉上的頭發,特帶勁地白了他一眼,表哥的臉都氣綠了。

表哥將自行車從車棚裏推出來之後就仔細地檢查著,我一臉的鄙夷。“別看了,今天那個臭小子一整天都沒怎麼出來。”我真的是被氣暈了,竟一不小心說漏了嘴。算了,早晚要告訴他的。聽見我這麼說,表哥突然抬起頭來看著我。“嗯?”我知道,他在問我要解釋。

“那個,你的自行車的確是那個臭小子放的氣。今天主任和我說了,他自己也承認了。”我有些不好意思。“你看,我一想就是他,賊到什麼時候都是賊。他也一樣,混蛋到什麼時候都無可救藥。”聽見表哥這樣說,我突然有些受不了。盡管他剛剛對我做了那麼無禮的事情,但我還是聽不得別人說他任何壞話。

“林浩,不準你汙蔑我的學生。我知道這件事他做的不對,我在這裏替他說聲對不起。”聽見我為一個學生和他喊,表哥也很生氣。“對不起就完了,他做事都不需要理由嗎?我哪得罪他了,他就放我車氣?”表哥挑著眉,眼睛瞪得跟水牛似的,不依不饒地衝著我喊。

“你是得罪他了。”不知為什麼,我竟從嘴邊溜出這樣一句話。表哥一臉懷疑地看著我。“什麼意思?”我心虛地別過臉去:“沒什麼,我不是跟你說了麼,那孩子精神有點問題,你甭和他一般見識。我都替你教訓他了。我罰他值日、掃廁所,外加……”

“真的是這樣嗎?”還沒等我說完,表哥又問。“不然還能怎樣?”我仍舊心虛地小聲嘟囔著。“丫頭,說實話。”表哥拽住我,一臉嚴肅的看著我。我知道裝不下去了,我的表情騙不了他的。“他說是因為,因為……”我吞吞吐吐,實在沒辦法說出口。“因為什麼?”表哥又追問。

“因為他不想看見你和我在一起,所以……不過你千萬別瞎想,我說過了,那孩子精神不太好,他爸媽會盡快帶他去醫院治療。”我隻能這樣敷衍表哥,我總不能將實情告訴他吧?他還不得笑話死我。第一次有人說喜歡我,竟然是個小毛孩。

“別編了,你不累呀?還他精神不好,你能不能想點別的呀?幫他開脫就直說,還什麼不想看見我和你在一起,這跟他有什麼關係呀?他又不是——”說到這裏,他突然停住了,用更加懷疑的眼神看著我。

“我的媽呀!他該不會是喜歡上你了吧?”表哥咧著嘴,一臉驚訝。聽見表哥這樣說,我的心又亂了起來。“林浩,你能不能正經點?我都說了那小子精神不好,自行車的事我都向你道過歉了,你就別沒完沒了的了。”

“行行行,我不問了。我高興還來不及呢,我們家仙人掌終於要開花了!”“林浩,你什麼意思?”

“潑婦!”表哥突然痛苦地叫了起來。因為我在他的自行車上偷偷地做了個小動作,誰叫他又擠兌我。表哥從地上站起來,沒好氣地看著我,相反我卻一臉的得意。

臨走的時候,我竟不由自主地朝教室的窗邊望去。都這麼久了,他怎麼還沒下來,在做什麼?我突然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我為什麼會如此關心他,甚至是關注、在意。算了算了,越想越亂。關於那個臭小子,我需要時間靜靜地思考思考。

“明天是周末,我們一起去銀行看看,走走後門,看能不能寬限幾天。告訴他們,隻要我們賣了房子,就一定還他們。要是陳行長還在就好了,他和我爸有些交情,隻可惜他已經退休了。”一路上,表哥不停地幫我出著主意。

“那現在的行長呢?我們能不能送點禮,讓他寬限幾天?”我抱著最後一絲希望,試著問表哥。“試試吧,可能性很小。送禮,咱能送多少錢的?他沒必要因為咱那千八的違反紀律。”表哥一臉的惆悵,粘著煙灰色的天,淒清地烙在我的心上,發出滋滋的灼燒聲。

正如表哥所說,銀行一天也沒有寬限。還有兩天時間,銀行那邊說讓等法院的傳票。“意料之中,告就告吧!法院怎麼判就怎麼著吧!大不了就坐牢!”

我故作一臉的無所謂,但我還是不由自主地悶哼一聲。因為在我說完的時候,我的心猛地拽著肋骨,像是彎彎的尖銳的魚鉤,硬生生地鉤住魚嘴,發不出一絲聲音,卻疼得渾身顫抖。想要掙紮,但博不過殘忍的釣魚者。

“別胡說,坐什麼牢!到時讓他們拍賣我的樓,說什麼也不能讓你去坐牢哇!”表哥半勾著食指,輕敲過我額頭,眉宇紛亂,隱匿著對我的心疼。

“房子沒賣出去就別瞎折騰了,實在不行就用我的工資卡作抵押吧!”“不行,這個絕對不行。現在你的工資卡是你唯一的經濟來源,如果被銀行凍結了,那你以後的生活要怎麼辦?姨媽他們也需要用錢哪!姨媽是有些退休金,可每月才四百多塊錢,再加上還要養你,你覺得夠嗎?”表哥說的確實很現實,可我真的想不出其他辦法了。

“如果你答應我以身相許,我就把我的工資卡拿去給你抵押。”表哥麵對著夕陽,半眯的眼睛,眼角夾著自戀的流氓表情。“去死吧你!”我狠狠地推了他一下。

剛回到家裏,就接到了法院的傳票,星期一開庭。嘴上說著無所謂,可心裏還是狠狠地擰了個結,痙攣般疼了,疼了……

我真的已經很努力了,可命運為什麼總是不垂青於我?我滿懷希望地麵對生活,可還是過得亂七八糟。我想給父母更好的生活,可現在的我卻無能為力。

我從表哥的手裏搶過傳票,快速地跑向洗手間。“砰。”我的眼淚隨著重重的關門聲奪眶而出。我靠在牆角,身子一點一點滑下來,跌在冰涼的地磚上。瞬間,我從心裏發出一陣刺骨的涼,心髒也淩遲般持續鈍痛。

此刻,我隻想痛痛快快地哭。不要咬著嘴唇忍著不哭,不要塞手指不發出聲音。我認為,隻有這樣,我心裏才會好受一些。也許是這幾天太累了,我竟倒在衛生間裏睡著了。表哥將我扶回臥室叫我好好休息,什麼時候離開的我就不知道了。

周一早上,我向學校請了假。“丫頭,下來吧!在樓下等你呢!”還沒等我收拾好,表哥就在樓下打電話過來。我已經和他說了,叫他不用請假,但他卻一定要陪著我。不要他一起去,我隻是怕他會把他自己的工資卡拿來給我還貸。

臨出門的時候,我特意檢查了一下,我的身份證、工資卡,以及有關的東西。雖然表哥剛剛還在電話裏和我說什麼都不用拿,隻要我人去就好。我知道他想做什麼,但我不會允許的。一方麵不想再麻煩人家,另一方麵,我隻希望我可以通過自己的努力,讓家裏更好,讓爸媽過上幸福的生活。

走出法院的時候,我突然覺得輕鬆了許多。雖然現在一無所有了,但總算事情得以解決了。父親這麼多年的心事,也算得以了結了。

“林浩,可以陪我去喝酒嗎?”“去吃飯吧!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會喝酒。”表哥一臉的哀求。“我說你陪我去,又沒說讓你喝,你隻管買單就好了。還有,如果我醉了,你要負責把我安全地送回家。”說完我就去攔車,後車鏡裏,表哥一臉痛苦的表情。但發現我在看他,立馬又呲牙咧嘴地笑。

表哥已經幫我要了好幾杯紅酒了,可我的記憶還是很清晰。“安小姐,需不需要我們幫你留一些生活費。”“謝謝,不用了,就按我的全部工資算吧!”“那好吧,安小姐,您的工資卡就先由我們替你保管了!你簽個字吧!”

“唉,你幫我要的是什麼酒哇?怎麼喝了這麼多也不醉呀?這得多浪費錢哪!去,幫我要一杯二鍋頭,喝那個才痛快!”我衝著表哥喊。“大姐,別讓我丟人現眼了,這裏是酒吧,你當咱樓下那家狗肉館呢!你說來二鍋頭就來二鍋頭。”“沒有那就幫我要一杯度數高的,最少也要百八十度的,最好是喝完就醉得不省人事的。”我倒空酒杯裏最後一口酒,衝著表哥比畫。

“百八十度?”表哥咧著嘴,衝著我喊。“一杯?一口你就得去醫院了。”“去醫院也不訛你,你怕什麼?快去幫我要,越烈越好。”我仰著微微發燙的臉,一隻手的拇指和中指輕捏著有些脹痛的額頭,另一隻手晃著透明的酒杯,腳在桌子底下不安分地踢著一雙“安踏”運動鞋,鬧騰著表哥。

其實我已經醉了,嘈雜的重金屬音樂,玄幻的燈光,彌漫的煙霧,我隻要抬頭去看,就會覺得頭暈腦脹,天旋地轉。也許這裏真的不適合我,但我卻需要它為我絕望的生活,累累的心傷,紛亂的情感買醉。

也許我是真的醉了,竟和表哥胡扯起那天和那個臭小子的事情。“林浩,你說我再回學校該怎麼麵對他呀?”我一臉的困惑。“該怎麼麵對就怎麼麵對唄!就當什麼也沒發生過。小屁孩一個,不著調!”“可是……”我剛要說話,表哥又搶著說:“丫頭,你該不會動心了吧?難道你真的喜歡上他了?”表哥直白的話使我的脖頸、耳朵、臉頰借著酒精,紅得淋漓盡致,但仍無法控製地宣泄著內心的情感。

“動心,也許吧!會有那麼一瞬間。在他為我做某件事情,在他對我做某個動作,甚至是在他說某句沒大沒小的話時。至於是否喜歡,我真的不知道。長這麼大,我也沒喜歡過哪個男生。而那種感覺,我還不知道是什麼。

“我隻是會不由自主地就想起他,我每天上班甚至會期待他對我的調皮和沒大沒小。而每一次在麵對他時,不管是單獨隻有我們兩個人,還是有好多的同學,反正隻要有他在,我都會刻意地去注意自己的言行。甚至在他靠近我時,我會莫名地一陣緊張。

“我不知道我的種種感覺代表著什麼,我隻是每天都期待可以和他獨處的那一個小時。我並沒有多想其他的,隻是覺得和他在一起,我可以忘記煩惱,可以因為他的話讓我沒心沒肺地笑,也可以因為他的沒大沒小讓我偷偷地高興好一陣。”

“丫頭,我可以理解你說的這些。他是一個正處於青春萌動期的少年,而你卻是一個情感空白,激情饑渴,內心空虛的大齡女青年。隻要他微微對你做出些行動,你就會敏感地招架不住。甚至會動心,喜歡上他,更或是愛上。

“可是你別忘了,凡事都有然後,你就沒想過後果嗎?年齡、身份、家庭背景,你們的差距實在太大了!就算這些都不重要,你也要為你以後負責呀!你們相差九歲,等你容顏褪色,他卻還正直風貌,你能保證他那時還像現在一樣對你好嗎?所以還是早點調整好自己,從他那裏走出來吧!如果時間久了,陷得太深了,那就無法自拔了。到時候你耽誤了自己,也會害了他的。”

聽完表哥的話,我的心頓時地震般地動山搖地難受。我並沒有說喜歡他,為什麼要教訓我一大堆。就算我真的喜歡上了他,我也沒有要怎樣,憑什麼說我呀!我心裏一陣氣惱,其實更多的是對造化弄人。

為什麼我是他的老師,為什麼我們在這個年紀相遇,為什麼明明喜歡卻隻能埋藏心底?我覺得胸口發悶,心髒錐痛不已。那杯被我忘記名字的烈酒已經被我喝得一幹二淨。

而我自己,我還記得今天在法院裏的所有事,還是會想起那個臭小子,但我的胃已經在翻江倒海了,腦袋跟被炸了一樣疼;眼前也不斷有小星星眨來眨去,我感覺喉嚨火辣的難受,舌頭也失去了知覺,變得麻木了;嘴裏也跟嚼了苦膽似的,苦澀辛辣,直讓我打冷戰。

“服務生,再給我一杯和剛才一樣的酒。”我起身衝服務生喊。可話剛說出口,一股黏糊糊的液體猛地從胃裏返了出來,無法控製地從嘴裏湧了出來。一股熏人的酒糟味兒又使我大口地嘔了出來,從鼻子裏嗆出來。溫熱的雜物全部吐在了我身上。表哥在一旁手忙腳亂地一邊幫我拍著背,一邊幫我擦著衣服。

“服務生,給我一杯白水。”表哥慌亂地衝著服務生喊。我扶著桌子,半弓著身子,黏乎乎的液體不停地從我的胃裏湧出來,我的頭埋在髒亂的長發裏,吐得昏天黑地的。

我隻感覺我的胃裏像有一把燒紅了的刀在不停地絞戳,火燒火燎地疼。到最後,隻剩摻著酒糟味兒的黃綠色的液體從嘴角往出流了。我真懷疑,是不是自己把膽都吐出來了。

“還好嗎?喝口水漱漱吧!”表哥遞給我一杯水。我起身,突然覺得天旋地轉,一下子跌倒在了地上。“丫頭,怎麼了?”嚇壞了表哥。我不回答,冰涼的地板上,剛剛我吐出來的東西粘滿了我的全身,可我卻不想起身。

“都是我不好,不該帶你來這種地方。”表哥上前扶我。“我沒事,你別整我,讓我躺會兒,我難受!”我推開表哥。“知道你難受,我們回家休息,你這樣會著涼的。”表哥連拖帶拽把地我弄了起來。“你幹嗎呀?我都說了我要躺會兒。”

我用力地掙脫著,急頭白臉地看著表哥。他卻一臉心疼地看著我。我突然沒了力氣,頭輕輕地靠在他的肩膀上。“我難受。”“丫頭,你這又是何苦呢?”重金屬音樂裏,隱匿著表哥輕而長的歎息。

“好好休息吧!明天我幫你請假。你現在這種狀態回學校也不能安心工作。”表哥收拾好我剛剛吃過粥的碗,進屋和我說。“請什麼假,我沒事。”我按著依舊疼痛的頭,倔強地看著表哥。“你是沒事,我怕孩子們有事,你那叫誤人子弟,知道嗎?”“你才誤人子弟!周末補課我都沒去。已經三天了,我不放心學生。”說到學生,我又一陣焦頭爛額地難受。也不知道他們這幾天好不好,功課是否有進步,是否習慣代課老師的講課方式。

“你是不放心簡林吧!”我正想著,表哥卻突然來了句。我抬起頭,斜瞪著眼睛看著表哥,用力地白了他一眼。“行了,好好在家休息吧!我幫你看著那個臭小子。”表哥一臉不懷好意的笑。“喂,說什麼呢你?”我用力地朝表哥丟沙發枕,枕頭摔在門上滑了下來,算他跑得快。

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早上十點多了,頭還是很暈,嘴唇幹得不想張開,手心幹燥得有些發燙。我努力地用胳膊肘支起虛弱的身子,想起身去洗漱,可剛起來就覺得頭特別疼。難道酒還沒醒,不會呀!我用手用力地揉著腦袋,很燙。我突然意識到,自己生病了。翻遍了家裏所有的抽屜,卻沒找到一片藥。沒辦法,隻得打電話叫藥店送。

放下電話,我的胃又空空地絞絞地難受。翻遍了廚房,隻找到一盒泡麵。一邊吃一邊批改著前幾天的測試卷。也許真如表哥所說,我對那個臭小子動了心。就連現在批卷子,也想著先批他的。即便他的卷子不在最上麵,即便他考不到最高分,可我就是想第一個知道他的成績。

我氣惱,電話打了一個小時了,可藥卻還沒有送到。我實在難受得不得了,丟下筆便回臥室躺下了。迷迷糊糊聽見門鈴在響,無奈地起身去開門,是送藥的。也懶得向他們理論工作效率的事情,拿了藥,付了錢,便轉身進屋了。倒了杯水,有些燙。放在床邊又倒在床上睡著了。

朦朧中,我隻感覺家裏有人。我以為是表哥,便沒有理會。醒來的時候聽見廚房有聲音,便起身去看。

我突然嚇了一跳。簡林,怎麼會是他?他是什麼時候來的,又是怎麼進來的?我正在發怔的時候,他突然轉過身來。劉海被他正在煮粥的蒸汽熏得微貼在前額上,臉蛋被爐火映得微紅。就在他轉身回眸的瞬間,我的腦海裏又旋轉起那天他對我說的話,甚至是他有些流氓的動作。我的臉又不知所措地漲紅了好一片。

“那個……”我看著他,一時有些不知所措。“老師,你醒了。知不知道,你已經睡了好久了。生了病也不按時吃藥?”他一邊嘟著嘴和我說話,一邊幫我盛著粥。甜甜的微笑瀉在嘴角上,我嗅到一股陽光般的味道。

他怎麼知道我病了?還有,差點忘了,剛剛還在想他是什麼時候來的,又是怎麼進來的。我站在他麵前,來不及為他給我煮的粥說謝謝,便將所有的疑問全部丟給他。末了還來了句:“快,臭小子,坦白從寬,抗拒從嚴。”見我如此,他突然笑出了聲音,一臉的流氓樣。笑完之後又鬼鬼祟祟地用手輕輕地拍了拍他心髒的位置,我不明白是什麼意思。

他放下粥碗,慢慢地湊到我麵前,眯著眼睛,一臉壞笑地看著我。我突然一陣緊張,慌張地向後退了退。“那個,快回答我的問題。”我慌亂地有些語無倫次。

見我如此,他更加肆無忌憚地壞笑起來。卻還裝作一副認真的模樣說:“知道,我不得思考一下麼?萬一我回答錯了,老師又該罰我掃廁所了。”說到這裏,他淺紅色的薄唇突然向上微翹起來,變得一臉委屈的樣子。“好了,這裏又不是學校,說錯了也不會罰你。快說吧!”我忍不住偷笑著。

“第一,我問了給你代課的老師,她說你病了。”聽見他這樣說,我才記起來,請假時我是和方老師說自己不舒服,總不能說去法院吧!當然,校長那裏一定要說實話,否則病假請多了會影響獎金的。

“第二,因為擔心你,放學後就來了。”說的時候,他微微低著頭,但說完之後就立馬偷看我的反應。我強忍著笑,故意板著臉嚴肅地說:“還有哪,到底是怎麼進來的?”

“哦,第三,門沒鎖,我就直接進來了。”門沒鎖?我凝著眉,努力思索著。我突然記起來,藥店的送藥員來送藥的時候我正好迷迷糊糊地,忘記了鎖門。“那個時候,你在睡覺。”他又看著我,補充了一句。說的時候,他還不忘歪著腦袋,雙手重疊,貼在臉上。動作要多好笑就有多好笑,像個小貓,還有些可愛。我卻依舊忍著不笑。簡林哪簡林,你想憋死我嗎?

“不過我發誓,我絕對沒有對你做無禮的事情。”他又伸出兩根手指,舉向高處。見他這樣,我終於忍不住,笑出了聲音。“臭小子,又沒大沒小。”

“不準笑,我的話還沒說完呢!”我的話音剛落,他就一臉嚴肅地看著我,我一時不明白他想幹嗎。

“世上怎麼會有像你這麼笨的人?這麼晚了,睡覺怎麼不記得鎖門?如果剛剛進來的人不是我,恐怕你現在已經——”說到這裏,他突然低下頭不看我。低頭的瞬間,他的臉突然鍍上一層晚霞紅。我的心隨著那抹紅暈慌亂地跳動。

“已經怎樣?”我隨著他的角度微微低下頭,故意問道。“先奸後殺。”他咬牙切齒,卻又很小聲地說。如我所料,正是這樣。不然他才不會臉紅呢!“我練過刀馬旦的,有什麼好怕的!”我的手懸在半空中,做出鏗鏘有力的樣子。

“好了,問題你也回答完了,批評也批評過了,現在我可以吃飯了吧!餓死我了,我都好幾天沒有好好吃過飯了。”我端過他給我盛的粥,坐到椅子上,顧不得老師的形象,拿起筷子,便準備享用。

“那個,老師,先等一下。”我還沒動筷,他突然喊道。不知又要耍什麼花樣。“嗯?”我抬起頭看向他。“咳咳。”他先咳嗽了兩聲,然後小心翼翼地看著我說:“老師,你還記不記得上幼兒園時,吃午飯之前幼兒園老師讓小朋友做什麼?”他這一問,我突然就蒙了,我又不是幼兒園老師,而且自己又畢業這麼多年了,早就不記得了。“不知道,要做什麼呀?”我一臉的茫然。見我如此,他突然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

“老師……”見他如此表情,我突然打斷他的話,試著問:“難道要先背唐詩,還是說兒歌兒?”他依舊一臉的失望。“不背唐詩,不說兒歌兒,難道是數數嗎?誰能從一數到一百,誰就先吃飯?”我又試著問。可聽我說完,他的樣子比先前更無奈了。“老師,你還真有想象力。照你這樣,誰家小孩還送幼兒園了?。祖國的花朵都被你摧殘完了。”

“那是什麼呀?”我有些不好意思地問。“洗手哇!”他一副終於解脫的樣子看著我,一字一句地說。我突然恍然大悟。“哦,那你直接說就完了唄!幹嗎還拐彎抹角的?”說完便向洗手間走去。

我抬頭去拿毛巾,卻看見衣服架上曬著我昨天弄髒的衣服。難道是那個臭小子?我突然一陣緊張。外套、襯衫、還有我的內衣。天哪!真是大意。昨天喝多了,回來時衣服換下來就丟在衛生間了。本來想今天洗的,可早上醒來卻病了。我慌張地退出衛生間,來到廚房。

“洗幹淨了嗎?”他看著我問,白皙的臉堆著狡黠的笑。可我卻不敢看他,低著頭小聲地問:“那個,衛生間裏的衣服,是你幫我洗的?”我咬著唇,小心地試著問。“嗯,我看你病了,就幫你洗了。”

他的“嗯”字剛出口,我的腦袋立刻嗡地響了起來。可他卻一臉的淡然。我慌亂地低著頭,右手抬至前額,輕掃著眉宇,努力想要遮蓋緋紅滾燙的臉頰。

“怎麼?洗壞了嗎?”見我如此,他便上前慌張地問我。還沒等我回答,他便又開口說:“不會呀!我都用手洗的呀!”說的時候他還歪著腦袋,一副思索的樣子。

“什麼?手洗!”我在心裏想。心髒也不由得加快了跳動的頻率。他不解釋還好,越解釋我越覺得不好意思。“沒洗壞,沒洗壞。”我心不在焉地回答,臉上再次上演了一幕火燒雲的景象。

“哦,對了,你不說我都忘了,你的衣服怎麼那麼大一股酒味?那衣服是你昨天穿的還是今天穿的?不是,哪天穿的都不重要,你隻要告訴我,你去幹嗎了?”他突然一臉質疑地看著我,樣子很是著急,話語有些紛亂,表情從未有過的嚴肅。

我突然有些害怕,亦是不知所措。那種感覺像是男女朋友或是夫妻之間產生了那種敏感的誤會一樣。我不知道我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感覺,他隻是我的學生而已,可我見他如此嚴肅的樣子,卻極力想要向他解釋——自己不是那種隨便的女生,更沒有做出格的事。

“是,是昨天穿的。我是去喝酒了,不過不是你想的那樣。昨天我和林老師出去辦事了,辦完之後我們去吃飯了。”怕他誤會,我都沒敢說去了酒吧。我偷偷地看向他,緊張得快要窒息。

“然後呢?”聽見我的解釋,亦或是聽見我和表哥在一起,他的表情比先前更嚴肅了。他單薄的襯衫上下起伏著,小小的鼻翼下飄著沉重的粗氣。我的直覺告訴我,他在生氣。但我不得不硬著頭皮,繼續說下去。

“後來我喝醉了,林老師把我送回了家。”我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後連說下去的勇氣都沒有了。其實我是他的老師,真的沒有必要這樣,可我卻……

“你喝醉了,林老師送你回家。行,這都可以,再然後呢?”他遲疑了一下,但還是問了出來,他的樣子比我還緊張。聽到這裏,我終於知道他想問什麼了。小屁孩,思想夠複雜的。明白了他想知道什麼,我便不再擔心了。微仰著頭,故意抬高下巴,得意地看著他。

“然後天就亮了。”我聳了下肩膀,故作一臉無所謂的樣子。“天當然會亮。不是這個,是林老師。他是什麼時候離開的?”他焦急地用手比畫著,緊張得有些不知所措。不知為何,見他如此,我的心裏竟莫名地高興好一陣。

“哦,你是說林老師?他把我送回家就離開了。”我故作平靜地說。“那他沒把你怎樣吧?”他試著問我。“沒有!哎,簡林,你到底想什麼呢?”

“什麼叫我想什麼呢?沒事幹嗎和他一起去喝酒?你可以找我呀!我,隨叫隨到。”他拍著自己的胸脯,一臉認真地向我毛遂自薦著。“切,小屁孩,和你沒情調。”我故意氣他。

“那你跟那個老男人就有情調了?”他挑著眉看著我問。“什麼叫老男人!人家還不到三十。我看你是對林老師有偏見吧!是不是你以前調皮的時候被林老師抓現行批評過?”

“才沒有。他又不是我的領導,也沒有教過我。隻是……”說到這裏,他突然停了下來,注視著我。“隻是什麼?”我一臉期待地問他。

“如果他不和你在一起,我對他的看法會好一點。”他一臉痞子似的挑釁樣,可我卻那麼喜歡。既然他挑釁,那我也不甘示弱。